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片橘

45、醒来

　　陆小聪睡醒了，于是睁开眼睛。
　　醒来的时候天变亮了许多，像是太阳才下山，还能看见天边一缕残留的橘色光芒。
　　他有些迷茫，明明刚才还是晚上，怎么就见到太阳了？这是日落，还是日出？他是不是一觉睡到了白天？

　　白天，是要去地里劳动的时间。
　　陆小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很陌生的树林里。他呆住了，低头看向原先躺着的地方，发现边上还有一个小木桩，上面刻了三个字。
　　他不认识字，但中间那个字的形状，有些像一个箭头，于是他顺着箭头的方向出发。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越来越黑。
　　原来方才的一点日光不是日出，而是日落。
　　陆小聪忐忑不安。他本来想夜里守地，没想到还没到地里就睡着了，还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今天半天没有和姐姐一起去地里干活，姐姐会不会生气？
　　他走得越来越快，脑子里用的是走的动作，但实际上已经在空中飘行。若是此刻停下来低头看看双腿，就会发现那几乎是一片雾，已经毫无人类肢体的形状。但陆小聪没注意，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屋子——那是他和姐姐的家。
　　窗户是漆黑的，姐姐没有点灯。
　　不过他们家向来不点灯，毕竟灯要耗油，他们家没有钱买油。
　　门开着，陆小聪摸黑走进去。他看不清，于是在屋中大声呼唤着姐姐，可是没有人理他。
　　陆小聪不知所措，因为陆花从来不在晚上出门，他不知道姐姐去哪了。就在他着急的想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木地板响动的声音。
　　他顺着声响看去，只见一片漆黑的角落中，有一个瘦弱的影子蜷缩在那里。
　　那是陆花，她整个人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眼睛一错不错看着门口的方向。她的衣服上、头上都是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十分脏乱，但向来将一切收拾得整齐干净的陆花竟没管身上的脏污。
　　“姐姐？”陆小聪凑到陆花面前，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理自己。他伸手去拉陆花的袖子，但他的手从衣服里穿过去了，什么也没抓住。
　　陆花听不见弟弟的声音，陆小聪拉不住姐姐的袖子。毕竟此时他们一个是人，另一个只是残留的魂魄。
　　陆小聪意识不到这点，他仍旧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不理自己，但姐姐总是没错的。于是他贴着陆花坐在地上，学着姐姐的样子抱着膝盖看向门口。
　　他们在地上坐了很久，久到陆小聪有些坐不住。天色越来越暗，往常家里为了节省灯油，天黑了就会立即睡觉，这个点应当困意十足。但今天陆花一直没有洗漱休息的意思，而陆小聪在她边上坐着，也一点不想睡觉。
　　在黑暗中待久了，他甚至有些亢奋，总想做点什么，但陆花一动不动，他就只能摸摸手摸摸袖子打发时间。
　　就在陆小聪以为陆花今晚都要在地上坐着的时候，陆花站了起来。她起身时，铁器与墙壁触碰，发出闷顿的破损声。
　　陆花靠近墙壁的手边放着一把刀。他们家一共就两把刀，一把是切菜用的菜刀，另一把就是这可以砍一切的砍刀。这刀有一尺余长，刀刃偏厚，用来砍柴砍杂草，也用于挖掘放种子的土坑。刀有些重，早几年陆花用它还很艰难，但现在这刀她用着已经十分顺手了。
　　作为家里为数不多的工具，陆花很宝贝这把刀，隔一段时间还会打磨刀刃，使之变得更为锋利好用。因为担心打磨过多会减少砍刀的使用寿命，她有注意打磨次数，并且尽量把打磨时间放在天最亮的时候——可以观察刀刃的情况。
　　鉴于这些原因，像现在这样大晚上磨刀的情况，在陆花家中是从未发生过的。

　　她蹲在磨刀石前，一下又一下磨着刀刃。
　　那块磨刀石在陆小聪回家之前就拿出来了，一直放在一旁地上。在陆花拿着砍刀过去前上面就有水痕，似乎前不久才磨过刀具。
　　刀刃和磨石接触发出森然响动，在黑夜中格外可怖。所幸他们家住得偏僻，没有一位可以被吵醒的邻居。
　　“姐姐，为什么现在磨刀？”陆小聪问。
　　陆花依旧没有回答他，全神贯注处理着手中的刀具。她磨着刀突然抽搐一下，手中的刀锋侧转，与磨刀石碰出刺耳声响。
　　她停下，将刀摁在石头上，睁大眼睛看着地面，却没有焦点。半晌后散乱的视线收回，集中在面前的刀刃上，陆花冷笑一声，拎着刀起身出门。离去前她仔细看过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关上了每一道破损的门窗。

　　——————

　　“我跟着姐姐走，我们走到了镇子里……我很困，我睡着了。起床看见姐姐。姐姐和我笑，还和我说话。”陆小聪道，“镇子里长了好大的树，姐姐问我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姐姐带我去现在住的地方。我想见裘香姐姐，我出来……”

　　至此，杀害陆小聪的凶手已经明了。
　　陆花大晚上拎着刀出门，总不可能是去找人打招呼。她的行动目的只有一种可能——复仇。
　　但陆花是怎么知道裘石飞和巫师害死了他弟弟的？
　　此事暂且不论，李釉青如今确定陆花死于巫师出事的那夜。至于巫师的死和裘石飞受的伤，原因是何已不重要。杀人偿命，咎由自取。而那天晚上生长出的大树……陆小聪、陆花、裘香……李釉青脑中浮现出清晰的脉络，或许不必再找寻陆花，他已知道灵核形成的原始地点。
　　“师兄，那棵树……”李釉青没说下去，他发现孟禾夕正看着远处。
　　李釉青和陆小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草木尽头有一个小小的影子立在那里。李釉青看不见具体的样貌，但他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溢出的灵气和稳定强大的灵核——“陆花”。和过去的亲人失去联系，它果然还是没耐心在原地等着，亲自找过来了。
　　陆小聪没有足以看清远处的视力和强大的感知力，并不知道二人为何突然严肃起来，于是想要跑去陆花所在的位置，仔细看个清楚。
　　这边一迈步，对面的陆花就移动了。
　　远处模糊的影子骤然消失在李釉青眼中，他果断展开云游木封印术，视线下移。不出所料，地底瞬间出现了宽敞的藤蔓通道，一路径直移向他们。速度极快，看起来并不是要过来谈天的样子。
　　李釉青立即召出佩剑：“过来了！”
　　在这对抗一触即发的瞬间，孟禾夕却淡定依旧。他三两步上前，勾住陆小聪将人往回拖了半步。
　　下一刻，藤蔓就从陆小聪原先站着的地方出现。粗壮的藤蔓瞬间透明消散，幻化出陆花的身形。她落在坑洞前面，着急往前两步，随即不得不停下。
　　孟禾夕一手拢着陆小聪，另一手执剑横在前方，像极了在保护怀里的孩子，实则是在用手里的人质威胁对面家长。他看起来没怎么使力，仿佛随便一个人都轻松把陆小聪从他手里拉走，但剑锋在前，无人敢轻易尝试。
　　人质毫无成为人质的自觉，并且非常想去姐姐身边：“这是我姐姐。你不要拉着我。”
　　孟禾夕嘴角挂起温和的浅笑：“小聪，这个哥哥有话要传给你姐姐，对不对？”
　　陆小聪点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去，要等他们说完话。”孟禾夕平和的给出一个不能上前的理由，并没有什么劝阻的效力，好在陆小聪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好吧，那你们快点说完。”陆小聪很乖的被孟禾夕又拉远几步。
　　陆花咬牙切齿地看着本可以带走的弟弟被人拖走，并且傻弟弟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看起来特别开心。她的愤怒，在孟禾夕从糊弄陆小聪的空隙给了她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后，达到了顶峰。
　　但，陆小聪在对方手里，陆花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她恨恨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我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