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星满池

41、讯问

　　九方宸饺子还没吃完，便被前来探望的雷子赫等人打断了。

　　“小宸啊！你没事吧？”雷子赫焦急地扑到他的床前。
　　九方宸嘴里饺子还没咽下去，伸手就要抹抹嘴回答他，被裴瑾疏眼疾手快地塞了条手帕抢救九方宸的袖子。九方宸拿起手帕擦擦嘴道：“我没事啦，宗主您放心。”

　　“太好了！可担心……”雷子赫话没说完便被裴瑾晞毫不客气地扒拉到一边去了。
　　裴瑾晞居高临下地看着九方宸，“说吧，另外两把神武哪里来的？”

　　九方宸心中叹息，肯定是躲不过啊。

　　“在药山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裴瑾晞冷笑一声，明显是不相信这个答案，“你当神武是什么东西，说捡就能捡？”

　　“捡也算不上，是他们自愿跟着我的。”九方宸挠了挠头，“逐曦，就是那把火焰神武，和那水系神武是一对兄弟。映月天生有残，已经到了崩坏的边缘，极其虚弱，所以当初在药山时都没有被人发觉。他们需要一种仙草救命，我当初在无尘界得到了这个仙草，带小师弟去练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这俩神武。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之后我就将那株仙草给了他们，他们为了报恩就跟着我了。”

　　空间术锻造术被他尽数隐瞒，说得越少麻烦越少。
　　听了他这番话，雷子赫感叹了一句这小子命可真好。

　　裴瑾晞眯起眼，半信半疑地盯着他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骄狂自大，不可一世。”九方宸认真道，他这番自我评价让所有人都愣了。“无尘界得了第一把神武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为天底下最年轻的神武持有者，机缘巧合又收服两把神武之后更是想告诉所有人。有人古往今来唯有我九方宸一人拥有三把神武。但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干脆直接不说了。”

　　“这……你这般年纪有这种自知之明也很了不起了。”雷子赫刚想安慰他几句就被裴瑾晞给瞪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若是这两把神武在其他人面前暴露会惹来多大的麻烦？”裴瑾晞厉声道。

　　九方宸低下头轻声嘟囔道：“若不是遇到比暴露这两把神武还大的麻烦我也不会暴露呀。”
　　“你还顶嘴？”裴瑾晞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却被顾温珩拦了下来，“弘璧仙尊消消气，这孩子毕竟刚刚醒来，不要急着兴师问罪。”

　　裴瑾晞瞪了九方宸一眼，甩袖转身站在了一遍。
　　裴瑾疏坐在床边没说话，他知道九方宸不告诉他们神武的事是因为那天自己在饭桌上斥责他骄纵轻狂，他心下有些难受也有少许委屈，难道自己的教导错了吗？

　　顾温珩无奈地摇摇头，他看向低着脑袋的九方宸问：“神武的事我们暂且放一放，天河菩提将你抓走之后对你做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天河菩提在缥缈仙宫千年之久第一次有如此异动，顾温珩十分在意。

　　九方宸有些头疼，肯定不能说是那老菩提给我算了算命，算出我是重生来的吧。这天河菩提是缥缈仙宫至宝，顾温珩应该是当今世上最为熟悉它的人，不知道自己如果胡编乱造的话能不能瞒过他。但看样子顾温珩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来问自己的，干脆亦真亦假编一下试试。

　　“天河菩提说我命途多舛，不见未来。”九方宸抬头正色道，他也没瞎说，只不过高度概括了一下而已。
　　雷子赫大惊：“它的意思是你会英年早逝吗？”

　　“不不不，我问过它了，它说虽然我命运坎坷，但还不至于死得早。”见雷子赫慌张，九方宸连忙安慰他。
　　裴瑾晞冷声道：“天河菩提的意思是不知道他将来会长成个什么玩意儿。”

　　自家师伯暴躁是暴躁，但还是很聪明的。
　　这时，裴瑾疏开了口，“事在人为，天命这东西听听就罢了，别当回事。”听他的声音明显不悦。

　　顾温珩连忙道：“是啊，天河菩提千年来测试过无数人的灵魂之力，很多过不了五重关卡的修真者也成了豪杰，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再说你小小年纪收服三把神武，为古今第一人，又有天下第一宗师为你引路，前途不可量。”

　　九方宸苦笑着谢过顾温珩，一开始他还想挣扎，可现在他已经认了，这辈子他注定安分不了。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这时，门口传来了哒哒的奔跑声。

　　“师兄，缥缈仙宫的草莓可好吃了！我给你留了几个大的。”程澈兴奋地一把推开门，接着被五道视线给看得心惊。
　　神武和天河菩提后面对九方宸做的事都被隐瞒了，只对外说他测试过后精神状态不好需要休息。程澈昨天一直没看见九方宸，早上也没见九方宸来吃早饭，干脆拿着草莓来看看自家师兄。

　　可眼前这场景是他没想到的。
　　他不知所措地前进两步，又后退三步，最后道了一句“弟子打扰了”转头就往外冲。

　　结果还没踏出门就被裴瑾晞提着领子给拽了回来。
　　“九方宸在万药谷收了两把神武的事，你知道？”头顶凉凉的声音传来，程澈打了一个冷战。

　　他有些哆嗦着抬眼，裴瑾晞面无表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低头看向了自己师兄，师兄也是眼神复杂地朝自己摇了摇头，示意瞒不住了。
　　程澈欲哭无泪道：“弟子知道。”

　　“那你怎么不说？”裴瑾晞的质问如冷刃覆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不让他说的。”
　　“师兄让我保密。”

　　“好啊。”裴瑾晞咬牙切齿，“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他是你师尊还是我是你师尊，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因因因因因……”程澈人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看他这幅样子裴瑾晞更为焦躁，“你给我好好说话！”
　　“因为师兄是在是太可怜了！”程澈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哈？他有什么可怜的？”裴瑾晞不可置信。
　　“从我第一天道九州云崖，师兄就受伤昏迷，后来也不停受重伤。而……而且，”程澈偷偷看了一眼裴瑾疏，“师兄好像都被骂习惯了，大家都不信他，他也什么都不愿意说了，要是我再不站在他这边，那他怎么办？”

　　九方宸大为感动：“师弟啊！师兄永远喜欢你！”
　　程澈点头，一脸真诚，“我也喜欢师兄。”

　　裴瑾晞给恶心的够呛，干脆把程澈推向了九方宸，“你快认他当师尊算了！”
　　“啊？”程澈瞬间眼里就蓄起了泪水，顾温珩忙道：“你师尊说气话呢，你别当真，是吧弘璧仙尊？”

　　裴瑾晞没做声，见状程澈也明白了他师尊只是生气，没打算不要他。他犹豫了一下，上前小心翼翼道：“师尊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他扭头愧疚地看了一眼九方宸，将怀里的草莓捧到了裴瑾晞身前，“草莓给你吃。”
　　“哎，那草莓……”不是给我的吗？话还没说完九方宸的嘴就被雷子赫给捂上了。

　　裴瑾晞本想让程澈把草莓拿走别在他面前碍眼，但看九方宸被捂着嘴瞪着眼郁闷的样子伸手一把就把草莓给夺了下来。
　　“唔唔唔！”我的草莓啊！九方宸悲愤，他可喜欢吃草莓了。

　　裴瑾晞终于出了一口气，脸色好看多了，见状程澈也跟着松了口气。
　　顾温珩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们九州云崖的人都这么有意思的吗？

　　“草莓园里有不少草莓，过会儿我让人摘来给你们吃，你们想去的话也可以自己去摘。”
　　九方宸的眼瞬间亮了，草莓园啊，一园子的草莓啊！

　　顾温珩觉得他有意思，忍不住上前捏了一把他的脸，没捏两下突然间感受到了一道不怎么善意的视线。顾温珩敏锐地看向那不友善氛围的来处，裴瑾疏正面色如常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
　　顾温珩：“……”

　　“不过，小宸这三把神武的事还是不说为好。”雷子赫正色道。
　　其他人皆是点点头，一来怀璧其罪，这三把神武到底是会招来祸患还是能成为他的保护伞还未可知。九方宸毕竟年少，纵使他有神武可修真界在他修为之上的人有一大堆……吗？

　　想起昨日将他们三位宗师搞得手忙脚乱的的情景，裴瑾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那水系法术和火系法术是跟谁学的？”
　　“我自学的。”

　　在不信任的目光中九方宸委屈道：“我真的自己学的啊，我去藏书阁借书回来学的！”他这话说的真不假，前世的各种跨属性法术也几乎都是他自学而成的。
　　见他说得认真裴瑾疏终于忍不住斥责道：“跨属性的深度修习多危险！稍不留神就走火入魔功法全费，你不要命了吗？”

　　九方宸垮起脸，一脸委屈巴巴。
　　这幅模样把裴瑾疏还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最后只能瞪了九方宸一眼，别过头长出了口气。

　　见裴瑾疏生气，九方宸正想讨好两句，却又被来人打断了。
　　娇俏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九方宸！你还没醒吗？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害我……”

　　一把推开门的栾清雅也是愣了愣，她倒是没程澈那么没出息转头就跑，挨个见礼后给九方宸使了个颜色“这是什么情况？”
　　九方宸打了个哈哈道：“你说我害你什么？”

　　栾清雅没想到几位长辈在这儿有些难以启齿，见徒弟似是有私事想说，顾温珩干脆让栾清雅带他们去摘草莓了。本来裴瑾疏还担心九方宸能不能行，见他活蹦乱跳地洗漱换衣服也就随他去了。
　　接上了隋膺和陆世，在去草莓园的路上九方宸又问了一遍栾清雅为什么说自己害她。栾清雅撇嘴道：“昨日你在无心殿里弄出了那么大动静，我想去看看，被流芳仙尊发现后罚我写检讨！”

　　流芳仙尊就是那日宴上的粉裙仙尊，缥缈仙宫的纲纪长老，对她极为苛刻，撒娇耍赖这一套在流芳仙尊那儿是一点不好使。
　　“那关我什么事？”九方宸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栾清雅自己要闯无心殿怎么就怪他了。

　　“你若是不弄出那么大动静，我会去闯无心殿吗？”栾清雅理直气壮。
　　九方宸无奈，行吧行吧，他是讲不过栾大小姐。

　　到了草莓园，得知他们能随意采摘后，隋膺陆世带着程澈就冲了进去，栾清雅在旁边啧啧摇头，她是真不知道摘草莓有什么好玩的。
　　身旁的九方宸问道：“你检讨写完了吗？”

　　栾清雅叹了口气：“没呢，你们慢慢摘吧，我回去写检讨了。”
　　九方宸拦住她，“你找纸和笔来。”

　　栾清雅歪歪头，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但还是依言找来了纸笔。
　　九方宸引着栾清雅在石凳上坐下来，清清嗓子开口道：“弟子栾清雅，言行轻佻，行为不谨，妄断是非，行事不计后果，思虑不得周全……”

　　见栾清雅拿着笔看着自己发愣，九方宸点了点那宣纸道：“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写。”
　　栾清雅反应过来后喜不自胜，照着九方宸所说一字一句落在了纸上。末了她拿起那篇检讨夸赞道：“这反思的也太痛心疾首了，我都给感动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练出来的呗，我写的检讨比你吃的盐还多。我跟你说，就这检讨，你把它记住了，以后颠倒语序或者保意换词，这辈子的检讨够你用了。”九方宸洋洋得意。
　　栾清雅带着笑意瞥了他一眼道：“行啊九方宸，虽说不是什么光鲜事但你还挺有一套的，不错不错，记你一大功。”

　　九方宸一抱拳：“多谢雅儿夸奖。”
　　栾清雅一怔，“你叫我什么？”

　　九方宸惊觉自己失言，这次郑重抱拳道：“是我失言，请栾小姐见谅。”
　　栾清雅无言，她默默看着阳光透过翠绿的树叶洒落一地斑驳光点，片刻后道：“叫我清雅吧，雅儿……只有亲眷能叫。”

　　九方宸抬头看栾清雅，少女修长白皙的脖颈泛起微微的分红，她恍若不在意地看着远处，那张未脱纯真之气的脸庞已经美的惊人。
　　九方宸想起了前世嫁给自己的栾清雅，那天也是像今日这般晴朗明媚，栾清雅坐在秋千上出神了半天，忽然转头对他道：“你叫我一声雅儿。”

　　“雅儿。”他依言道。
　　“再叫一声。”
　　“雅儿。”
　　“再叫”
　　“雅儿。”

　　栾清雅笑了，那时的她已冠绝天下。可这一笑却好像一株风华夺目的牡丹盛开在了雪山之巅，美的惊心动魄轰轰烈烈，却又脆弱的似乎马上要折损在风雪之中。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雅儿了。”她垂眸轻笑。

　　栾黎，顾温珩，珂安，屈子岚皆与她相绝，昔日明珠坠尘，让人不禁叹息。

　　九方宸看她半晌道：“后悔吗？”
　　那浅浅的笑意逐渐扩大，却越来越冷，她转过脸看着他，眼神决绝，“不悔”。

　　树荫下的栾清雅转过头看他，眼神中有些羞恼与奇怪，“你看我做什么？”
　　九方宸回过神来，“清雅，”他认真道，“希望你一生都快乐。”

　　栾清雅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可却见他神色坚定，那墨色般浓重的眸子深处似是有些哀伤，不过转瞬就被掩去了。
　　她看了九方宸片刻，起身扬起嘴角道，“好吧，本小姐保你愿望成真。”

　　阳光正好，栾清雅笑得比天色晴朗。
　　九方宸看着她，在心中默默道：“祝我愿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