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烟火》水仙不溺水

1、可恶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有个帅哥！

　　十月末的南城，骄阳似火。
　　刚上完体育课，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有人拿着小风扇对着脸吹，有人洗了把脸，脸上手上全是水，有人叫嚣着“好热，怎么不能开空调”。
　　但打开窗户，吹了来的也是闷热的风，像极了躁动的青春期。

　　“好了都静一静，”班主任老朱拍了拍手，试图唤回大家的注意力，“期中考成绩下来了，重点表扬一下张玥，这次进步了，班级二十，年级三十五，进步很大。”老朱冲着张玥赞赏地点了点头。

　　张玥感受到周遭的目光，这才把头从数学题海中抬起来，后知后觉：“怎么了？”

　　“哇塞，你最后一名直接进前二十耶，太厉害了吧！”梁嘉嘉手掌撑住桌子，像是激动得下一秒就要站起来庆祝似得。
　　“牛逼啊玥姐，玥姐你这成绩提升速度都赶上中国赶超英美了，快得离谱啊。”同一时间林俊也发来贺电。

　　张玥内心像炸开了的烟火欢呼雀跃地冲进星空。
　　“谢谢老师夸奖！”张玥咧着嘴漏出一排大白牙，冲同桌梁嘉嘉挑了挑眉，给了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老班无视下面声音，“这次期中考，不止张玥，黎世明这次进步也很大，班级十九，年级三十三”，抬眼看向一个高瘦的身影。

　　高瘦的身影坐在座位上也比周围的同学高上一截，皮肤因为常年打篮球被晒成了小麦色，小臂肌肉紧绷，平头没有遮盖住硬朗的青春气息，反而增添几分英气。
　　他单眼皮的眼睛不大，亮晶晶的。

　　张玥也好奇地跟随老朱的视线望去，才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微微一愣。
　　看我干什么？
　　张玥不服输似得也盯着他看。

　　他同桌林俊撞了撞他的手肘，调侃他：“明哥，牛逼啊！进步巨大！有点东西的喔！”
　　黎世明只是微微点头，“是老师教得好，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张玥：”

　　“你看看你们，”老朱恨铁不成钢道，“张玥最后一名都追上来了，你看看你们那些一上高二就退步的，自己引以为戒。”

　　“老师你偏心，我也进步了十名怎么不见你夸我！”林俊撇撇嘴，大叫不公平。
　　“我还不了解你？夸你两句你下次考试还不掉排名就怪了！”
　　“嘿嘿。”

　　黎世明眼神专注看着张玥，张玥顶不住压力，转过头看向了桌上的数学题。
　　他还在看我...

　　“玥玥，你脸好红啊。”梁嘉嘉刚刚忙着和青梅竹马林俊斗嘴，没有注意到刚刚的一切，对张玥脸红的反应好奇得不行，“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啊，小脸白白嫩嫩的真招人稀罕呐！”

　　张玥长得白，运动之后绯红漫上脸颊，此时的害羞显得更加楚楚动人。一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像蝴蝶翅膀扑朔，眉眼很近，听到梁嘉嘉的发言，眉头微锁，眼神却有些躲闪。
　　“没事！就是运动之后有些热而已。”张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还找了个话题岔开，“林俊好像也进步了好多，怎么做到的啊？”
　　“他啊，他爸逼着他报了辅导班，狠狠学了一个暑假...”梁嘉嘉一提起青梅竹马林俊就滔滔不绝。
　　张玥对黎世明充满好奇，忍不住问到：“刚刚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啊？”
　　“谁啊？他是黎世明啊！你不知道吗？”梁嘉嘉半窝着手遮住嘴，凑到张玥旁边小声说，“他家里好像很有钱，在我们学校挂读的，长得很英气，打篮球也很厉害的，不过我们班的女生好像不喜欢这款，但是其他班的女生好像很多都喜欢他，他高一跟林俊一个班的。”
　　“怎么突然问起他？你有想法？”梁嘉嘉一脸八卦，满脸写着你不对劲。

　　“不是啦，他高我一名，我问问情况，准备打反击战那不得了解一下对手！”张玥把右手握成拳头，一副随时准备冲破枷锁的表情，其实心虚得很。

　　可恶啊！以前怎么没发现有个帅哥！

　　张玥座位在前排，前半学期因为张女士的不断施压，太过集中精力在学习，日常也只跟梁嘉嘉和林俊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有这号人物。
　　张玥暗暗苦恼。

　　黎世明看着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说小话，突然笑了出来。

　　同桌林俊看在眼里，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盯着黎世明。

　　“怎么了？突然笑了。”林俊语气冷了下来。
　　“没什么，就...挺可爱的，好像两只小仓鼠商量往哪藏东西比较好。”黎世明没有察觉到林俊的冷意，眼睛弯了弯，嘴角微微翘起。

　　周五的放学铃响起，走读生一边谈论成绩一边大声嚷嚷待会吃啥。住宿生都在收拾衣物，叽叽喳喳讨论待会回家怎么跟爸妈交代。

　　张玥冲到车棚，一脚跨上自行车，嗖的一下冲出校门直奔家里。
　　喜悦像是玻璃罩把张玥笼住，周围的的一切声音都越来越逐渐模糊，连梁嘉嘉注意安全的话语都没有听全。

　　看这回张女士能说啥！不得骄傲的不行！
　　“妈！我进步了！我全班二十，年级三十五！”张玥一开门就冲客厅大声喊，眉眼都是雀跃。

　　可是迎接张玥的是一句冷冷的“洗手吃饭”。

　　一中是重点高中，虽然比不上三中百分之八十的重本率，但也是仅次于一中的存在。
　　当初张玥虽然是压着分数线考上了一中，在家庭里苦苦挣扎的张慧想在亲戚面前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可惜炫耀的话还没说出口，张慧的弟弟，也就是张玥的舅舅就在家族群里邀请大家去参加他女儿，张玥的表姐，张清之成功考上三中的升学宴。

　　当初舅舅和舅妈刚开始以为生的是个儿子，早早取名叫做青志，青云之志，可生出来发现是个女孩。舅舅舅妈想再生一个男孩，把青志这个名字给弟弟，却因为计划生育希望落空。
　　只得找了个算命婆婆请教。

　　算命的婆婆是个瞎了一只眼睛的中年妇女，当初给张慧也算过，算的很准，舅舅舅妈也因此请教她。

　　算命婆婆喃喃着说女孩子名字取得太宏大，容易压不住早夭，这才改名改成了清之。
　　舅舅和舅妈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钱赚的不少，但每天都很忙，基本没有培养过张清之，都是让她自由发展。

　　张慧根本看不上散漫的教育理念和方式，觉得这根本就是放纵，不负责任。

　　直到那天的升学宴。

　　“阿姐啊，玥玥也考上了一中，清之考上了三中，两个孩子都有出息，都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啊，来干一杯！”舅舅招待宾客喝的酩酊大醉，追求体面的他也恭维着张慧。
　　张慧舒了一口气：“哪里的话，还是清之厉害，比我们家玥玥有出息。你以后啊就不愁没人接你的衣钵啦。”
　　“哪里的话，要是清之是个男孩就好了，我才真的不愁啊。”舅舅喝得醉呼呼的，摇着头，手上摆弄着酒杯，“阿姐啊，你这么漂亮，要是当初没有选错人啊...”
　　听到这话舅妈脸色微变，按着舅舅的手不让喝，“喝醉了就别喝了！”即掐住了话头也打起了圆场，草草结束了这场升学宴。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张慧在张清之升学宴之后，一有时间就开始念叨：“我养你不容易，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我对你付出这么多心力，你怎么不学一下人家张清之，都是人，人爸妈都不管，照样考上三中，我对你尽心尽力，你压线考上一中，我都没脸说，但凡你进步一点我都开心！你有本事就考个前二十回来给我看看！也不算是辜负我...”
　　一开始张玥还会据理力争，后来只剩下沉默。

　　“妈，我进步了，我全班二十，年级三十五。”张玥低头夹菜，声音里带着委屈。
　　“你是要我夸你吗？”张慧声音越来越冷。
　　“没有，你之前说我考好了你会高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张玥的眼泪掉进了饭里，明明哽咽得什么都咽不下，但还是一口菜都没敢夹，生生咽下了一碗白米饭。

　　张慧夹菜的手顿了顿，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张玥洗完澡回到房间，拉开吱呀响的门，空调的冷气让张玥打了个寒战。
　　张玥的房间很小，是厨房改成的小房间。房间里很逼仄，一张小床，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是用别人不要的有弧度的桌子，张玥借了隔壁阿叔的锯子，把弧度锯掉，盖上淡紫色的桌布当做书桌用，因此再没位置放下一把椅子。
　　通常张玥都是坐在床边才能在桌子上写作业，厚厚的作业堆叠在一起，而此时书籍旁放着一杯豆浆，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张玥乳糖不耐，一喝牛奶就拉肚子。
　　而此时书籍旁放着一杯豆浆，还在冒着白色的热气。

　　张玥拿出作业本看着自己的名字。
　　和饱含期待的张清之取名不同，算命婆婆说张玥命里缺金，要取带金元素的名字。

　　张慧翻遍了字典取到了“玥”字。
　　玥，是一种宝珠。
　　但玥其实不带金。

　　张玥合上英语单词本，把本子放在头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关掉了灯。
　　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抹黑着起床，把豆浆喝完了。

　　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