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星满池

48、疯子

　　原来他们四个分开后，裴瑾晞觉得与其在这客栈里无头苍蝇似的乱查，不如在京郊走访一番听听附近的人对着客栈和掌柜是怎么说的，随即带着程澈在附近探查了一番，零零总总收集了些关于这客栈的信息。

　　返程的时候程澈肚子却叫了起来，裴瑾晞看了一眼自己满脸通红的小徒弟，面上是嫌弃，却折身回了刚刚探访的农户，问人家买了个馒头。
　　他把馒头递给程澈，果然对方又露出了一种懵然的神情，裴瑾晞最不愿意看这种表情，把馒头怼进程澈手里转身就走。

　　等裴瑾晞走出老远，身后才传来“哒哒”的追赶声，裴瑾晞目不斜视地径自往前走，直到追逐的人来到身边，开心地省心响起：“师尊，你吃！”
　　“不吃！”裴瑾晞一歪头，躲过了被程澈举到眼前的馒头，可他脚下的步伐却放慢了，他可不想这傻徒弟半道吃馒头再噎死了。

　　可谁知两人并行后还没走上几步，突然有一壮汉冲了上来，此人来势汹汹蓬头垢面，嘴里嗷嗷呜呜不知喊些什么，看上去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程澈被吓了一跳，但一个疯癫汉子，裴瑾晞完全不放在眼里，他抬手一挥便把那人击倒在地。

　　谁成想那疯汉子摔倒在地上，愣了一下，竟是委屈地指着程澈手上的馒头蹬着腿大哭了起来，一个八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还在满地打滚，给裴瑾晞和程澈整不会了。

　　不一会儿，嘈杂的声响引来了农户的注意，三三两两的人远远地抻着脖子看热闹。
　　正当两人不知该怎么办时，一妇人跑出屋子看着眼前的情况“哎呦哎呦”走了过来，一边数落那疯汉子一边对裴瑾晞解释道：“大人您莫怪呐，这人是个傻子，估计肚子是饿，看见那馒头了。他疯疯癫癫，您别计较。”说着，妇人将手上的几个窝头扔给了那疯子，看样子是对这情况也熟悉了。

　　那疯子得了窝头后猛地坐了起来，也不管脸上未干的鼻涕泪痕，狼吞虎咽坐在地上吃起来。
　　妇人看着矮小，可一点不怕那高壮的疯子，她上前数落着：“说了几次了不能抢别人东西！记吃不记打！我看你还是挨揍少了！”嘴上说得生气，可她手上还是很轻地摘去了疯子头上的几根枯草。

　　看着妇人对这疯子的照料，程澈不由道：“夫人您心可真善。”
　　那夫人叹息一声，“虽然是个疯子，不过这小伙子人善良，只要路上看你拿的东西沉，都上来帮你一把，谁家有什么活计招呼招呼他也就帮忙了，所以都给口饭吃。平常还挺好的，但就是肚子一饿就伸手抢东西这坏毛病改不了，有时候把人惹急了也会挨揍，唉，明明告诉他好几次了……”

　　裴瑾晞见那汉子虽然疯癫，可身子结实健壮，，同是无家可归的人，想想程澈刚来九州云崖时的样子，那瘦小一把，初遇那天他都以为这小东西被自己的马踏碎了。

　　裴瑾晞：“他能有这块头，可见村里人对他不错。”
　　妇人：“啊，大伙儿是对他不错，不过他不是村里人。说来也是造孽。这傻子是前两年被招去悦来庄客栈做小工的，谁成想没干多久就染上了疯病，成天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去那客栈做小工？”裴瑾眼神微敛，“那客栈看上去不止荒废了一两年，怎么会突然招人？”
　　思虑片刻，裴瑾晞径自拿过程澈手上还没来得及下口的馒头来到了那疯汉面前。

　　疯汉子见裴瑾晞过来先是瑟缩了一下，刚刚裴瑾晞那一下虽然没出多少力也是让他摔了一个大跟头，再者裴瑾晞本就高挺伟岸，居高临下过来的时候压迫感让人害怕。
　　可当他看清来人的长相就直接愣了神。

　　果然，神志清不清醒可不耽误对美人的欣赏。

　　裴瑾晞蹲了下来，将馒头递给了那疯汉子，疯汉子犹犹豫豫从裴瑾晞手上拿过馒头，见裴瑾晞没再有其他动作，便大口吃了起来。
　　裴瑾晞安静地等他吃完，疯汉子显然随裴瑾晞有好感，还对他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

　　在裴瑾晞看不见的地方，程澈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好了。
　　明明是师尊买给自己的馒头，怎么就给他了呢？

　　程澈摇摇头，努力把这个念头从脑袋中晃荡出去。
　　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这么想，这个男人比自己可怜多了。师尊那么好的人，肯定会同情他。

　　等那汉子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裴瑾晞指向客栈的所在地问他：“你曾在那边的客栈做过小工？”
　　话音未落，那疯汉子忽然暴起，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原地跳了起来，“不回去！我不回去！他们要吃了我！要吃了我！”

　　那人喊得撕心裂肺，裴瑾晞与程澈皆是被他吓了一跳。
　　“不回去不回去！您别……别害怕……”程澈结结巴巴地安慰着那疯汉子。

　　一旁的妇人也慌了，“哎呀，他听不得那客栈的事情，这可怎么办啊！”
　　倒是裴瑾晞果决，他旋即起身，两指并拢点向那人眉心，指尖一点微芒一现，那疯汉子便倒了下去。

　　裴瑾晞翻手一抬，似是有什么东西拖住了那疯汉身体，将他缓缓放倒。
　　一旁的夫人看直了眼。

　　“他醒来之后就不会记得刚才的事了，在醒来之前劳烦夫人照应一下，给他床薄被，我给您钱。”
　　那妇人缓过神来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这傻子我来照顾就行。”

　　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傻子，又看向师徒二人，终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二位仙家，是来做什么的？”
　　裴瑾晞未回答农妇的问题，只是表示了感谢便要带着程澈离开，可那农妇追了两步道：“仙家是想问那客栈的事吗？”

　　裴瑾晞停住脚步，转回身来，问：“夫人可是知道些什么？”
　　那农妇搓搓手，欲言又止，裴瑾晞也不催她，只是与程澈等在一旁。

　　终于，那农妇似是下了决心，她双手交叠握紧，紧张地抬头看着裴瑾晞道：“那里边，好像放着死人。”
　　程澈一惊，看向裴瑾晞，见裴瑾晞依然平静，便稳了稳心神问那农妇：“夫人此话怎讲？”

　　由农妇的口，两人得知这客栈虽然荒废已久，常年不接待客人。
　　可奇怪的是城内时不时有人裹着什么东西抬到这客栈来，且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有次这妇人的小儿子晚上不想吃饭，偷跑出来再客栈不远处的草丛里扑萤火虫，正瞧着有人抬着东西往那客栈送。
　　在进客栈时有人脚下一踉跄，裹着东西的布一抖擞，垂下了一只苍白的手，正被门前的灯笼照了个清楚。

　　小孩吓了一跳，正想跑，可那掌柜正警惕地抬眼巡视四周，亏得他机灵趴在草丛中大气也不敢喘。
　　掌柜还想四处看看，可来的人催促他赶紧的，他只能先带着人进了客栈。

　　那客栈门一关，小孩拔腿就跑疾驰回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他跟妇人说起此事，可妇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孩子烧糊涂了胡思乱想的。

　　后来妇人便开始留意那客栈，又发现除了抬着东西来的人，还有几次瞧见了有女子上门来。
　　说到这里那妇人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我本来以为他让女人上门是……还想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还……”

　　妇人这番话说完，裴瑾晞神色如常，程澈脸却红了，他是从没跟人探讨过这种事。
　　见程澈眼神闪烁，妇人以为他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忙面红耳赤地解释道：“因为他总是带着个包袱进城，感觉里面是银子，我以为就是那个的钱。”

　　包袱？闻言师徒俩交换了一下眼神，想起他人口中那个印出元宝样子的包袱。
　　程澈追问道：“夫人您看见的那些女子，有没有什么特征，比如身材样貌什么的。”

　　果然那妇人很快回答道：“她们好像都挺胖的，其他的我也不太记得了。”

　　体态丰腴的女子，也对上了。

　　“不过啊。”那妇人抱紧了手臂，面上染上几分恐惧之色，“我好像从未看见有人从客栈里出来。也不知道是我没看见还是……”接着那妇人便开始唠唠叨叨一些自己的猜想还有跟丈夫的八卦，裴瑾晞见也没什么新的信息便转身离开了。

　　程澈见状忙是跟那妇人周旋了一番，好不容易脱出身来，裴瑾晞已经走出了好远。
　　“师尊！师尊！”他跑得也快，没一会儿就追了上去。

　　可裴瑾晞并未往客栈的方向去，他不禁问道：“师尊咱们还要去哪儿？”
　　裴瑾晞懒得搭理他，一边想着刚才妇人说的话，一边自顾自往前走。

　　程澈早就熟悉了他的脾气，也没再吭声，乖乖跟着他走，直到裴瑾晞找了个卖炊饼的小摊给他买了两张饼，才反身向客栈方向走去。
　　程澈看着手中的饼愣了愣，师尊莫非是……特意给他买饼的？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裴瑾晞又是走出了好远，他反应过来裴瑾晞真的是记得他饿，喜悦之情涌上他的胸口，看着裴瑾晞的背影忽然大吼一声，“师尊！”
　　裴瑾晞被他突如其来一声大喝惊得身影一僵，回过头来一脸恼怒，“干嘛！”

　　程澈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一时情绪上头，他就是很想叫叫裴瑾晞，真让他说干嘛他也说不出来。
　　原地张皇失措了一会儿裴瑾晞是越来越不耐烦，程澈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饼朝他道：“饼！”

　　本来打算骂程澈一顿的裴瑾晞忽然像泄了气一样，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知道是饼，你想说什么？”裴瑾晞无奈道。

　　见程澈又陷入了一种慌乱的状态，裴瑾晞不再理他大步向前走去，“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没走两步程澈已经跟了上来，裴瑾晞看程澈在自己胳膊边上活像一只快乐小狗，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把这家伙给收了。

　　正想着却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小狗。
　　笨确实是很笨，但好像也是有那么点可……裴瑾晞脑中一个霹雳，硬生生制止了自己可怕的想法。

　　他强硬的扭转自己的集中到刚才那农妇说得信息上，事情蹊跷时间紧张，得赶紧回去和裴瑾疏把方才的事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