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青山终老

9、第 9 章

　　头脑混乱,你感觉到一阵头脑混乱。
　　胡小刀放开你的脖子后便被愤怒的人群围住,那些人有的是为了他以前杀过人,有的,则单纯是觉得他恶心-一竟然逼迫你做岀那样肮脏的事情。
　　人们到底还是信了他所说的话,将你当成忍辱负重的青年才俊,将他当成见色起意强行逼迫与之欢好的江湖垃圾。你感到一阵眩晕。
　　怎么会这样呢?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境地?你问苍天,又问自己。
　　明明,逼迫的人是你,一开始虛情假意的人也是你。可是为什么…老天爷却要惩罚如此无辜的他!
　　你挣扎着站起身体。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这实在大大的挫伤了你的自尊心。你捂着胸口,只感觉到刚才那阵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加强烈的撕裂之痛。
　　就好像要将你的心口撕开,撕成一瓣又瓣,直到胸口空洞,鲜血流尽真是又酸,又难受。“住手….快住手
　　你痛苦的撑起身体,顾不得被胡小刀踢中胸口的身体,顾不得被这急剧变化的现实所震撼的头脑。
　　你只是跌跌撞撞地奔向他,奔向胡小刀,这个你说了要好好保护的人。“我叫你们住手！”
　　你脚下生风,起跳间握剑的手用力一扫,剂那间一道无比凌厉的剑气陡增,狠狠地打在了那些向胡小刀进攻的人身上。
　　那些人立刻被弹飞了出去,而你也在同一时间内准确的落到胡小刀身边。“我看谁敢伤害他!
　　终于重新与他站到一起,这次,你仍设法将他维护到自己身后。不同的是,这一次,你绝不会再放手。
　　胡小刀转过脸定定的看着你。
　　你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在现下这种情况下,你实在是不能分出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局面像又回到之前,被人群包围,只是这回他们变得更加愤怒。
　　你一手持剑,剑尖对准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另一手你拉住胡小刀让他与自己靠近。你高度紧绷的大脑用唯一一点匀出来的注意力思考出来一个现实
　　或许,此战已再所难免。犹如脱缰的野马不让人失去点什么,就绝不罢休。
　　可…那真的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局面。
　　抉择是艰难的,一方面,你不愿让胡小刀受到一丁点伤害,另一方面,你又不愿看到五派残杀。
　　你转过头看向胡小刀。
　　没想到,他也正在看着你。
　　“小刀,你没事吧?
　　虽然为难,虽然困惑,但幸好你混乱的大脑里有一个绝不改变的执着。那就是——保护他
　　胡小刀安静的接受你的关心。
　　他忽然变得不同,与刚才掐着你脖子笑得脸癫狂的人简直判若两人。所幸,你也并未注意到他这忽然的改变
　　因为此刻在你心中,你只要胡小刀好好的活下去。
　　抱歉,我来晚了。”你牵起他冰凉的手,歉意道。
　　可他还是不愿意看你,在你看他的时候。“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用了“又”,这时你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与他站到一起两回了
　　你低下头苦笑,忽然感觉到自己或许有当死皮赖脸的流氓的潜质。
　　“我感觉到痛苦。”半晌后,你开口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不愿见到你身上受任何一丁点伤害。可比这更为痛苦的是,你次又一次狠狠地抛下我不让我跟在你身边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自作多情,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我强迫的你,是我给你下
　　药,是我硬逼着你与我一起…成为他们口中肮脏的关系
　　你眼中弥漫痛苦。你紧紧盯着胡小刀。“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你问出这个问题。你一直没有明说,但不说,不代表你不在意。
　　“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毫不留情的砍杀,这样的滋味儿很好受是吗?“说到这儿你想起刚才那一脚。虽然不是真的很痛,却是真的心痛
　　“我知道你早已是罪责加身,可这不代表就定没有圜转的余地。
　　小刀…我不要再离开你。
　　你答应我,不要再一个人面对,让我跟着你…行不行?
　　胡小刀强忍住泪水。
　　他眼眶通红,而你没想到他会忽然变成这
　　样。或许是早已忍了很久,又或许是被你刚才一番话所打动。
　　你叹了口气,恍惚间想起这是第二次见到他的哭泣。
　　第一次是你给他下药之前,那时候他哭得很放纵,被你强行按在肩膀上哭得泪湿衣襟第二次就是现在,他哭得很克制,甚至没有一滴泪掉出眼眶。第一次那时候你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哭成那样,现在你看着他通红的蓄满泪水的眼睛,也只能感觉到他似乎是比那时候更为伤心。
　　“小刀……”
　　你扯出一个笑容,忽然感觉到浑身一松。你伸出手想将他拥入怀中。因为,你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好好抱过他了。
　　抬头望天,现在不过午时,离早晨你来到此处才过去一两个时辰。可是你却已经感觉到浑身疲累好似已不眠不休的与人厮杀了整整一天一夜。
　　你对他伸出手,你想将他抱紧。“啪嗒”一声,你手中长剑毫不犹豫的掉了下去。
　　“小刀……”
　　触到他被血染红的上衣,你伸伸手,指尖却擦衣而过。你愣愣的看着胡小刀以闪电般的身影快速旋转半圈,然后挡在了你身前。他墨色的发丝划过你的脸庞。他如折翼的鸟儿般落倒在地。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你如遭雷劈。
　　他最后还冲着你笑了一下。
　　你浑身颤抖,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胡小
　　“扑通——”
　　你一下跪倒在地,又向前跪走两步,然后弯下腰将他抱起来拥在怀里。
　　胡小刀的腹部不断涌出血浆,你呆滞地盯着那处,一瞬间只觉头脑空白,好像突然不会思考了一样。
　　原来人在遭受了巨大难以承受的打击过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痛苦也不会是抱怨,而是片空白,头脑白雪茫茫似的一片空白。
　　就好像现在你盯着胡小刀的身体,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一样呐呐无法言语,可谁知道其实你心里,是生生被挖去了一块肉似的疼痛无比?
　　上帝造夏娃是取其亚当胸膛里的第七根肋
　　骨,是保护胸腔内器官使其不受到撞击,同时也是支柱。希腊神话里男女同体本来是幸福无比,虽然雷电将他们分开,命运女神又使其消失记忆,可心灵上的感觉不变,那么人们就永远对另一半,对完整自己孜孜以求。
　　这世上有很多人幸运的找回了自己的肋骨，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另一半。可是也有更多人没那么好运,就像……
　　你恍惚间想起了那些曾被你评头论足过的江湖情侣。
　　原来,莫鑫儿和岳飞孤的悲剧是真的,绿珠和布拉嘉措的有绿无分是真的,秦醉柳的绝望是真的,这些一切的一切全部是真的。只是直到现在你才终于感同身受了。
　　不,或许你更像那个渣男宋谦之多一点。因为你居然给他下药,还恬不知耻的说出那些引人误会的情话。你一遍又一遍占有他的身体,却从不说帮他洗清罪名,而现在他又为你挡剑…你呆呆的盯着胡小刀的脸。
　　胡小刀闭上了眼睛,他表情安详,好似没有丁点痛苦。可是你知道,他一定痛极了。你目光向下滑,落到插进他腹部的剑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愿见到你受任何一点伤害?呵呵,你笑了,你突然发狂似的大笑了起来。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啊,你笑自己。什么喜欢,什么爱,现在你全都明白了。
　　在胡小刀第一次质疑你的时候你就该意识到了,在他趁你与自家师兄弟交谈的时候离你而去的那一刻你就该有所感觉了,而在他揪住你将你一把扔出演阵台的那一刹那你就应该清晰明了了！
　　雇人揭穿你俩关系?这是他第一次试图让你离开,然后你回来了。
　　大喊是自己强迫于你,而你忍辱负重只为恰好时机?哦--别开玩笑了,他根本将你摘了个干净!
　　他本来罪责加身,杀了武林正派人士多少人想砍下他的脑袋以告慰亡灵。他本来穷途末路是将死之人心中了无生机,就因为你……你偏偏打了个什么赌,然后硬要与他搅和到一起,闯进他一片死灰的世界将什么喜欢什么爱强加了进去。到现在又不管不顾的与武林各方势力为敌。
　　你本来前路光明,是太乙首徒和江湖中榜上有名的后起之秀。你武功高强,又背靠太乙,只要按部就班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就因为一时兴起定下场赌局,你深深的陷进去直至愈发不可自拔。到现在,不仅将自己的心丢了进去,还害得胡小刀为你躺在这里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他,你自己看,你根本配不上他为你所做这一切。你蠢笨至极。
　　小刀你再一次抚摸胡小刀的面庞,指尖划过他闭上的眼睛。我真是不配说爱你。
　　你试图摆出一个笑脸,在胡小刀面前。可笑着笑着,你便更加无法忽视他就这么了无生气的躺在你怀里。
　　可我现在…是真的爱上了你。”
　　时至如今,纵使真情又如何,他为你而死,你却到现在才明白他一番苦心。你根本从来没有思考过他的问题,只一根筋的念着自己的赌局。
　　可笑,何其可笑!
　　难道到现在还看不清输赢吗?你抱着沉睡的胡小刀仰天苦笑。
　　你赢了,赢得彻底,赢得…满盘皆输。你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