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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6

      腰间的手很快松开,后背微凉。
      树杈上满脸心虚的小朋友挪了挪腿,磨磨蹭蹭,‘艰难’地往下滑溜。

      她爬得不低,离地面有些距离,宁羡看着总担心会摔,于是上前几步,伸出手。女孩很上道,搭住宁羡的掌心跳下来,首先冲面前的人鞠了个大躬。

      被鞠一躬的宁羡吓一大跳,差点就要往旁边躲开时,听见女孩清脆响亮的声音:“谢谢哥哥!”

      “……不客气的。”宁羡说。

      方木槿得到了宁羡的原谅,松了一口气,这才敢看向她那脸色寡淡的哥哥,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小祈哥哥来啦!”

      女孩此地无银地背手藏住画板,小小的身躯根本挡不住,但看懂了她意图的宁羡也握住手中尚未给出去的油画棒,藏了起来。

      小的大的动作都一样自以为隐蔽,全部收入周祈眼中。周祈未有反应,只对女孩用很淡的语气说:“方木槿,家宴很快开始,还不去换衣服。”

      没被拆穿也没被指责,方木槿眼睛亮亮的,重重点头,“嗯嗯!我现在就去!”

      女孩抱着画板隐入黑暗,宁羡也脚步很轻地离开,跟了上去。

      方木槿确定周祈看不见自己,才在侧门停下,等着宁羡进来。

      宁羡摊开手心,将红色油画棒递给她。

      “太好了!我只剩这一支红色了。”方木槿小心翼翼地接过油画棒,抬起小脸对宁羡说:“哥哥你人真好。”

      女孩用黑白分明的杏眼,亮晶晶笑盈盈地看着宁羡,并且从大大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硬质卡片,塞到宁羡手中。

      “你是第一个愿意给我捡画笔的。送给你,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好朋友。宁羡微微睁大眼睛。

      长这么大,除了宁飞,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过这句话。

      宁羡低头看方木槿,觉得她有点像故事书里的小精灵,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东西后才把目光转移。

      小小一方卡片上是幅油画,用简单几种颜色叠成夜色下的麦田,饶是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宁羡也被这简约精湛的画美到了。

      感觉是天赋异禀的方木槿送给自己的友谊认证,宁羡很仔细地收好。

      然后出门左转就撞见了周祈。

      不知道站了多久,宁羡怀疑他根本看到了一切。男生站在明暗分割的交界处,慢慢走前来,视线落在他收纳卡片的书包上,说:“以后不要替她捡画笔,更不要给她画笔。”

      宁羡眨了一下眼,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说不定那是在害她。”周祈说,然后略过宁羡,朝前厅走去。

      刚觉得自己收获了一个朋友,就被告知自己可能在干‘害’她的事。宁羡稍微轻盈跃起的心脏很快沉下去,在餐桌上对着方木槿的眼神示意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回到周家,宁羡将漂亮的卡片用塑封袋装好,夹在书里。

      学期中的时候,分校即将迎来新生入学的第一次异能考核,考核成绩将与期末成绩合计,在期末进行末尾淘汰。

      所以是比较重要的考试,方曼怡在家待的时间更久了些,时常询问宁羡和周祁的学习情况。

      通常周祁的回答很敷衍,但宁羡会很认真地和方曼怡交流。

      方曼怡看起来是真的关心而不是随便问问,宁羡有时觉得自己讲得啰嗦了,但依旧能得到方曼怡耐心的倾听和回复。

      晚饭结束后,方曼怡和宁羡多说了几句话,转头发现刚才还在的周祁已经不见了。

      “这孩子。”方曼怡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很快藏住,但宁羡捕捉到了。

      周祁虽然不是个多开朗的人,但宁羡在学校几次碰见他和一群朋友走在一起,也在学校外的小吃街看到他和朋友聚餐的样子,是会说笑的,而不是在家里那么冷淡寡言。

      宁羡感觉到周祁对他自己的家庭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在宁羡看来,周崇昕是个可靠的一家之主,方曼怡则是称职、温柔、细心且拥有自己事业的耀眼的人。有这样一双父母,宁羡不知道周祁在叛逆什么。

      所以,宁羡悄悄在心里给周祁盖了个“中二”戳。

      装装的,拽拽的,大少爷。

      方曼怡晚间出了趟门,宁羡去花园里散步看月亮。就像喜欢阳光一样,他也很喜欢月光。

      今晚月色很亮,宁羡还是头一次体验到什么是月光如水,也就不知不觉走到了以前不会踏足的地方。

      直到周围的景全然陌生了,他才恍然回神,自己好像来到了周祁的训练房。因为瞧见过好几次周祁从这里出来,所以宁羡一直很识趣的从不靠近。

      他刚才看见周祁上楼,应该是回房间了。

      宁羡站在那里,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周祁的训练场,会是什么样的呢?用一种天文发烧友参观世界著名天文台的虔诚和期待,宁羡慢慢推开那扇门,隐入门中。

      没人在,也就没开灯,不知道是没窗户还是拉了帘,总之室内意外的非常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宁羡放出一点精神力,这样可以侦测四周的障碍物,缓慢前进。精神力的检测不足以代替视力,宁羡找到墙面的开关,摸上去,打开。

      然而想象中的明亮光线没有到来,倒是亮起了暗红色炽灯,好像黑市老丁头开的摄影室里洗胶卷用的暗房。

      但是暗房的光不会有这么强的饱和度。眼前一切都是过曝的,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两侧是书架,中间摆放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上一个笔筒。仅此而已。

      看着是书房,但不可能是周祁的书房。这是什么训练项目吗?宁羡感到怪异。

      下一秒,宁羡直觉惊悚,后背一阵发麻,未等转过头去,一只手很大劲地掐住他后脖,直接把他推到在桌上。

      很不留情的一下,宁羡脸颊磕在冰凉的桌面,很快泛起火辣感,后脖颈上那只手铁钳一般将他钉死,动弹不得。

      一具身体俯贴着宁羡后背,结实而温热的胸膛,热热的气息扫过耳廓。

      宁羡张了张嘴,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有点哑:“……周祁,你……”

      周祁似乎在嗅他。直挺的鼻梁戳在耳后、侧颈、肩窝,然后沉着嗓子打断他:“不要收。”

      什么?宁羡疼得大脑宕机,慢速运转。

      然后对方不耐烦地啧一声,手上劲更重了,带点威胁的意思:“精神力放出来。”

      宁羡感觉脖子快断了,忍不住疼出声,眨眨眼睛,把泪水眨掉,调整呼吸,放出精神力。

      他进步很快,精神力控制得不错,但也没那么游刃有余,需要全神贯注。

      随着释放精神力进行疗愈,他发现身后那个躁动源头的精神状态居然乱七八糟,像个随时会爆炸的满溢的瓶子。

      梳理这样紊乱的躁动对现在的宁羡来说很吃力,但由于自己脖子还在遭受摧残,宁羡不敢懈怠丝毫。

      也就没发现身后那双手已经游移到了别的位置,卡在腰腹与胸口,是个将人结结实实锁在怀中的姿势。

      等宁羡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耗得差不多了,脑子昏昏沉沉眼皮开始上下打架的时候,对方才慢慢松手、起身,像是终于恢复理智。

      太累了,迫于生命危险,宁羡第一次这么一股脑地消耗精神力,结果是他就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忍着脖子的酸痛昏睡过去。

      周祁退了两步,一掌拍在墙上,终于亮起了正常的白光。

      方才看不清,脑子也不清楚。现在神清气爽视线明朗了,入目就是宁羡细白脖子上一圈泛红发青的痕迹。

      像被刺到,周祁眉头微皱,逃避似的移开视线,又看到宁羡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不知道为什么泛红晕的脸颊,以及桌面上一小片泪珠的水迹。

      周祁磨了一下腮帮子,脊背挺直,干站了很久,才慢慢伸手,用指腹替人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林姨从厨房出来,正撞见大少爷托抱着宁少爷上楼,眼神很好地瞧见了大少爷新添了淤伤的手护着宁少爷的脑袋,宁少爷就把脑袋搭在大少爷肩上,睡得安详。

      “莫呀!”林姨吓了一跳,赶紧回身去厨房打电话了。

      周祁打开宁羡的房间门,第一反应是太空了,不过没太多注意分给房间布局,他把人放在床上,盯了会,又把人掀过去。

      曲指蹭了一下脖子,那片皮肤很烫,主人在睡梦中都轻微颤了颤。

      周祁出门去自己房间拿来一管药膏,尽量轻柔地涂抹在发烫的淤痕上。

      等他涂完,把人再次掀过来,发现宁羡又流了一脸的泪,并且紧抿着唇,双手握拳。睡着都是这样防御性十足的姿势,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

      周祁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

      快期中了,训练、课业和考核太紧凑,他常常有失控的预感,已经打算和陆博士联系做隔离治疗的。可是今晚,他的训练场里闯进了这个不速之客。

      此前他对周崇昕所谓的“最适合你”不屑一顾。他的弱点应该由他自己克服。

      可原来他真的很有用。这么好用,他自己知道吗?

      想起某个晚上,宁羡用很理所当然,现在看来是无知无畏的表情看着自己,说周家给出的条件很公平,说他觉得没有问题。

      一个跳进圈套的羔羊,还以为自己从此拥有一片草原。

      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浅淡的变化,像是怜悯。

      周祁抽了几张床头的纸巾,替小羔羊擦干净脸,关灯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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