5、大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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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黑气上浮，少年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片刻后，他再冒出头，手里提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安氏，刨向岸边。
少女收了神通，也跟着撤。
梅应雪盯着池面，戳了戳叶霜的肩，然后指向某处，比划了两下。
叶霜还想着神木族，被他一搅和，略有不耐地看过去。一眼之下，便暗道不好！
刹那间，风平浪静的池面波浪骤起，波涛澎湃。池中心急流涌动，卷起巨大的漩涡，仿佛一张巨嘴，要将水里的少年搅碎。
“汝鄢昭！”少女被骇了一跳，忙去抓少年衣领，欲将他拖离水中。
她的手还未碰到少年，一道巨浪便带着千军万马之势，直直向她拍来！
少女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叶霜动了。
少女眼前犹如死神之手的滔天巨浪冻结成冰，“咔擦”一声碎成细霜。
细小的碎冰闪着微光，在群星下熠熠生辉。少女僵硬的转头，正视从天而降的两人。
叶霜四溢的灵力未收，他侧身叮嘱梅应雪：“呆在这儿别动。”
梅应雪两手交握在前，乖巧点头。
叶霜召出命剑，御剑至汝鄢昭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汝鄢昭打小就机灵，清楚这时候应该抱谁的大腿。他仰头，露出两个酒窝，“大侠！大侠救命！”
大侠并不急着救他，蹲下身，双手撑膝，“你是汝鄢氏的人？”
汝鄢昭一听有戏，忙自报家门：“没错没错！我乃仙台汝鄢氏家主乾之嫡孙，名昭字子彰，义士若保我平安，我家必以万金酬谢！”
叶霜缓声重复，“万金？”
少女反应过来，附和汝鄢昭：“对！万金！他们家这一辈就他一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侠士若救下他，万金只多不少！”
叶霜不缺钱，若能就此卖仙台一个人情，他也乐见其成。
“我不要你的金子，”叶霜屈指，敲击剑身，“但日后我若有事托付，你须得鼎力相助。”
汝鄢昭泡得嘴唇发白，点头如捣蒜，“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义士肯救我，上刀山下火海，昭定然在所不辞！”
谈话间，已有诡陆续冒头，密密麻麻，远看像是一团浓雾。
汝鄢昭快吓尿了，声泪俱下，“我操！这底下是个坟场吗？！”
叶霜一剑挥退蠢蠢欲动的黑雾，拎起汝鄢昭甩向梅应雪的方向，“接着。”
梅应雪手忙脚乱，人没接着，倒把自己绊了一跤，同结结实实肉着地的汝鄢昭一齐嘶气。
叶霜：“……”
少司主抿唇，淡定地掩盖习惯造成的乌龙。
少女乘着黄叶，在汝鄢昭身侧着陆，黑雾迷蒙的池中心只余叶霜。
汝鄢昭揉着摔成两瓣的屁股，伸长脖子张望，“他一个人能行吗？”
少女脑海浮现出叶霜手中的古剑。神威缭绕，剑光青凛若霜雪，震人心魄。
她摘下裙裾上的枯叶，“他若不行，你便等死吧。”
汝鄢昭：“啊？？”
***
叶霜静立在水面，与黑雾对峙。
那恶心人的玩意儿神形几变，一会儿是陈姨娘的脸，“霜儿，到娘这儿来。”
过会儿又成安氏，“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给我打！”
最后凝结成一张陌生的脸，“叶五，除了我，谁还瞧得上你？你莫要不识好歹！爷向姑母要了你，是一句话的事，到时你照样是邵二爷的胯/下之宠！”
不阴不阳的声音贴在叶霜耳畔，充满蛊惑，“叶五，叶五，哈。可怜的孩子，生父厌弃、姨娘早逝，无依无靠，在那吃人的叶府里边受尽凌辱，看得我好不忍心。”
叶霜似是被戳中痛处，脸白了几分。
黑雾越发怜惜，丝丝缕缕的黑烟缠绕上叶霜的面颊，像毒蛇的蛇信子，“残害良家、贪赃枉法，那样的恶人属实该杀。乖孩子，把你交给我，我来替你报仇。”
叶霜面上迟疑，“可是，汝鄢氏的人在……”
“汝鄢氏？那废物小子还不如你。”黑雾紧盯叶霜，垂涎欲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哪怕是汝鄢乾在此，也动不了我主。”
叶霜抓住关键，“你主？”
黑雾得意起来，“没错，我主乃是盘踞一方的诡臣，上头可是有大人物罩着！就是他汝鄢乾亲自前来，也动不了我主一根毫毛！”
叶霜作惊讶之态，“你主子如此厉害，想必你也不是简单人物。”
他脸色苍白，露了马脚，似有悔意，“完了……”
黑雾尾巴都快翘起来，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没错！你别看那叶府今日姿态嚣张，我主已盘踞在内，不日便要痛打落水狗，杀他叶府满门！”
果然。
叶霜等的就是它这句。
“是吗？”叶霜唇边缓缓绽出笑，在暗夜中似索命阎罗，“真吓人。”
收敛许久的命剑青霜出鞘，凛冽剑锋直劈向黑雾，一招夺命！
“你——！”黑雾不甘心地嘶喊，“不可能！叶府如此待你，你难道没有恨吗……”
恨？
青松巷叶五或许有，但他早已死在十五年前。
爱恨不过枷锁。
黑雾散去。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叶霜持剑，长身玉立，如水中静影，遥不可及。
汝鄢昭悬着的心落下，瘫倒在地，“可算是解决了……”
叶霜收回青霜，拍了拍袍子，顺道轻点梅应雪宽肩，“还没有解决，你可以说话了。”
瘫下的三人一齐，“啊？！”
叶霜颔首，用脚拨了拨昏迷不醒的安氏，“扬州城还藏着大鱼。”
汝鄢昭颤声：“英雄，哥哥，爷爷！你、你可别吓我……”
少女嫌丢人，轻轻搡他，“你有点儿出息，不是想学玄术吗？喏，送上门的诡给你研究。”
汝鄢昭小声嘀咕，“我怕啊……”
叶霜的袍角被轻扯住，梅应雪问：“哥哥，你怎么知道还有大鱼？”
三人齐齐眨巴着眼睛，等叶霜回答，像极了三只毛绒幼犬。
叶霜拣起几块碎石，摆在他们面前，“世间有玄、诡两界。”
汝鄢昭举手，“这个我知道！书里边儿写，玄界是为除诡而生，如今的五大玄门，正是诡界的克星！”
叶霜拂开梅应雪的手，抬眸正色，“那我来告诉你，根本不对，这是被神化过后的玄界。”
汝鄢昭愣住，“啊……啊？”
少女托腮，百无聊赖地踢脚下的碎石，“啊什么啊？叫你少看那些破书。玄界因除诡而生，没错。但诡界却是几百年前才独立成为一界——以诡君的出现为标志。诡也分强弱，在他们的斗争中，强者称王。诡渊百座城池林立，却内斗不止，一盘散沙。直到五百年前，诡君横空出世，一统各方，立诡成界，才正式与玄界五门形成对峙。”
叶霜移动石子，接着说：“再细说‘诡’。诡因情而生，便注定会被死地困住，画地为牢。但他们归根到底，是人魂。生人借助天地灵气修行，诡也自会找出应对之策——与人一样，修行。修为越高，死地对其限制也会相对减弱，直至消失。”
汝鄢昭不可置信，“这、这也——”
少女晃了晃手指，笑意吟吟，“远远不止。随着实力的增强，诡会与他们生前一般无二，混在人群中，哪怕是大罗金仙也难以辨认。”
汝鄢昭脑子里只剩四个字——恐怖如斯。
梅应雪偷了颗石子玩，叶霜没管，“人间有皇帝，下设百官。诡界同样有自己的一套制度，从诡君起，其下依次为四城城主、诡相诡将、诡臣、诡仆，以及诡奴。诡仆及以下，除非上一级给出调令，否则永世囚于死地。”
汝鄢昭被叶霜点名，“都督府上一次除诡，是何时？”
“两天前。”
少女脑中灵光一闪，锤掌道：“我知道了！滋生诡，少则七日，多则数月。这么短的时间，都督府不可能再有诡怪，那么方才的诡仆只能是从别处而来。也就是说——扬州城内一定还藏有一只诡臣！”
梅应雪将石子塞回叶霜手中，茫然地眨眼。
叶霜手中捏着石子，“没错。”
“啊？”汝鄢昭紧张兮兮的说，“要不然我传信给阿爷，请他老人家过来？”
“请个屁！”少女崩他脑瓜子，努努嘴，“不是有他吗？——你知道的这么多，是玄界五门的人？”
叶霜扔下把玩的细石，似笑非笑，“玄界玄门众百，你怎么觉得我会是五门之人？”
少女牵出一个大大的笑，在夜空下生辉，“小门小派，可找不着天级神武。”
天下神武分四等：天、地、玄、黄。天为最上，黄为末等。
叶霜起身，作势要走，“慧眼识珠。但我并非五门弟子。”
少女跟上他，好奇道：“你杀了这只诡，就不怕我们说出去？”
叶霜回眸，眼里藏着冷锋，“你可以试试。”
少女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嘴巴很严。
***
叶睿老实呆在中堂，憋着泪花。
夜色中，有人提灯而来。霜衣如雪，眸似寒星。
安氏被汝鄢昭搀扶着，像个落汤鸡。
叶睿满腹的委屈如洪水决堤，他扑过去，“娘！你要替儿子做主啊！叶霜、叶霜他……”
安氏魂不守舍，根本听不清楚叶睿在说什么，她疲惫的说：“睿儿，扶娘回去。”
叶睿心有不甘，还想再说，蓦然对上叶霜似笑非笑的眼。
中堂置有火盆，屋里铺了氍毹，叶睿却如坠冰窟，手脚发凉。他匆忙移开视线，不再废话，逃似的拱手告退。
长夫人的目光落在叶霜身上，他没理，提灯转身就走。
梅应雪攥住叶霜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替他挡了大半的凉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