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是我呢》桑十愿

40、八音

　　陆之衿从黑色纸袋里拿出一个莫约手掌大小的木制盒子。

　　“咦！是八音盒吗？”

　　陆之衿迫不及待地摇动了几圈。

　　“怎么没有声音啊？”

　　何川示意她再看向纸袋内部，她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盒，打开后里面装了很多卷好的纸带。

　　在陆之衿疑惑的目光里，何川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然后随意地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卷纸带，小心地拆开后将其卡进了八音盒上方的凹槽内。

　　“这是我自己做的手摇八音盒，每条纸带相当于是一段乐谱。”
　　“你把纸带像这样卷进八音盒里，然后转动摇杆就可以听到相应的乐曲声。”

　　何川握着陆之衿的手轻轻摇动着摇杆，陆之衿手中的木盒缓缓发出澄澈轻灵、旋律清妙的声音……

　　“手摇八音盒的好处就是可以用一个八音盒听到很多首不同的曲子。”
　　“我根据你平常朋友圈的听歌风格选了几首歌给你制作了一些纸带。”

　　说完何川便小心地松开了陆之衿的手，看着女孩兴致勃勃地摇完了整条纸带。

　　“这张……是《SUMMER》的片段吧！”

　　陆之衿仔细打量着自己刚刚摇完的那张纸带，她忽然注意到纸带上不同的位置标着少年干净的铅笔字迹。

　　“这上面这么多的小孔……不会都是你自己一个一个画上去然后打出来的吧？”

　　陆之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讶异地看向身侧一直沉默的少年。

　　何川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替她小心地卷好了那张边角处写着SUMMER的纸带、放进了盒内。

　　陆之衿轻轻地抚摸着木盒上方略微有些粗糙的小猫和浪花纹案，她突然意识到、不止那些长条的纸带，连这整个木盒都是何川亲手做的……

　　在这个推崇速度和效率的快餐时代，没想到还会有人用如此古老而又浪漫的方式为她准备一件生日礼物。

　　她甚至想象得到少年每天晚上在台灯下伏案描点的样子。

　　陆之衿在心里默默惊叹，她看着少年好看的眉眼轻声问道：
　　“做这个很麻烦吧？”

　　少年替她重新整理好了礼物盒，随意地说道：
　　“还好，不会。”

　　女孩笑着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信呢！

　　“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要送我八音盒呀？”

　　陆之衿提着礼物朝何川靠近了一步，凑到了少年的眼前。

　　“大概是因为它陪我走出过一些低迷的时刻吧……”

　　何川抬头望向天边残余的云彩，扬起一个温柔的笑，片刻后又低声说道：
　　“你、也是。”

　　“所以我希望你在转动这个八音盒的时候，能最直观地享受到音乐本身的能量。”
　　“就像你一直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一样。”

　　女孩仰头看着少年抬望的方向，用玩笑般的口吻不经意地问道：
　　“这样吗？”
　　“何川，那你岂不是很喜欢我？”

　　少年垂眸、沉入女孩眼底的星河，悠扬的嗓音在夏日的热气中晕开：
　　“是啊，陆之衿，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之衿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动，她娇俏地轻晃着脑袋、认真地看着少年的眼睛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郑重地说道：
　　“我也是。”

　　说完陆之衿就要转身跑进单元楼里，却又被身后少年憋着笑的声音叫停了脚步。

　　“陆之衿——”
　　“生日快乐——”

　　“对了，忘了说……”

　　少年又看向陆之衿手里提着的黑色袋子，声音里夹杂着暧昧的气息：
　　“纸带里有首曲子是我专门替你写的，记得听！”

　　……

　　女孩离开后，从她家对面的单元楼栋里走出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男生，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

　　何川转过身，恰好注意到那人的视线。

　　何川眯着眼，打量了对方一会。他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在大一上的新生篮球赛上的那个23号前锋，和自己一个学院、但在不同班级。这个人当时似乎还在学院的新生典礼上发过言？

　　何川本来没太在意，他顺着这条笔直的小道往小区大门迈步走去。

　　在不经意瞟过的视线里，他好像看到那人正要走去的方向，是陆之衿家的单元楼？

　　等何川快要走到道路的拐角处时，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向后看去，正好、看见那个男生笑着走进了陆之衿家的单元通道。

　　？

　　少年转过身停在原地、轻微挑了挑眉，盯着那个单元楼道的入口看了好一会。

　　“呵。”

　　少年冷笑一声，看着整栋单元楼唯一亮起的一盏灯、以及十多分钟过去后依旧没有任何人走出来过的单元入口，他的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焦躁。

　　——

　　晚上，和家人们一起吃过晚饭的陆之衿呆在房间里拆了好一会的礼物。

　　回想起今晚那顿尴尬的晚餐啊。

　　陆之衿到现在都还会觉得有些心累。

　　她刚回到家就发现秦与致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没过多久，秦与致也带着礼物来了。

　　于是，她的家庭生日宴莫名其妙地就转变成了两家的聚餐。

　　她属实是想不通，明明她之前已经明确地和母亲说过自己恋爱的事情。

　　为什么关于她的事情，他们还是要非要搭上秦与致呢？

　　父母们毫不避讳，但是陆之衿对这类的事情却是有些敏感。

　　陆之衿随手将秦与致送的兔子玩偶丢在了礼物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不会她到时候还得在秦与致生日的时候给他准备礼物吧？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陆之衿趴在桌上缓缓地拨动着何川送的那个手摇八音盒。

　　灵动剔透的音乐声在她的房间里环绕着。

　　刚才她就发现了，何川在每卷纸带的角落处都标注了相应的乐曲名字。

　　一共十二卷纸带，每个月对应着不同风格的曲目。

　　而她生日的八月份，标注的是一首她完全没听过的乐曲，名为《Destiny》。

　　我曾一次次地打破命运对我的束缚，而我仍愿意相信、你是我的不可抗力。

　　……

　　陆之衿给躺在床上给何川打电话的时候，少年似乎才刚刚回到家。

　　“晚饭吃得开心吗？”
　　少年问她。

　　女孩蜷靠在身后的被子里，感到无比的舒适：
　　“嗯、开心。”

　　对面的少年沉默了好几秒，才低声回复：
　　“那就好。”

　　陆之衿满足地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感叹道：
　　“何川，你写的那首曲子真好听！”

　　“你喜欢就好。”

　　其实少年此刻的声音比平日里要更加低沉，不过陆之衿并没有感觉出来，她继续问道：
　　“何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准备生日礼物的？”
　　“这个八音盒的工程量应该不小吧？”

　　“嗯。放假前就开始了。”

　　“这么久？！”

　　陆之衿惊得坐直了身子，她呼了口气、打趣少年道：
　　“那你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的嘛！”

　　何川轻声笑了笑：
　　“不然怎么给你惊喜感？”

　　“你这样搞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紧张什么？”

　　“万一我今年送你的生日礼物没有你这么用心，你不喜欢怎么办？”

　　“陆之衿，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在乎礼物的人吗？”

　　“嗯？”

　　“我在乎的是送礼物的人……”

　　女孩骄傲地轻哼了一声。

　　这个温良的夜晚还在不断地延长。

　　——

　　闷热的暑假生活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陆之衿又重新搬回了宿舍，过上了早七晚零的作息。

　　开学后，她除了要应对不断加重的学业生活，同时还得和刘夏讨论着如何解决顾通文的事情。

　　由于刘夏暂时还不太愿意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遭遇，所以她和陆之衿把商量的地点选在了盐午酒吧。

　　“衿衿，我们真的还要追究吗？”
　　“我感觉要不然算了吧……”

　　刘夏皱着眉盯着舞台上的乐队演出，有些犹豫地说道。

　　今天不是WeWellooo乐队的场，所以酒吧里的人都有些兴致缺缺。

　　陆之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叹了口气：

　　“可是看着这样品行不端的人，在伤害了你之后，没有给过你一句道歉，还能在老师和同学面前维持着他那丑恶虚伪的形象、甚至拿八千块的国奖！你心里舒坦吗？”

　　“奖学金评选的第一条就要求‘具有良好的道德品质和行为习惯‘，我现在完全接受不了他在奖学金的公示名单之内。”

　　“那我也当然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要怎么证明一个人品行不端呢？”
　　刘夏的声音像是飘在水面上的浮萍，轻悠悠的没有重量。

　　陆之衿的心沉了沉、她知道这种事情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证明得了，但她还是分析了一下她们当下可行的思路：

　　“在他国奖答辩前，先准备好我们掌握的材料、可惜那晚上只能拍到一些很无力的证据，不过我们可以尝试联系一下他的那些前女友们有没有愿意一起帮忙作证的……”

　　“在网络上大范围地传播这些事情估计影响也不好，但是至少我们能做的是、拿着这些证据去和他对峙一下，阻止他再伤害更多的女生！”

　　“另外，我们得向学院反应他的个人情况，取消他国奖评定的资格！”

　　“虽然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办法都不一定能让他付出什么代价，实在不行、我们也能在他物色到下一个目标的时候提醒一下那个女生，或许还能借机拿到更直观的证据……”

　　刘夏听着心里燃起了一点希望，但她还是有点担忧：
　　“衿衿啊，你说万一、他要是知道我们做这些事情……然后想报复怎么办？”

　　“夏夏，那你到时候就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你就说是我看不得你受欺负专门针对他的。”
　　“让他来报复我好了……”
　　“我不怕的。”

　　陆之衿目不转睛地盯着隔壁酒桌上那杯鲜红的液体，她的内心异常地平静。

　　刘夏连忙抓紧了她的手，突然间徒增了勇气：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险呢？”
　　“衿衿，我难道是那种只知道躲着的人吗？”

　　陆之衿看着刘夏霎那间变得坚毅的眼神，她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肯定道：
　　“当然不是。”
　　“我知道我们的夏夏最厉害了！”

　　“衿衿，真的谢谢你啊，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就咽下这个委屈了……”
　　刘夏抱住陆之衿的胳膊又开始撒起娇来。

　　此时，离她们不远处的台桌旁一群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忽然都站起了身，兴奋地端起自己的酒杯大叫了起来：
　　“来、咱们新爷今天生日！一起干了！”

　　一阵清脆有力的撞杯声伴随着他们大声的欢呼，一下子就吸引了周边人群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