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她溺黄昏》深雨

133、小王

　　正在小艇将要离开港湾的时候，一道紫黑色的光从虚空中显现。
　　似是噩梦降临。
　　“看呐，门打开了。多了四扇。”朱丹缓缓抬起了手，声音渐渐偏向绝望，“五头骨龙。”
　　实际上，只有一头骨龙正视他们，其他的骨龙都在准备着整顿亡灵大军的队伍，在北部海岸集结。这正是先前在蝼蚁下存活的那头，只是为了打击报复而已。
　　也许此时此刻，任何人间的语言，对着噩梦般的场景的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森森白骨凝聚的恐怖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海港大桥，以及大桥下方逃离的快艇列队释放出了光芒耀眼的龙息。
　　凝聚，仿佛太阳的光芒持续跳跃闪烁了长达半分钟，瞬间释放所有的光和热。
　　死亡的雷霆焰火略过，哗啦哗啦，数十万吨的钢筋水泥瞬间崩塌，在光中成为无数碎片落下。建材落水激起惊涛骇浪，掀翻了小小的快艇，然而这仅仅是开始，巫妖们在有翼亡灵的帮助下快速飞翔抵近，挥舞着枯木枝做成的法杖发出一个个爆裂弹。
　　枪口喷吐着火舌与弹丸，但似乎一切反抗都无济于事，源源不断的死亡在逼近，能够击落多少，只是杯水车薪。小王挺身而出，手心绽放出一朵朵透明的白莲花，抵抗着黑色的死阴。
　　唯一幸存的快艇多次变道，灵活而危险地躲避着，最终成为了唯一见证海港大桥从开始崩塌到全部没入水下全过程的载具。
　　那头骨龙离开身边休憩的四头，独自飞了过来，振动一下翅膀，瞬间就越过了海港大桥的残骸。
　　小王迈动步伐，双手各自打出数个□□，轰飞了一道道来自巫妖的法击，甚至是某些亡灵的自杀式袭击。他面对骨龙毫无惧色，挡在了邵心怡的身前。
　　高举机械构建的右手，面无表情，不，是无比坚定地，缓缓落下。
　　砰。
　　一声巨响，前所未有的强大冲击从小王的手心迸发，手腕连接小臂的缓冲炮座猛地向后滑动，直到碰到底部才凭借剧烈的撞击将其化解。看不见的□□弹直奔龙头而去，在白色的骨架上轰然炸响。
　　砰砰砰……
　　所有冲到骨龙前面的亡灵，身体都被轰成了碎渣残片，各种颜色恶心的固液混合物溅射到了骨龙上仰后倾的头颅上。
　　“瑞伊——”骨龙并没有血肉的喉咙里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声，愤怒掩盖了疼痛，打击显然没有带来致命的伤口。致密的白骨上甚至没有出现裂痕，只是多了一些灰尘。
　　小王双手向下甩出两个手炮，利用空气带来的巨大反作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推入了半空，瞬间达到了与骨龙持平的高度。骨龙看到面前的敌人突然飞到了自己的嘴前，也就没有拒绝，马上张开巨口，一口将其吞下。
　　快艇上的众人中，绍言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一把抢过身边一个士兵手上拿着的突击步枪，朝着骨龙空洞的眼眶骨射击——刚刚被□□猛击后，那两朵苍白色的火焰明显减弱了一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毫无疑问，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大家别愣着！赶紧把快艇开走，朝外海开！其他人拿枪朝骨龙的眼睛射击，把那白色的火焰弄灭！”绍言高声喊道，“有没有大威力的武器？对准了眼睛再打！”
　　快艇迅速拉开距离，半空中的骨龙陷入了呆滞，它开始挣扎，扑闪着翅膀上下翻飞，紧紧闭合的上下颚出现了时不时的剧烈震动。熟悉的砰砰声，然后就是一枚□□钻入了眼眶骨，爆裂开来的黑烟吞没了白色的火焰。
　　“呜啊啊啊啊！”骨龙无法控制地张开了大嘴，然后一个黑影就灵活地翻身跃上，如同一条线虫死死勾住，释放着不绝于耳的轰爆声。
　　就如同一架失控的飞机，骨龙在半空中癫狂地做着各种堪称特技飞行的诡异动作。身体不断翻转，想把身体上的那个小黑点给晃下来，可也许是因为不断受到猛烈打击的缘故，骨龙的动作一直都充斥着胡乱的混沌性，毫无秩序和规律性，这导致它无理智的一连串特技动作收效甚微。
　　“小王，攻击骨龙的眼睛！”黄河大声喊道，也不管小王能不能听到，听到了又能不能理解并且照做，“眼睛里面的火焰好像是那家伙的弱点！”
　　小王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因为听到黄河的喊话分了心还是什么原因，他那双原本勾着骨龙头颅凸起骨刺的手突然就松开了。骨龙也感觉到了异变，马上做出了反应，顿时一个翻身把小王给摔了下来，后者左手向下再次轰出一记□□，身体升高，伸出右手扒了骨龙……的下巴。
　　强有力的龙嘴猛的一合，啪嗒一声，整只手臂吞没，金属断裂，搅成一团。
　　空气有些凝固。
　　那个机器人就好像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样，空出的左手塞到了巨龙的眼眶骨里，一个长达三秒的蓄力充能，猛地轰出一炮。狂风怒吼，顿时将那白色的火焰掐灭，产生的巨大后坐力也将机器人的身体向后推去，可右手的整只手臂还卡在骨龙的嘴巴里。嘶啦啦的恐怖声音传出，就好像有什么金属管线被硬生生撕扯开来——的确是撕扯开来了，这次的□□是左手对准了右臂，毫不犹豫地向自己开炮。
　　砰。
　　小王的身体狠狠地砸到了快艇的甲板上，他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眼睛注视着上方暴怒狂乱的骨龙，正欲再次起跳，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角。
　　小王转身一看，发现竟然是王佳佳。
　　“不，我不能再让人作出这样的牺牲了……”王佳佳的眼神迷离，却又无比坚定，更像是充满了哀求，“别去，我们一起走。”
　　“理解不能。WSC001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制式机器人，不值得珍惜和挽留。”小王机械的声音回答道，“机器的身体，天生就是为了准备毁坏而打造。”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伙伴啊！就算你是机器人，就算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我也不能，我也不能再让人在我的眼前牺牲!”王佳佳近乎咆哮道，“已经够了!骨龙已经受到重创，我们没必要继续纠缠下去，走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小王抬起了手，对准了骨龙的另一只眼眶，再次发射□□，无奈手臂空腔里的高度压缩空气在经过这么远的距离之后，对四处乱转发狂的骨龙几乎够不成威胁。他的攻击由于骨龙凌乱的飞行而全部落空。
　　“走吧，没必要，趁着骨龙还没有回过神来。”杜杨此时开口道，同时也挥了挥自己的手，指着空袖子说道，“我相信没人喜欢失去肢体的，就算可以再生，也要懂得保护自己，珍惜自己。相信我，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在意你的。”
　　许久，小王放下了手，他右臂处的伤口断面，还有裸露的金属结构与管线在冒着电火花。快艇已经拉开骨龙超过千米的距离，并且快要冲出悉尼港了。
　　就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骨龙回过神来，似乎是已经从失控暴走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骨龙振动翅膀再次追上了小艇，虽然由于一只眼眶子中火焰的消失而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强大气场，但还是吓得众人胆战心惊。
　　骨龙张开巨口，龙息凝聚，下一秒，巨大的龙头就脱离了颈椎，被一轮猩红色的弯月利落斩下。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那太阳本来是黑色的，现在竟然变成了一轮血色残阳，无比殷红。
　　现在还没有到傍晚，天空已经布满了诡异的彩霞和星云的亮光，同时，一位身着黑色晚礼服，留着长长黑发双马尾的可爱少女，手执一轮血月，傲立于穹顶海波。她微微一笑，略带稚气的俏脸上有一丝美丽的绯红，像是一个尚未出闺的倾城美人。
　　只是有血腥蔓延。

　　“你，你是什么人？”王佳佳的声音无法控制地颤抖——上一次，他们的敌人也以秒杀强大到自己无法抵挡的亡灵生物作为开场白出场，那个的人强大远比亡灵更能让自己体会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秒杀骨龙？呵呵……还有存活下去的可能吗？敌人？不，这是一场屠杀……
　　美丽少女似乎并不想说话，她只是微笑着，如同梦魇的死神，举起了手中的血色弯月，眨眼间，镰刀落下。
　　人头落地。
　　黄河的血喷了朱丹一脸，姐姐没有看清楚妹妹是怎么惨死的，顿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嚎叫着迅速拔枪，朝着黑发少女连开数枪，可那些子弹落到少女黑色的晚礼服上都失去了力量，仿佛不敢玷污她的美丽高洁。
　　只有死路一条。
　　少女再次扬起镰刀。
　　小王走过来，对王佳佳轻声耳语道：“根据先前设置，指令第一优先级，保护绍言与邵心怡，是否启动紧急逃生装置？WSC001只能保证两人逃离，请为我争取十五秒的准备时间。”
　　这有意义吗？逃得掉吗？
　　王佳佳下意识地望向杜杨，用眼神寻求答案。
　　镰刀落下，一片转瞬即逝的血红色吞没了朱丹。
　　少女的笑变得病态起来，看上去好像就在说：“好开心!好开心!杀人好开心!”
　　看到杜杨服下了最后的种子之后，王佳佳最终也下定了决心。
　　“【全覆盖·惊雷】。”王佳佳全身的皮肤，毛细血管里的紫色小雷电在游走，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明亮的光如纹身一般浮于表面，“来吧，横竖是个死。”
　　“不如畅快地战死。”杜杨起身，空荡的右袖被凭空长出来的粗壮柳条撑爆，那是一条全新的棕色手臂，“掩护我。”
　　王佳佳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笑得出来。她没有抑制自己的冲动，跟着杜杨一起冲了上去。

　　电光石火，邵心怡深深地把头埋进了父亲的怀里，她不敢抬头，怕自己哭。然后，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是齿轮转动，自己的身体抬高，然后略微下降——似乎是到了一个平台上。
　　“目的地设置完成，导航设置完成。”小王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让邵心怡略微抬起了头，让双眼露出来，正好可以看见机器人那已经成为空洞的后背，“确认乘客到位，十秒后发射。”
　　正常人留在这里只会碍事，所以必须优先撤离，更何况还有孩子，父亲考虑不了其他。
　　绍言紧紧抱住了女儿，说不出一句话，坚毅的脸颊也终于无法控制地流下泪水：“再见了……我们，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蓝色的水晶玻璃从脚下平台的边缘升起，形成了一个半球体的保护外壳，在不知道什么力量的作用下于头顶完美贴合。金属平台的下方，一股越来越大的升力随着火焰一同出现。
　　“【血魔法·诅咒之爪】。”如同死神降临，用血红弯月镰刀收割生命的黑发少女，朱唇轻启，便有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她把镰刀从左手交到右手，空出来的左手伸直，一层如同流质般澄澈透明的血红色，像是果冻一般，出现在了手臂上。血红色从肩膀渐渐蔓延到手腕，延伸出了更复杂的形状，在手指出变成了五指的龙爪。
　　伤痕累累的王佳佳和杜杨，此时似乎已经放下了一切，坦然地相拥而泣，无所畏惧地一起迎向了死亡。血红色的龙爪落下，一些都淹没于光怪陆离的赤色浪潮之中。
　　小王猛地冲向黑发少女，脚下的步伐宛若鬼魅，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诅咒之爪的范围攻击，然后抬起了手。震耳欲聋的响声，让黑发少女不耐烦地错身一让，同时右手一挥，镰刀的刀刃带出一道厚重的波动，直奔小王面门而去。
　　小王闪躲不及，只能强行一个下腰，随着一声刺耳的砰咔，紧接着一个后空翻拉开了与少女的距离。再次站稳的时候，小王精致的面庞已经被削去了右边一半。
　　灰色金属彼此贴合，构成了这个机器人画皮下的支撑。粗糙而参差不齐的断面给人一种伴随着恐惧的威慑感，机械裸露的右眼和依旧完整的左眼形成了鲜明而可怕的对比，就如同断掉的左臂和右臂形成的对比一样。
　　焚焰，似乎是死机了，这个机器人在不断地抽搐。
　　黑发少女手中镰刀带起劲风落下。
　　将机器人斩碎，
　　左手的血色能量溃散，黑发女孩再次举起手中的镰刀，朝着已经起飞，但还没逃离太远的飞行器发动了攻击。
　　咔当一声，一根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恰好挡在了镰刀之下。黑发少女轻轻啧了一声，反手就把锁链连带着搅碎，被这么一下子干扰，她也没办法一下解决那台飞行器了。倒不是说她没有办法，她停下来只是因为好奇，为什么他要阻挡自己。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少女冷冷地问道，对着那团黑影，她毫无惧色，“整天这样躲躲藏藏的，有意思吗？难不成你一露面，还有人能认出你来？”
　　“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黑影里的声音回答道，“不尽人意，我没有办法做到心中的完美。”
　　“陆夜，是被你杀死的吧？”
　　长久的沉默，即是默许。
　　“嘿嘿，你这个人还真是有趣。不过，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都没几个能打的。”黑发少女毫不在意地笑道，“不过，很快，这里就会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