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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长门其一 ...

  •   李胤梧站在慕暄三尺外,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二哥?你怎么坐那里不说话?”
      慕暄半张脸沉在黑暗中,透出了点成年男人的棱角,他的那双杏眼圆钝,微微下垂,看着像只多情的小狗。
      在那些朦胧不清的光里,李胤梧从他身上隐约看到了点久违的柔软与单纯。这样的角度,仿佛跟记忆里那个蹲在地上烧纸钱的少年重合了。

      慕暄回头看他。
      可李胤梧却不敢动。他就随意裹着外衫,与慕暄对峙一样僵持着,直到慕暄把一杯茶喝完,开了口:“过来。”
      李胤梧不肯动。
      他才不会去,谁知道慕暄是来找他干什么?万一他是来那啥的……离远点也好跑不是……

      李胤梧正出神,没留意寒光在夜色中一闪,慕暄的指节上骤然攀了锁链。
      李胤梧看到就暗叫“不好”,他转身想走。慕暄指尖一抽,李胤梧被拽得往前猛扑,一头撞在了慕暄的膝头,磕得眼冒金星。李胤梧伏在他大腿上抬头,挤了个笑,说:“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慕暄指尖发凉,轻轻地摸了摸李胤梧的侧脸:“你怕我?”
      李胤梧莫名其妙:“不怕啊。”
      慕暄纤长的睫毛垂出一片浓密的阴影:“那你躲什么?”
      李胤梧心说我躲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那两个……给谁不躲?

      这话说出来太大逆不道,他圆滑地闭了嘴。李胤梧在他膝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哥哥,你大半夜的有事说事没事我洗澡睡觉了。”

      慕暄微凉的指节碰了他的颈侧,说:“闲来无事,来找孤的道侣说话解闷不行吗?”
      “你不是肩负着魔渊的兴亡吗?”庆喜的警告似乎还历历在目,李胤梧被脑子里那两个盘旋的“殉情”砸得头晕眼花,“陛下你不是应该日理万机,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吗?”
      慕暄似乎有点不能理解:“几百万上下?”
      李胤梧抿了抿唇角,说:“我的意思是或许还有几百万上下的魔渊子民等着你去拯救呢?”
      慕暄看了他一阵,似乎也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说:“今夜我是来给你送喜服的。”

      喜服?
      是什么?
      李胤梧迷茫地思索了一阵,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恐惧——
      这说的喜服不会是……

      李胤梧看着抬来的那排玄色喜袍,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这喜服外衫是一副十分合制的君王冕服,只是前襟罩面上绣满了展翅腾飞的凤凰,大袖上挽了层层的祥云金纱,腰间系一条玉带,玉带下坠了织网的东珠与翡翠。
      这还只是一层。
      里里外外一共有七八件。
      着冕服里里外外都缀满了各色珠玉奇珍,最外的那件,是黑金玉织的一件水火不入的披风。

      李胤梧摸着着精细的喜服,算了算价格,心里痛骂慕暄这败家子。
      这一件冕服快比慕暄登基的龙袍还要贵了。

      先君在世时崇尚节俭,别说东珠了,后宫连妃嫔一律不佩珠玉,便是当年几位皇子成亲那也是从简,不许奢华。李胤梧这一件喜服上的金丝银线与轻纱罗幔,能抵得上半个国库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最重要的是这衣服穿着是真难受。魔渊的公服尚黑,多以黑玉金丝编制,硬不说,还沉。这衣裳穿在身上,他抬手也不行,垂手也不行,步子迈不开,还坠得他肩膀生疼。

      李胤梧就知道是这样。
      他少时在祭天大祀上饲神,一身神服统共二十层,还得一路打马过长街,舞剑饲神。那神服捆了李胤梧一天,回去光拿鸡零狗碎的耳珰玉坠子就花了半盏茶。
      而今魔君大婚虽不如沧溟大祀,却也是十分重要的庆典,李胤梧就知道这婚服不会让自己好过。

      好容易换了衣裳,李胤梧站在两人高的铜镜前,简直快被这金光闪闪的婚服闪瞎了眼。不过倒是很合身,李胤梧本就白,玄色衣衫衬得他面若冠玉,好似神仙下凡。他看着镜子转了个身,艰难地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真是走不动。
      怎么感觉这婚服比他那时候饲神的神服还重?难道真是他身体虚了,一件衣服也承受不住了?

      他娘的慕暄到底往这衣服上缀了多少金银珠宝啊?
      老子腰都要废了。
      李胤梧正在心里骂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慕暄带来的内侍给架住了。一边一个内侍扶着他,跟绑架一样把他摁在了妆镜前。
      一低头,满台都是瓶瓶罐罐,李胤梧心里忽然又涌出一丝不祥。慕暄他到底要搞什么?怎么……啊!

      李胤梧脑袋忽然一沉。
      什么破玩意,怎么比板砖还重?!

      李胤梧艰难地想抬头,身边的内侍却低声说:“殿下……殿下,您可别动了,奴才们给您戴冠呢……”
      “冠?什么冠?”李胤梧脑袋简直要不保,他莫名其妙地说,“哪家好人的冠沉得跟砖头一样啊?你们陛下毓冕被你们偷这儿来给我了?”
      四下无人敢应,只有个小内侍拿着口脂忽然挤进他视线,李胤梧冲他笑了一下,说:“你要干嘛?”

      李胤梧本就生得张扬,他凤眸上挑,眉若漆描,他一笑那内侍耳朵全红了,手里的口脂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他磕磕巴巴地告饶:“殿……殿下……”
      “你红什么?”李胤梧眼疾手快地拿了他手里的口脂,说,“我不涂这个。”
      那小内侍眼巴巴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胤梧把口脂一抛,垂着眼淡笑:“我又不是女人,涂什么口脂?还有这凤冠和喜服,一起都不要……全给我摘了。”

      四下无人说话。
      李胤梧盯着那内侍重复,脸上神色让人发怵:“我说摘了,知道吗?”
      小内侍被他吓得往地下一扑,然后开始筛糠。李胤梧扶了一把自己脑袋上的冠,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别抖了,我不吃人。”
      那小子却听不懂话似的冲他磕起头来。
      李胤梧无语地住嘴了,他想回头也回头不了,只能看着镜子问慕暄:“哥,我真有这么吓人吗?”
      慕暄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阵,说:“你们下去吧。”
      四下的内侍低着头“是”了一声,乖乖都退了。

      李胤梧这脑袋上的东西没人扶就要倒,他自己两手撑住,瞪着慕暄说:“你到底要干嘛?又是凤冠霞帔,又是金箔花钿,真把我当女人娶了?”
      慕暄没说话,他蹲到李胤梧跟前,拿起妆台上的口脂,伸手就要给他抹,李胤梧伸手想挡,但他一松开脑门上的板砖就要掉,李胤梧没法儿了,他下意识抿嘴,倔强地不让涂。
      慕暄也没办法,只能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胤梧无所畏惧地跟他对视。
      然后,李胤梧汗流浃背。
      接着,李胤梧左瞄右觑。
      最后,李胤梧败下阵来。

      李胤梧勉强扶着自己的冠,紧抿的嘴松开了,眼神里颇有两分烦躁:“你涂!你涂就是了你别看我了……”
      慕暄默不作声挑了点脂红。
      李胤梧盯着慕暄指尖的那一点红,整个人都不大高兴:“我说你就非要涂这个吗?”
      慕暄指尖无声地探上他的唇峰,指尖那点黏腻一沾上唇瓣,李胤梧就没忍住颤了一下。
      他耳朵瞬间红了,偏头想躲。
      慕暄就说,“这是你自己喜欢的,你……”慕暄捏住他的下巴,把他挪开的脸转了回来,细致地把口脂涂在他下唇,他目光若有若无地看着李胤梧的唇缝,声音忽然放轻,“你听话。”

      我听话?
      我都这样了我还不听话?!
      连我喜欢这东西这种话都能胡说八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说我喜欢?
      我没有扮女人的癖好!

      可慕暄也没有骗他的必要,李胤梧这么手足无措地挨了几下涂,心念电转,不会是苏眠喜欢?
      难道!是!苏眠!喜欢?
      苏眠喜欢!?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李胤梧整个人都通了。他在心里大崩溃,草泥马……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畜生都对我的身体干了什么啊?!
      SM还不够你们玩的啊?

      李胤梧心里气得堵,加上自己身上的衣服实在太重,一个气没顺上来,两眼金星直冒。
      慕暄看他不对,问:“你怎么了?”
      “我虚……”李胤梧没好气地说,“你就折腾折腾吧……我这身体,你多折腾点,我也扛不住,说不定哪天嘎嘣一下就死了……”
      慕暄给他涂口脂涂得好好的,听见这句话手一颤,手里的瓷瓮“哐当”一声就砸在了地板上。
      李胤梧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年纪大了帕金森?还是……”还是又犯什么病了?

      慕暄颤得停不下来。
      他没颤一会儿又开始咳嗽,捂着嘴一顿狂咳,李胤梧吓得以为他阳了,下意识问:“你三天两检了没……”说完又想到这儿没健康码。
      李胤梧无措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说:“要不要我给你叫医官。”
      慕暄可能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答应我,你不死。”
      “你脑子要不用就给它捐了呢?我神经病我好端端去死啊?”李胤梧心说你少折磨我点,我意志力顽强说不定先熬死你呢?
      慕暄两只手都抓着他,两只眼里的神色复杂得叫李胤梧看不懂,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李胤梧艰难点头,说:“行,我以后一定天天喝AD钙补充营养。”

      掰扯半天,李胤梧都累了,他缓过一口气,一抬眼,发现妆镜里的人竟然已经上了个全妆……这么快的吗?眼睛一闭一睁就完妆了?还是那种涂了口红描了眉,点了绛唇贴了鹅黄的全妆……内娱需要你啊二哥……
      说实话他有点愣。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

      其实李胤梧生得漂亮,但并不女气,甚至一眼看去十分英气,除了那双略微上挑的凤眸里有些过界的滥情,其实那张脸疏离得让人畏惧。
      虽然这么多年在义务教育里被教成了个积极阳光正能量的小白花,但在某些时候,养尊处优几百年的储君气势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戴上了凤冠的李胤梧让许多人看到了储君眼底的当年。包括慕暄。

      慕暄盯着他一动不动,一双黑沉沉的杏眼里闪过许多不清不楚的情绪,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李胤梧与他这么四目相对,一个没留神冠歪了。
      李胤梧一瞬间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要砸人。

      为什么说要砸人呢?
      因为慕暄正对着他倒下的方向,按照落体抛物线,他这顶凤冠应该会带着巨重无比的他一起砸在慕暄的脑门上,对他本就伤了的脑子造成二次伤害。
      李胤梧怕自己被打上谋害陛下的罪名,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阻止一下这件事的发生,于是他在电光石火的时候推了慕暄一把。
      这一推彻底把他脸推没了。

      ……
      ……

      庆喜扯着拂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凤冠和七零八落的钗环撒了一地,慕暄衣衫不整地仰躺在那圈值钱的狼藉里。他腰带和华服被扯得七零八落,整个人从脖子红到了耳垂。
      李胤梧羽翼一般的大袖滑到手肘,他掌心扒着慕暄的腰,脸却正对着慕暄腿间不可描述的地方……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慕暄的紧绷,以及某些将要被他蹭起来的反应。
      李胤梧摸索着就想起身,但不知道被什么扎了一下,手一痛又趴下去了,这么看着简直像在有意磨蹭他那儿一样。
      就这么一蹭,李胤梧惊觉抵着自己下巴的东西彻底起来了,他整个人都惊悚地不敢动弹,脸埋在慕暄腿间一动不动,好像有种要把自己闷死的打算。

      这画面太不堪入目。

      庆喜只看了一眼就闭着眼出去了,一边出去,一边“哎呦哎呦,老奴有罪”地直叫唤。
      李胤梧听着外面的动静,指尖一点点揪紧了慕暄的衣带。活了这么多年,终于真的有了点想死的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长门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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