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是我呢》桑十愿

67、神佛

　　如果陆之衿此刻清醒，她就会看得到此刻少年的眼里正压抑着怎样汹涌的情绪，像是顷刻间就能将她彻底吞噬。

　　可谁让她是个醉鬼，明明还维持着捂住少年嘴巴的姿势，一下秒却又泪眼朦胧地眨闭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少年垂眸，眼神紧紧跟随着女孩因为头部低垂而不住轻晃的嘴唇，覆压在女孩腰窝处的手指慢慢屈起、轻缓的力度控制着女孩的身体不住地朝他的方向贴得更近。

　　直到两人的身体之间仅剩一层稀薄的热气，女孩对这个姿势感觉到不太舒服，于是她无力地垂放下双手、顺势靠倒在少年的怀里。

　　埋靠在少年的身上抿吸着熟悉的清橘皂香，陆之衿满意地嘟囔道：
　　“唔…香香……”

　　少年艰难地吐出沉压在肺底的浊气，搭在女孩身上的双手克制地握紧成拳、用力到他的手骨轻颤，他认命地闭上眼睛极力压制着自己脑海里各种杂乱的情绪。

　　对不起、
　　现在还不行……

　　——

　　刘夏就坐在巷口不远处的长椅上乏味地刷着静音的视频。

　　虽然平时在大家面前嘴嗨得很，但真到了八卦现场，她还是很有操守地回避在了一旁。

　　她一直都知道陆之衿忘不掉那个少年，女孩害怕自己成为那个被放弃的人，所以才会强迫自己先放下对方。

　　先放弃的人是最没资格回头的。

　　陆之衿没想过回头，只是有些习惯她还忘不掉。

　　所以刘夏放任了今晚的陆之衿去到少年的面前自由地倾诉自己的思念。

　　不过放纵陆之衿是一回事，但完全把陆之衿交给何川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她现在还捉摸不透何川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所以刘夏始终注意着之前放在陆之衿口袋里的蓝牙耳机的连接状态。

　　一旦连接断开，她就会立刻回头去把女孩找回来。

　　不过好在蓝牙始终在线，也就过了十多分钟，何川便抱着熟睡的陆之衿朝她走了过来。

　　刘夏了然，收了手机走到何川身侧把自己的外套给陆之衿盖上。

　　“多谢。”

　　少年略带歉意的表情让她有些迷惑，反正她是不会像陆之衿一样对前男友有什么好脸色的。

　　“不用道歉，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
　　“倒是你……”

　　刘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慢步跟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还是忍下了后面难听的话。

　　两人一路无言，快走到学校门口时，倒是何川先打破了沉默：
　　“她最近……过得好吗？”

　　刘夏双手抱臂，傲然地扬了扬头：
　　“挺好的！夏令营入营了建大，后天就去北城面试了。”
　　“感情方面呢也挺顺利的，经常和相亲对象出去约约饭什么的，要不了多久应该也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吧？”

　　后面这段大概率不是事实，但刘夏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想试探少年的反应。

　　很可惜，何川并没有对这件事做出过多的评价，只是在听到的那一刻少年的眸色稍暗了几分，沉默良久后他轻笑着说了句：“好。”

　　怀里的女孩不知是睡得不太安稳还是因为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皱着眉又往何川的怀里拱了拱。

　　刘夏轻哼了声，她放轻了声量，但语气中还夹杂着几分不善：
　　“那你呢？你都不喜欢她了干嘛还要来送她？”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哑着嗓音回答道：
　　“没有不喜欢。”

　　“那你怎么不……”

　　刘夏不解地转过头想要继续追问，可当她看到少年温柔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为陆之衿遮挡住有些刺亮的路灯的画面时，她却顿时如鲠在喉。

　　片刻后，她听见少年微凉的声音：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需要很需要爱的人，可是现在的我给不了她那么多的爱了。”
　　“那不如，让她去遇见更好的人。”
　　“女孩子是不能将就的。”

　　——

　　那天，陆之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前，她记得自己在沙滩边喝醉了酒，没有力气站起来的她差点要被海水冲走。就当她沉闷在海水的侵没当中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带她游回了海岸。

　　可她想不起那人的模样。

　　“陆、之、衿——”

　　明明是很大的一只手，怎么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女生的音色？

　　“陆之衿！起床了！”

　　从梦境当中清醒过来的陆之衿望着熟悉的帘顶，用力地呼了口气。

　　原来是刘夏在叫她……

　　“夏夏，怎么了？”

　　拨开床帘果然看到刘夏站在她的床下气鼓鼓地朝她质问道：
　　“陆之衿，你再不起来收拾行李怎么赶明早的飞机啊？”

　　我靠——
　　现在几点了？？？

　　陆之衿从床头摸过手机看到已经接近十二点的数字时惊得匆忙跑下了床。

　　早知道还是不该喝那么多的！

　　陆之衿一边挠头，一边急急忙忙地开始收拾起来。

　　不过其实感觉还也是挺好的，喝了点酒反而睡得更香了。陆之衿感觉这是自己最近几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睡饱吃足，就该忘记掉过往的遗憾、重新踏上新的旅程了！

　　刘夏并没有告诉陆之衿那晚的事，而陆之衿也始终以为自己看到少年是自己漫长梦境里的一个片影，这就够了。

　　离散的人，不需要有什么纠葛。

　　陆之衿坦然地独自踏上前往夏令营的路途，一路上都很顺利。短短一周的学习和考验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所以她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夏令营优营，只等九月的推免程序下来了。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刘夏提前回了武城，约上陆之衿一起去临市的山城旅游了一趟。

　　景区大多都是乘兴前来打卡的游客，女孩们在几天的东游西逛中、除了跟随热潮一起打打卡拍拍照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能够特别激起她们的兴致。

　　回学校前，她们最后决定去爬一爬当地有名的麒麟山，一来锻炼锻炼身体，二者她们这几天也没排过什么户外活动。反正山上总不能哪哪都是人了吧？

　　于是她们做好攻略后就兴冲冲地出发了。

　　起先刘夏还能勉强跟上陆之衿的节奏，可爬到半程后，她便开始每爬两步就要停下来短暂地休息会了。

　　陆之衿倒是还可以接受这个运动的强度，不过她也挺乐意慢下来陪刘夏一边慢悠悠地欣赏风景、一边小步子地牵手并行着。

　　“衿衿，我们这个速度今天怕是爬不到山顶上去了……”

　　刘夏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木棍，刚爬过一个小斜坡后她便气喘吁吁地撑着木棍休息了起来。

　　“没事，咱们爬到哪算哪吧！四点就开始下山怎么样，天黑还在山上停留的话只怕不好找路。”

　　陆之衿小口地抿了口矿泉水，自然地替刘夏拍落了肩头的落叶。

　　“好。”

　　刘夏喘着气音继续跟上陆之衿的脚步，不一会，她便看到山路的另一条小道前方似乎有一座寺庙。看上去还挺气派的，不知道去参拜的人多不多。

　　刚巧她也不太有爬山的力气了，于是她拉住陆之衿提议道：
　　“衿衿，我们去那个寺庙里逛逛怎么样？都爬到这了，碰巧可以给家人祈个福！”

　　陆之衿朝刘夏指示的方向望了望，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要进寺庙内，还得经过一段长长的楼梯。刘夏生无可恋地秉着一口气爬完后，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陆之衿身上喘息：
　　“哇，没想到楼梯比山路还难爬——给我累坏了！”

　　陆之衿明显也疲惫了不少，她拉着刘夏一起慢腾腾地走进寺庙大门。

　　没想到寺里的人比她们想象中要多很多，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拉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在神佛前恭敬地参拜。

　　女孩们一抬头便能看到大堂中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尊巨大的神像，它永远那么慈悲地微笑看着跪匍在自己面前的众人。

　　站在神像下的女孩们显得有些渺小，刘夏看着陆之衿沉思的模样，她不禁好奇地问道：
　　“陆之衿，你相信神佛吗？”

　　“我本来是不信的。”

　　陆之衿木然地看着来来往往朝神像参拜的人，他们有的求姻缘、有的求子嗣、有的求平安、有的求事业……

　　好像所有人都有希望。

　　而她只是认真地盯着大殿中央的神像，极尽虔诚。

　　她的内心平静地想着：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能够聆听人们的祈愿，那它能否听得到我的声音，让这个世界变好一点呢？

　　神啊，
　　请减少一点世间的苦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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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神仙救世从来只存在于故事中，即便于个人而言可能得到神佛的眷顾，但你想天神突降来改变这世界的贪婪和丑恶，那是不太可能的。

　　当陆之衿知道自己不具备保研资格这件事时，她很平静地转而选择了考研。

　　她彼时决定要在这条路上坚持地走下去的时候，她每天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前往全国顶尖的建大继续深造求学。

　　她重新有了属于自己的梦想，是她的新生。

　　可如今命运却再度将她的梦想吞没，不留痕迹。

　　林以祯知道的时候也来嘲笑她，父母希望她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出国。

　　好像全世界都在阻挡她前进。

　　可我偏要。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