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巴别塔》蹊彦

23、第 23 章

　　*
　　他们的对话没有结果。
　　在产生结果之前，白耘穆接到了白塔的紧急通知：李思维精神图景出现异常异常。
　　一切尘埃落定后，所有因被卷进这场异型实验而牺牲的向导或哨兵都追授了军衔，将名字与影像追录在联邦的纪念光屏上，与在末世做出贡献的英雄一起被永世记住。为舒朗的所有信息确认签证后，李思维找到白耘穆，说她想去白塔修养。
　　“白塔”是哨向对它的简称，它更加准确的名字是“哨兵静音疗养中心”，中心里的所有疗养间能够保证绝对安静，精神图景脆弱的受伤哨兵可以自由选择他能够接受的白噪音。同时将自己的精神图景监控状态向中心公开，一旦监测到异常，会有专门的医疗向导来进行处理。
　　李思维并无亲属在世，作为她的主治向导和队长，欧阳文与白耘穆分别是她的第一二联系人。
　　他接到白塔的紧急通知，也就说明中心里所有的医疗向导对李思维都无法起作用了。
　　“李思维出事了，我去趟白塔。”
　　陈晚面色一变，只这一句话已经足够告诉他李思维的状态了，他所有的情绪瞬间消遁，跟着白耘穆跑出家门，“我一起！”
　　“上来。”白耘穆没有拒绝，他一手将自动驾驶调整为手动，一边道：“通知吴风帆也来。”
　　如果李思维真出了什么事，至少所有人都要见她最后一面。
　　白耘穆与陈晚冲进白塔，工作人员告诉他欧阳文已经来了。白耘穆的心还没放下，便听见监控器远远地传来欧阳文的呼救。
　　他两步冲到监控器前，屏幕里李思维已经陷入狂化状态，欧阳文与李思维的精神链接被李思维单方面阻断，而且李思维已经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就欧阳文的战力，就算他能抗住李思维的精神攻击，但论纯身体实战，半个李思维都够揍死他，何况这个状态下的李思维，转眼间欧阳文已经无处可躲，脖子被哨兵的一只手死死掐住，另一只手正扬在空中准备攻击！
　　“欧阳，我过来！”
　　“白耘穆？你来了？你不能——”
　　“穆哥，你——”
　　白耘穆没跟他啰嗦，也没等陈晚伸手拉住他，抢过工作人员的权限卡便刷开了李思维病房的感应门。
　　巨大的精神攻击裹挟着杂乱、混沌、愤怒扑面而来。狂化状态下的攻击力度与速度都成几何倍数增长，白耘穆怕伤害到李思维不能还击，一时躲无可躲，下个瞬间脑内一阵尖锐的轰鸣，所有的感官都似被鲜血淹没，只能感受到没顶的血腥味。他定了定神，强忍着高阶哨兵之间极度相斥的精神磁场和自己攻击的欲望继续向里，总算在李思维的轰炸中找到方才被他闯入而获得喘息的欧阳文，护着脆弱的向导逃出生天。
　　身后病房厚重的大门关上的同时，白耘穆与欧阳文狼狈地摔在地上，陈晚过来扶他，然而只是一个动作，白耘穆便再也克制不住，倚在陈晚的肩头，鲜血从他的口耳纷纷外溢。
　　外面守着的医疗人员纷纷围上来，陈晚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白耘穆！”
　　“他的精神图景被李思维攻击了，你赶紧处理。”欧阳文死里逃生，气还没有喘匀，叮嘱了一句就又想开门尝试，被白耘穆拉住。
　　“我知道，”欧阳文叹了口气，“但我总不能不管她。”
　　“不是，”白耘穆身形一晃，又咳出一大摊血，“艾斯利。”
　　“对，对，”欧阳文抓住身边的人，“快联系艾斯利老师！”
　　白耘穆还欲再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陈晚蒙住了他的眼睛，下一秒，他便失去了知觉。
　　*
　　再次睁眼，白耘穆发现自己躺进了修养病房里。
　　病床旁的地上蜷缩着一个小人，身上的衣服全是干涸的血液。那是他靠在向导身上流的血，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一件衣服。
　　白耘穆心神一动，感受到他与陈晚的精神链接又回来了。
　　果然，下一刻，地上的人不顾形象地跪趴到他的床边：“你醒了？！”
　　“我……”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吓死我了！”
　　陈晚只哽咽着说了这一句，已再也说不出别的，趴在他膝头哭了起来。
　　白耘穆沉默片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哭声渐弱，白耘穆收回手，问他：“李思维怎么样了？”
　　“他暂时没事了，但还没醒过来。”陈晚抬起头揉了揉脸，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嗓音也哑着，“艾斯利老师帮忙把他稳定下来就回去了，吴风帆和欧阳文轮流守着他。”
　　“那就好。”
　　陈晚嘴一撇，看起来又想哭，但忍住了，只是抽了抽鼻子，“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我的情况我自己有数。”
　　陈晚瞪他，“你有什么数！”
　　瞪完又觉得自己不该做这样的举动，重新将眼睛垂下去，“你有什么数……我知道，你在乎所有人，只是不在乎我。”
　　白耘穆哑然。
　　倒不是什么在不在乎。只是他冲进去时候忘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让陈晚帮忙加固精神图景的屏障，他高估了自己精神图景的稳定程度，也低估了一直状态不佳的李思维狂化后的攻击力。
　　“好了，我向你道歉。”白耘穆轻轻叹了口气，“你先去换个衣服，休息休息。”
　　“不行，”陈晚摇头，“艾斯利老师来看过你，说你必须要稳定两天才算完全稳定。”
　　“这里是疗养中心，到处都是医疗向导。”白耘穆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好再来。”
　　虽然白耘穆的语调仍然温和，但陈晚知道这是他的命令，只能巴巴地又叮嘱了许多，离开了白塔。
　　十分钟后，欧阳文走进了他的病房。
　　欧阳文绷着一张脸走进来，先伸手摸着他的额头探查了一下精神图景，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次算我欠你一命。”
　　“说这些没用的，”白耘穆瞧着欧阳文状态不错，心里也松快了些，“李思维那里怎么样？”
　　“你没问陈晚？”
　　白耘穆瞥他一眼，欧阳文自觉道：“这次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就她那个精神图景的状态，顶多再撑半年。下次谁都救不了她。”
　　“进白塔前她做过检测，当时说好好休养至少还有六七年。这次狂化得太反常了，去查查是不是什么原因刺激的。”白耘穆闭了闭眼，“也怪我这段时间没注意——”
　　“这不怪你。”欧阳文打断他，“我去查，你别操心。”
　　白耘穆失笑：“你把我看得也太脆弱了。”
　　“见过你那副五官流血的样子，别说陈晚，我都要被吓死，”欧阳文摇摇头，忽然问道，“你和陈晚怎么了？”
　　白耘穆一顿，回问他：“我和陈晚怎么了？”
　　“你的精神图景状态不对劲，如果有向导一直给你加固屏障，你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且艾斯利老师来看你，看到陈晚在旁边守着你的时候，表情也很奇怪。”
　　“是有点事。”白耘穆坦诚：“但是不能告诉你。”
　　“那我找陈晚问。”
　　白耘穆沉吟片刻，“他愿意说的话，我没意见。”
　　欧阳文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先回去守李思维，吴风帆也想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