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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梁婉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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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凌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尹知月从外面回来,见了他,尹知月问道:“去哪儿?”
萧景凌一时语塞。
他有些拿不准她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仅仅随口一问。
便故作镇定地道:“去见一个朋友。”
尹知月“哦”了一声,没多问,径直离去了。
萧景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奇怪地想,他干嘛这么在意尹知月的想法?
他这般行径,倒像瞒着自家的美娇娘去私会小情人似的。
可问题是,尹知月不是美娇娘,梁婉也绝不会是他的小情人。
想罢,萧景凌抛去脑中思绪,上了软轿。
梁婉约见的地点是一家字画坊。
这字画坊一楼卖的是文房四宝,兼之一些文人字画、扇面屏风……
二楼则是一间间厢房,厢房里熏着香,供文人墨客们在此畅谈诗文或点评佳作。
梁婉会选择这里作为见面的地点萧景凌毫不意外。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行事做派难免会效仿名士,附庸风雅。
到了约定的包厢,萧景凌示意人先去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一鹅蛋脸的侍女将他们迎了进去。
梁婉似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听闻萧景凌进来了,隔着屏风就跪了下去。
“民女梁婉,见过七皇子。”
他是皇帝亲子,她虽与他沾了些亲,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因此她并没有叫他七表哥,而是以平民之礼见他。
这一点梁婉还是很有分寸的。
萧景凌也没有点破,而是颔首道:“无需多礼,不知梁小姐找本殿,所谓何事?”
梁婉也没有遮掩,道:“为中秋宴那日殿下所言而来。”
萧景凌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问:“本殿说过什么?”
梁婉看他一眼,低头回道:“那日殿下说,影响到了民女,向民女致歉。”
萧景凌这才恍然。
梁婉又道:“民女想说,殿下无需致歉,该民女道谢才是。”
她就着刚刚行礼的动作,向萧景凌拜了三拜,萧景凌默不作声地受了。
然后,他问:“梁小姐何出此言?”
梁婉暗下眸子,道:“中秋宴那晚,殿下曾说,民女让殿下想起了生母,这是民女之幸。只因殿下的箫声,也让民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梁婉生母于她五岁那年因病去世,这是京都之人皆知晓的事情。
萧景凌也不能表现得过分无知,便道:“你先起来吧,那只是本殿有感而发的无心之作,并不想引起谁的共鸣,也不想承谁的情。”
这便是委婉地撇清他与梁婉的关系了。
梁婉自小寄人篱下,心思敏感,很会察言观色。
萧景凌这话一出,她便面色一白。
她以为……
她以为那日的洞箫和声之作,是俞伯牙与钟子期之会,是高山流水觅知音。
没想到萧景凌竟然说,那只是他的无心之作。
无心之作,不想承情?
呵呵。
何其可悲。
她悲自己!
梁婉自小就敬仰灵均子这样的风骨之士,更是敬佩孙伯灵那样身残志坚之人。她以为,萧景凌会是她的精神寄托,一个虽双腿不良于行,但仍有纯真本心,如竹般坚韧不拔、又如兰般潇洒淡泊的人。
为此,她不惜顶撞生父,忤逆姑母,扛着全家族的压力,明确地表达了她不想做靖王妃的想法。
而如今,那个支撑着她做这些事的人,竟然轻描淡写地说,无需承情?
梁婉一时说不出话来。
侍女奉上了茶,袅袅茶香在室内升起。
萧景凌示意那侍女扶她起身,梁婉这才得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萧景凌道:“梁小姐的词我读过。”
一句话,又是激起一片涟漪。
只是这次梁婉学会了隐藏。
她淡淡地道:“不知七皇子说的是哪一首?”
萧景凌道:“《点绛唇·闺思》。”
梁婉心中一动。
她自幼聪敏好学,生母是有名的大学士之女,生父虽官职不高,但酷爱藏书字画,是以她从小与书籍为伴,五岁便博览群书。
后来姑母将她养至宫中,更是请女夫子亲自教导,虽也学了些女工礼乐、琴棋书画,但最精通的还是词作。
十五岁及笄之后她回到府中,继续研习先前所学。此时的她已经在京中崭露头角了,其所作词文不仅在官家小姐中备受推崇,就连向来自视甚高的各地举子们,亦是对她的词作赞不绝口。每年秋闱与春闱,便是梁婉声名大噪之时。
她广为流传的几首《如梦令》、《一剪梅》、《渔家傲》,皆是意韵深远、朗朗上口之作,用词婉约清丽,曾被大家评说“才高学博,近代鲜伦”。
然而就在这么多广受好评的作品之中,萧景凌却独独提了这首《点绛唇·闺思》。
《点绛唇·闺思》是她及笄前所作。彼时太子新婚,她以为姑母将她养在身边,是为了给太子表哥娶妻所用。为此她勤学宫廷礼仪,暗地里打听皇室命妇该了解的东西,可转头,姑父就将翰林院院首的女儿嫁给了太子表哥。
好在,她对萧景皓并无男女之情,她虽从小养在宫中,但与太子的接触并不多,每逢太子拜见姑母,她都会安静地扮演一个“花瓶”角色。从不插话,从不多嘴。
因此太子大婚之时,她是迷茫的,她不清楚姑母将她养在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顾念亲情?兴许有,但肯定不多。
姑母总有她的用意的。
正是因为想不通,她才做出了那年的闺思之作——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注:《点绛唇·闺思》为李清照所著,此处化用。梁婉作的诗都是李清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