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她溺黄昏》深雨

157、另一个海神

　　特依提丝看着徐凌羽密不透风地挥动着冰魂，将所有的三叉戟一一弹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伸出右手，作为本源的那把黄金三叉戟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之中，她高居着自己的右手，依旧保持着黄金三叉戟的攻击输出。
　　突然，特依提丝将手中的黄金三叉戟向空中一扔，同时将自身所有的源能量与精神力全部注入其中，这把三叉戟在空中不断升腾，随着身后千百把三叉戟化为能量注入，它开始迅速膨胀，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长度就由原来的一两米增加了接近五米。
　　徐凌羽挥动手中冰魂击飞了最后一个向他飞来的黄金三叉戟，身体旋转半周后再次稳定下来。他将手中的冰魂横在身前，警惕地看着悬浮在特依提丝上方不断变大，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三叉戟。
　　那些从空间裂缝出现的黄金三叉戟还在不断地化作能量注入到这把巨大的三叉戟当中，说明之前特依提丝发动的技能还在持续运作。但眼前这把不断变大的黄金三叉戟显然不属于那个技能的效果，反而更像是由那个技能衍生出来的第二阶段技能。
　　这才是真正的大海无量。
　　“【诺亚洪流·千道归一】！”特依提丝最终毅然决然地将自己所有能够施展出来的力量全部注入到这最后的一击当中，象征着破釜沉舟的巨大黄金三叉戟，带着最原始的来自海洋的威严，向着徐凌羽奔袭而去。
　　“【永御·暴雪】！”一个直径达到十米的正六边形雪花凭空出现在徐凌羽的面前，犹如一面巨大的蓝白色盾牌，阻挡住了那根黄金三叉戟。巨大的雪花开始以自身六个分支交接中心处为轴心，不断快速旋转起来，用自身旋转产生的离心力将三叉戟巨大的冲击力逐渐抵消。可无奈后者产生的冲击力仍在不断增加，其主刃产生的巨大压力已经在雪花的旋转轴心处钻出了一个小洞。
　　无数寒冰碎屑从这面暴雪盾中飞洒出来，两种力量的碰撞在半空中引起了一阵冰蓝色与金黄色交错的暴雨。这些厚重而带有某种特殊质感的“雨滴”，与其说是暴雨，倒不如说是一场暴雪，一场夹杂着硕大冰雹与劲猛狂风的暴雪，一场能够摧毁□□，震撼心灵的暴雪。
　　徐凌羽的额头上留下致密的汗珠，他的右手支撑着那面暴雪盾，承受着来自黄金三叉戟的巨大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流逝，酸麻的感觉逐渐加深，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无力的疼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将那面暴雪盾的旋转速度和能量维持程度逐渐降低，然后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特依提丝看着徐凌羽右手中的冰魂，这根长枪在目前为止的战斗当中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令人感到意外的特殊能力，这是极其反常的。
　　铭林榜的兵器榜单上记载了共计数千种神器与半神器，甚至以及部分圣器。海神的海神三叉戟能够在榜单上得到如此靠前的排名，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海神三叉戟可以调动海洋水元素的力量为己所用，就像太阳神琅的炎耀阳能调动太阳火元素的力量一样。
　　冰寒神的冰魂，由注入冰元素的固化神源构成，作为神界最具有代表性的幻化神器，其变化能力是十分强悍的——刀枪矛斧剑棍锤刺，凭借冰的可塑性，没有冰魂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第一代冰寒神使用冰魂对敌的时候，从未使用过冰魂的技能，只在龙族讨伐战中使用冰魂与赤炎神的火焰相互结合，创造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冰火融合神铭神技。第一代时空神正是在这个融合神铭神技的配合下，才得以重创龙神，奠定了龙族讨伐战胜利的基础。
　　现在，这根冰蓝色长枪的枪刃上不断涌现出无数的铭文，徐凌羽将能量输出的重心放在了左手上的冰魂而不是右手边的暴雪盾，看样子是要放弃防御，准备和自己一样孤注一掷了。
　　“破！”特依提丝眉心处的海神神印散发出耀眼的蔚蓝色光芒，一股突然迸发出来的力量推动着黄金三叉戟打破了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加速了暴雪盾的消亡。
　　暴雪盾上的裂纹在转瞬之间蔓延开来，遍布了整片冰蓝色。支离破碎的声音伴随着暴雪盾的瞬间崩坏传出，透过四散的冰尘传遍了整个天空。
　　徐凌羽在暴雪盾碎裂，黄金三叉戟加速袭来奔向自己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身体侧转的动作，同时快速冻结身侧的水汽，一个冰爆术利用反作用力，灵活地让开了巨大的黄金三叉戟。他的身体几乎是贴着黄金三叉戟的戟刃划过，擦身而过带起的烈风从徐凌羽的身边拂过。
　　海神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攻击，没有命中。
　　徐凌羽将左手中的冰魂沿着黄金三叉戟主刃的边缘投掷而出，带起来一抹颜色渐变的冰蓝之色。
　　冰魂的枪刃与黄金三叉戟的主刃侧面发生了激烈的摩擦，两者接触的点中迸发出蓝金双色的类似于火花一般的能量碎屑。冰魂沿着三叉戟的主刃摩擦滑行，最终倾斜着碰撞斜飞而出，奔向了脱力恍惚的特依提丝。
　　巨大的黄金三叉戟完全脱离了特依提丝的控制，或者说特依提丝此时已经失去了控制它的力量与信念。她任凭它由上至下贯穿整个东岛，像一把插入奶油蛋糕的塑料叉子，贯穿了整个蛋糕。
　　枪头大枪柄小，破碎开的泥土在东岛生命树自动修复的作用下重新凝聚起来，将巨大的海神三叉戟封在其中。从外面看来，这把长达数十米的三叉戟就这么倒插在东岛，逐渐失去了原本金黄色的光芒与来自海洋神性威严气息，颜色快速变暗，变成了一座类似于建筑物石像一般的灰色物体。
　　特依提丝在恍惚之间感受到了一阵来自胸口的剧痛，模糊不清的视线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她低头一看，发现那根冰蓝色的长枪已经贯穿了自己胸膛，剧痛与血液一起从自己的胸口蔓延开来，带给自己神经极大的刺激。
　　徐凌羽缓步走上前去，特依提丝和琅一样，能清楚地听到那种令人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异样感觉。徐凌羽逐渐走近自己，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胸口的疼痛不断加剧，血液不住地流淌，可自己的神智，却前所未有地清晰，清晰到一种连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感到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在黑暗之中，能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晰，这就是回光返照。
　　“特依提丝，你输了。”徐凌羽在特依提丝耳边轻声说道，他将手轻轻放在那根插入特依提丝身体的长枪上，后者随着一道一闪而过的闪光消失不见。
　　他轻轻地用手扶住特依提丝柔软无力的身体，掌心上毫无温度的冷凝不化冰对准她的胸口，由手心进入特依提丝贯穿的伤口，将血液连着伤口一起冻结。
　　“嗯，我输给你了……”特依提丝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冰寒神给自己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改变了自己原先对他的看法，虽然之前她并没有见过他，但是她觉得，她应该算是认识他了。
　　“能自己走吗？”徐凌羽扶着特依提丝的身体，关心地问道。他的这种态度让特依提丝很想笑，明明上一秒还是死斗的敌人，他还将自己重创，下一秒将自己完全击败之后，却这么关心照顾自己，还为自己封住伤口。
　　“你想就这么放过我？”特依提丝此时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因为他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入了一些纯净的源能量，她笑着说道，“我没有想着能在与你的战斗中活下来，更没有想过在这次再临战争中活下来——其实我是在寻死，寻找一个终结，你知道吗？”
　　徐凌羽轻轻地把特依提丝的身体扶正，后者也靠着自己站了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因为来自另一个观念世界的神谕？”
　　“嗯，传说当年创世神以幻境为工具，创造了无数的观念世界，也有传说，不同的观念世界有不同的造物主。不知道为什么，我聆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的呼唤，她比我更适合海神这个神位，能让我甩脱这份不自信……你应该认识她，她的名字叫鲲，是亘古时代的七个‘图腾’之一，一条统治大海的大鱼，亘古终末大战之后，鲲消失不见，流浪到了另一个世界，现在，她渴望故乡能认可她对大海的思念。”
　　“鲲居然还活着，通过你来观察别的观念世界？”徐凌羽十分惊讶，“她也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嗯，她和我的信息是对等共享的。本来我想着只要在这次战斗中输给你，被你杀死，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神位传递给鲲，但既然你不杀我，我就主动让给鲲好了。”说罢。
　　特依提丝的双眼突然覆盖上了一层水雾般的能量薄膜，她原本淡蓝色的双瞳之中出现了一个神奇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条巨大的鱼，但这条鱼的鱼鳍出奇地大，给人一种双臂张开的感觉。鱼背上的两条背鳍如同鲨鱼一般，但尾巴却二二分叉，像是一朵摇曳的海百合。海蓝色的身体被雪白的纹路覆盖，形成了美丽的纹身，使整条大鱼看上去就像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毫无瑕疵。唯一的缺陷就是空洞的双眼，但也许就和龙一样，一旦点睛，便会乘云而去吧。
　　她眉心处的海神神印发出了蓝金色的耀眼光芒，双眼中映射出的目光也变得完全不同了。此时站在徐凌羽面前的特依提丝，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就连气息和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
　　“徐凌羽，你我原本属于同一个时代。命运使漂泊在不同观念世界中的我们再次相遇。我想念家园，但是在另一个世界，我身不由己。我身体里那个占据主导的，非神性的人格为情所困，无法做出决断。因此，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信你可以直接干涉主人格，让她回来。”鲲如是说道。
　　“也就是说，你的第二人格受到那个混乱世界中某些事物的影响，而不想离开那个世界？”徐凌羽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
　　“鲲的主人格和第二神性人格是相互独立的，我只能为她从神性角度考虑，而不能以她的人性角度考虑。我需要你的帮助，再次打开观念世界的通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以太能量。”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以太只会存在于神位变更的那个瞬间，不仅限于神位的继承，只要是继承神位的人变更了就可以。”
　　“所以，你需要我……”徐凌羽一开始就猜测到了这个可能，但是从鲲柔和的声音与矜持的态度，以及其精致的逻辑与语言来看，她不是一个会选择这么做的人，“杀死特依提丝？”
　　“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鲲自然地说道，“她自然愿意为了我这么做，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和她战斗了，她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你为什么会期待我会去做这种事情？”徐凌羽沉声道，“我完全可以拒绝，你无法保证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我知道你会。”
　　“凭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时代的眼泪，亘古时代的眼泪。”鲲平静地说道，“你没有几个老乡了吧？我是能体会你经历，与你有共同时代语言的人，当初也帮过你和你的妹妹过海，请答应我的请求吧。”
　　空气有些凝固。
　　“你是图腾。”徐凌羽轻声说道，“人类永远不会原谅带来灾难的图腾。”
　　“但你会。你不是人类，不是一般人类。没有图腾，没有我，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鲲说道。
　　沉默。
　　“就算给我个面子吧，徐凌羽，为了图腾，为了大海，为了当年的传说。”
　　“……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徐凌羽问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有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很简单，杀死她，然后你就能拯救她。”鲲回答道，“困于山巅，唯一挣脱的办法，就是再向前迈出一步，跌入深渊，获得重生。”
　　“她也相信有来世？”徐凌羽突然问道。
　　“我也相信。”鲲平淡地说道，“来吧，送她去来生吧。”
　　“你，不把意识还给特依提丝吗？”
　　“我想代替她承受死亡的痛苦。”鲲从虚空中取出了白色色的海神神石，抛给了徐凌羽，“将海神神石作为武器，一定要沾染上鲜血，她死后，我会接替她，记得对我的主人格，对她好一点。”
　　徐凌羽接住了那颗神石，将它握在了右手的手心之中，长出一口气，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为什么呢？”
　　“她是一个缺爱的孩子——这是我的直觉。”鲲笑着说道，她张开双臂，似乎要将徐凌羽揽入怀中一般，“由于观念世界之间的时间差，你可能在数年以后才会在神界看到她。不要忘了她，毕竟她是抛弃了那边的一切来到这里的。”
　　“那我开始了。”
　　“来吧。”
　　徐凌羽猛地一个爆发冲刺，来到了双臂张开的特依提丝面前，来到了鲲的面前，右手紧握，挥出了朴实无华的一拳。
　　带着一片血红的蔚蓝色八面棱状晶体穿过她的身体，仿佛捅破一张薄薄的纸，鲜血的流淌和筋骨碎裂的声音让人真实地感觉到生命的脆弱，这个世界对于生命的无情摧残，以及由此衍生的戏剧般的悲剧。
　　徐凌羽缓缓的抽出右手，看着手心中的那颗沾满了血液的海神神石，他的右手突然不受自己控制得将神石摁在了特依提丝的眉心处，与海神神印紧紧相接。
　　蔚蓝色的光芒从海神神石中亮起，无数蓝金色的铭文从其中飞出，环绕着神石，变成了一圈圈圆环隔空环绕其上。一道耀眼的金银双色光芒亮起，使徐凌羽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只感觉有一股从未感觉到的气息突然出现，然后自己的右手突然一轻，那道光芒就消失了。
　　徐凌羽睁开双眼，发现特依提丝额头上的海神神印已经消失不见，自己也再也无法感觉到她的气息了。他轻轻地把特依提丝放在地上，看着她伤口处血液已经凝固的身体，陷入了沉默。
　　大海，是生命的摇篮，也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