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片橘

8、善意与真心

　　四个人最后决定的方案是由沈池林和孟禾夕在下面垫底，先把体格较轻的李釉青送上去。
　　沈池林坚称自己作为修士即使半个月没喝水没进食也比在座各位体力好，于是在最底下垫底。孟禾夕欲言又止最后撑着沈池林的肩膀翻上去，然后几乎靠蛮力硬拉把王老爷子托到自己肩膀上。
　　等最后李釉青踩着人梯爬到顶端的时候，只觉得脚下摇摇晃晃似要坍塌。
　　“稳住，稳住啊！”李釉青心中呐喊，他伸手洞口还有差不多三十公分的距离。
　　李釉青深吸一口气，踩着老人的肩膀一蹬，双手将将扒住坑洞边缘，用力把自己拉起来。
　　他探头探脑的张望，周边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很好，异样的安静。
　　李釉青一转头，发现坑洞的另一边，一只鱼人跪坐在地上，巨大的鱼头微偏向一侧，无光而溢满死气的鱼眼沉默盯着他的越狱行径。
　　底下的老爷子不耐烦地催促他，李釉青内心咆哮着想让老人别张嘴，但他发现对面的鱼人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鱼眼透视和人眼透视是不同的，难道没看见他吗？李釉青反应过来这不可能。
　　但既然没反应，他就继续行动。不管如何，先把人都拉上来赶紧跑吧！这些鱼人看上去不是行动很便利的样子，总不会在这和他们上演“鱼人VS人”田径比赛吧？
　　李釉青双手一拉把自己拉上了地面，随即用脚勾住坑洞边缘，大半个身子向后翻，双手垂下，朝王老爷子挥手。
　　老人被他这危险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掉下来了，伸手上去想接住他。孟禾夕立即反应过来，抓住老人的脚往上一送，王老爷子被一抛一接，在空中一个大翻转坐到了地面上。
　　他还没来得及开骂，一转头就看见了对面坐着的鱼人。面对今天第二次惊吓，老人非常有经验的没有再尖叫，而是颤抖着捂住了嘴。
　　二人将衣物绑成绳子，把下面的人拉上来。四个人看着不动如山的鱼人，决定敌不动我不动，先走为上。
　　这片地方是植被茂密的湖心岛，这个坑洞的位置似乎在岛屿中心。他们离开坑洞后一直在向岸边行进。
　　毕竟众人之前都是被“徐适德”的毒物迷晕的，于是沈池林提议到河边去一趟，去浅滩那儿弄点水，做个简易的面罩，把口鼻遮住。
　　做好面罩后众人返回林木中，毕竟浅滩没有树木遮蔽，万一碰上“徐适德”，躲都没地方躲。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正好，又能看到河岸，又能躲进树林里。
　　几人在一颗树下勉强弄出块可以休息的地方，李釉青和沈池林讲了在重月镇的见闻。
　　沈池林听罢倒吸一口冷气：“如此看来，这家伙至少躲了二三十年，修为不低了。难怪这些年都没见过死灵士，原来都躲着呢……”
　　他愁容满面：“这种级别的，我肯定对付不了，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李釉青表示赞同：“你们修士不是会御剑飞行吗，你快点飞去找你师父来，解决这个坏人，把我们救走！”
　　“我的佩剑，之前被搜走了……”
　　“是哦……”李釉青叹气，但他随即灵感乍现，“御剑不就是御物嘛！这里树这么多，我给你找个和剑差不多的木头！”
　　沈麒麟尴尬的摸了摸头，表示自己只会用宗门配的剑飞，别的东西飞不了。
　　李釉青不解。不都是直的长的可以站的东西吗？有什么不同？
　　沈池林叹气：“御物飞行需要了解物品，非常准确的控制灵力才能用它飞。宗门的佩剑我都练了好久，现在突然要换一个木头，我不会啊！”
　　众人一时间陷入沉默，进入无话可说的地步。一片死寂中，李釉青突然想起来，青山剑宗的佩剑他们不是正好有一把吗？
　　——孟禾夕怀里还有装着佩剑的储物戒指，只要拿出来给沈池林，他就能飞回去了！
　　可是一旦给出去，就可能会暴露他们和剑宗宗主的关系。再者，这样一来，他们就彻底失去了防身的武器。
　　也不了解沈池林这个人怎样，万一他就这么飞回去对他们几个不管不顾，或者他的师父不想管这件事，那可就糟糕了。
　　他悄悄的看了孟禾夕一眼。对方表情毫无波澜，似乎并没有想起那个戒指。
　　然而就在李釉青继续纠结的时候，孟禾夕把储物戒指拿了出来，在沈池林震惊的目光中召唤出了剑。
　　“这个可以吗？”孟禾夕问道。
　　沈池林震惊道：“这、这是？”
　　孟禾夕神色平静：“碰巧遇到的仙缘，我此行本要去青山城。”
　　多半是哪位长老心仪的弟子。深知剑宗潜规则，沈池林十分惊讶，一是对方的年纪，二是对方召出佩剑，身上却没有一丝灵力游动的痕迹，如果不是收敛得很好，就是……
　　“你既然有剑，为何不自己御剑？”
　　“我不会。”
　　孟禾夕转头看向李釉青，空着的手拉过他，和剑一同推到沈池林面前：“劳烦仙长把我弟弟一并带走，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我无所谓，请把他送到镇里。”
　　他言下之意李釉青明白。用剑换沈池林把李釉青带到外面，只要如此，之后沈池林是回来救他们也罢，就此离开也罢，他都不在乎。
　　“我才不走！你……”李釉青被沈池林猛地拉住，对方熟练的运起佩剑，抱着李釉青跳了上去。
　　“没问题！”沈池林根本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他只知道快去快回，“等我找师父来救你们，等我嗷！”
　　沈池林作势就要飞，突然脚下一沉，差点没整个人摔下去。他摇晃着站稳，这才发现是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王老爷子。老人整个扒住他的腿，大喊道：“带我走！把我也带走！”
　　“两个人我带不动啊！”沈池林气绝，“你和这位小哥在此处等吧，我马上去找师父！”
　　老人抱得更紧了，明明四肢干瘦如柴，却令人无法挣脱：“我不管！谁知道你走之后会发生什么，我要先走，先带我走！”
　　“这可是人家哥哥的剑，凭啥先带你！”
　　无论说什么，老人始终不肯放开。沈池林松了抱着李釉青的一只手，看起来打算试验自己敲晕人的技术了。
　　李釉青拉住他，自己跳到了地面上：“沈大哥，你先带这位爷爷走吧，我和哥哥留在这里等你。”
　　“可是……”沈池林很不情愿。
　　“你要快点回来哦。”李釉青道，“这里好潮湿，晚上肯定要起雾，要是雾气有毒……”
　　沈池林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背起老人，麻溜地飞走了。

　　李釉青目送二人离去，回身小心翼翼地看孟禾夕的脸，毕竟他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此刻内心忐忑。
　　孟禾夕没做任何表情，只是直直看着李釉青的眼睛。虽然他平时就很淡漠，但不会这样一直盯着人看。李釉青心道完了，这肯定是生气了。
　　于是他开始没话找话。
　　“你说他飞出去再飞回来要多久啊？”
　　“我们从被他弄晕的地方到这里来，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按原先船在的位置，我们大概还有两个时辰能到目的地。综合算一下就是三个时辰，他过去再回来就是六个时辰……怎么还要半天呢？”
　　李釉青自觉好像讲出了一些令人绝望的消息，于是立马改口道：“不过他可是仙人，仙人飞起来肯定比船快！他肯定不要六个时辰，说不定三个时辰他就回来了呢。”

　　孟禾夕终是移开了眼神，他垂目看着地上的野草：“你确定他会回来？”
　　我不确定。李釉青心道。
　　然而他维持着表面的乐观开朗：“沈池林看起来人还是挺好的。”
　　“是，人看起来不错，但这不是他一定会回来的理由。”孟禾夕摩挲着袖口，“根据我以往的运气，你还是做好见不到他的准备。”
　　“所以你这么肯定他不会回来，还要自己留下？”李釉青怒从心起。
　　“什么仙术都不知道的你，手无寸铁，带一个没战斗力的老人？你们逃都来不及！”
　　李釉青知道，这个走在悬崖外侧防止他掉下去的人，这次只是再一次把安全的路让给了他而已。
　　“你又把我当小孩是不是？我……”
　　李釉青的声音卡住。他听见孟禾夕的轻笑声，然后这人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孟禾夕道，“我想赌一次。”

　　“之前在船上时，我听见他的呼吸声，像是重病的老人一般，步伐也像，和他的外表全不相同。我肯定，他的身体很虚弱。”
　　“知道他是‘徐适德’之后，我就在想……他真的完全拥有这具身体了吗？如果完全掌控了，修士的身体会这么差吗？还有……他是不是只能用出原身的能力？”
　　“晕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些黑雾，都是从船的边缘流进船内的。而他脚下什么也没有，毒晕我们的并不是‘徐适德’。按你之前所说，放出黑雾的应当是船底的那些鱼人。”
　　“既然如此，我只要躲避鱼人，就不会被黑雾毒晕；只要醒着，在这树林里我就可以躲好，等到人来救，或者……”
　　孟禾夕自嘲般苦笑道：“等不到，就试着杀一下‘徐适德’。”

　　好好好，原来还计划着主动出击。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他走呢？李釉青自诩这几天表现的还不错，看起来至少不会比王老爷子能拖后腿。难道在孟禾夕心中，他的战力还不如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
　　见面以来对方的形象过于友好温柔，让李釉青根本没意识到孟禾夕说出的每一句行动计划里，都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