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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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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白雁。
在狮子蓬松的鬃毛下,露出雪白的头颈。
白耘穆望去,正见自家精神体将小白雁的脖子摁在地上玩闹,感觉下一秒就要将可怜的小游禽一口咬断。
“白灵。”
小游禽比白灵的速度更快,扑闪着翅膀飞落在他臂弯,还拿脑袋蹭了蹭他。
“别玩了,这次任务要......”要干什么来着?白耘穆忽而语塞,下意识看向身后,“阿辰。”
清淡的佛手柑味飘来,露出向导温柔的面庞,他向着白雁伸出手:“小白,回来。”
白耘穆有些无奈:“好玩吗?”
“这怎么是好不好玩,”向辰摆出无辜的笑:“虽然我叫你小白,但给它取名小白在先,总不能给它改名字。”
高阶向导总有他的特权,何况是这位高阶向导还是他的恋人。白耘穆笑着摇摇头:“这次的任务——”
“这次任务已经结束了呀。”向辰打断他,“你答应我要好好陪我在家待上几天的,不许这么快接任务。”
已经结束了?
“好。”白耘穆有些发懵,但下意识答应,又问:“那我们现在回家?”
“我们现在不正在家吗?你傻了呀?”向辰捏了捏哨兵的手臂,摊开一个怀抱的姿势,“让小白和白灵玩吧,过来——”
高阶向导的向导素释放出来,让五官敏锐的哨兵免于外界的干扰,从混沌中放松下来。
“阿辰,”哨兵灰色的眸子微张,脑袋埋在向导肩膀,含糊的言语里散出一丝委屈:“苦......”
向导身体僵硬了一瞬,即使很快掩盖过去,也只能勉强接住他的问题:“......什、什么苦?”
“你的味道。”白耘穆没有察觉,怀抱着向导嗅了一下,眉头更皱:“还有点涩。”
苦涩的味道,但说难闻也不至于。
更像是......
没有甜味的柚子皮。
柚子。
哨兵惊醒。
他只用一只手便能将怀中人的面庞从相贴的面后扭到自己眼前,露出黑发下那张汗涔涔的脸。
他钳着人的脖子,便见那张脸白得煞人,因窒息感两靥泛起的红潮又红得惊人,没有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白耘穆听不见声音,但识得口型。
“向......辰......死......了......我......是......陈晚。”
向辰死了。
陈晚。
“穆哥......”陈晚的嘴仍然在说着什么,白耘穆分神看去,“向辰死了。”
他说了第二遍。
白耘穆升起一股恼怒。
因为他从荒诞的错愕中,终于觉察到了自己的心痛——是的,向辰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怀里。
还有他们曾经有过的孩子,死在了向辰的怀里。
深色的大手无意识地不断缩紧,向导的面色更加惨白。
然后......
然后玻璃碎了。
白灵跃起的前爪打破了玻璃。
白雁呢?
白耘穆下意识从破碎的窗口向外望去,平静的湖泊里只漂着一只濒死的黑天鹅。
他松开了手,昏倒过去。
*
“白队,哦不,白总,”女向导向他伸出手,“我是您的助理,兼任调查组组长徐曦,我们又见面了。”
一场反人类的异型实验,让联邦政府掌控了塔绝大部分的存在,原本直接向塔中心楼负责的任务支队也增设了负责总体管控的总军队长,在联邦政府的授意和塔中心楼的默认下,与联邦政府关系良好且能够服众的白耘穆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塔中心一楼的人员大洗牌,其中因铁面无私最受人诟病的调查组长徐曦反而安全留任,成为了他的副手。
白耘穆与她很快地握了一下手,旋即分开:“你好。”
“您已经连续值班超过72小时,”徐曦却并未离开,直面白耘穆的眼睛:“塔里要求我务必劝您回去。”
“是艾斯利老师吧。”
“是的。”徐曦见他拆穿,也不啰嗦,“白总,我正好也需要时间重新熟悉这里。”
白耘穆一哂,倒也没说别的,与她道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知道艾斯利为什么要徐曦来催他回去。
他在中心楼待了72个小时,陈晚就在楼下等了他72个小时。
他等的地方并不显眼,站在他目力所能及最远的一棵树下,站累了就蹲一会坐一会,然后又站起来。
欧阳文先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这件事,然后是希翏尔,再是维利,每个看见过陈晚的人总要给他提一嘴,告诉他陈晚还在那里等他。
除了最先见到过陈晚的艾斯利。
或许是因为只有艾斯利知道陈晚从头到尾都做了什么,他的这位向导老师只是来到他的办公室站在窗边,叫他一起来看看远方。
“你可以生气,也应该生气,”艾斯利说,“我不希望你成为一个没有波动、没有情绪的完美哨兵。”
白耘穆没有接话。
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在生气。
又或者比起生气来说,更真实的情绪是茫然。
在他原本的记忆里,陈晚只是一个内敛又藏着些傲气的年轻向导,他看在向辰和请他帮忙的份上多照看几分,小孩眼里的距离感便慢慢化掉,还勉强剩几分矜持,但拦不住每每见到他时都会笑起来的那双眼睛。
尽管如此,陈晚小他太多,又知道他与向辰的恋爱关系,于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陈晚会对他抱着这样的心思。
更没想过做事一向稳妥的陈晚会有这样的胆子,撒下弥天大谎也要闯进他的界限。
他不明白陈晚对他的情谊从何而起,也不明白陈晚的勇气来自何方,更不明白要怎么对待这样一个人。
陈晚是向辰的弟弟,也是自己的伴侣。
陈晚一层一层欺骗自己至深,却也一次次舍命冒险来救他。
说爱已经人是情非,谈恨却又大可不必。
*
再次醒来之后,趁着陈晚被抬去休息未回,直接住进了陈晚上不来顶层的中心一楼。
这是白耘穆人生的第一次逃避。
可惜他人生的所有课程都未教过他如何逃避。所以当他的“难题”并不如他所愿主动离开时,他想不出下一步。
他停滞了三天,艾斯利不得不教他——“回去面对”。
眼下天气转暖,等白耘穆走到陈晚跟前,他才发现眼前这个憔悴到骨瘦伶仃的向导,正以一个别扭的蹲姿,靠着树干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