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摸鱼指南》片橘

12、双边失策

　　地下廊道，李釉青提着剑走在后方，紧盯着前方的死灵士。之所以一直忍着没动手，是因为还要跟着对方找到剩下的尸灵。
　　“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方湖。”
　　“湖泊的湖？你是我遇见的第三个方湖了……”

　　方湖其实也不是这位死灵士本来的名字。他还是灵魂形态没有躯体的时候，受过一次严重的伤，那次他的灵魂损耗，意识模糊许久，清醒之后关于自己姓名的记忆全部丢失。
　　重伤他的是一柄镇魂锤，方湖醒来时这把锤子就四分五裂的散落在他旁边。
　　——那上面刻着“方湖”二字，想必是原先持有者的姓名。于是死灵士成为了方湖，他要用这个名字记住自己的死敌，记住自己当日濒灵消散的惨状。

　　“那还真是有缘……”方湖一边回复，一边藏好捡来的小刀。那是之前李釉青捡剑之前丢在地上的，大概是觉得有了长剑这把小刀就没作用了。
　　对于小孩来说确实，但方湖现在是成人体型，有着身高体长的优势。利器在手，反击的时刻迟早都有。
　　他本以为李釉青会原路返回，这样他就可以从身后偷袭，但对方要求他继续往炼尸坑的方向走。
　　“你肯定有办法从那出去，不然你往那边跑做什么。”李釉青说。
　　方湖只好继续往炼尸坑的方向走。按照原先的安排，他到达炼尸坑后，他最忠心的手下——那只人脸飞鸟会来接他，叼着他飞出去。
　　想到此处，方湖不由心中暗笑。等下这个小鬼肯定拿着剑威胁他，把他们一起叼出去。他当然会答应，但是到天上后，要飞得多高，什么时候松开鸟爪子，可就由不得谁了。
　　阵法启动，组成暗门的石块分散开来，光亮隔着薄砖透入廊道中。方湖轻轻一推，眼前的瓷砖就倒落下去，炼尸坑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方湖尝试感应自己的尸灵，意外的发现感应距离内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还没杀死那个人？
　　不可能，那可是六只攻击类尸灵啊！
　　方湖简直要怀疑人身了。好在，在他坚持不懈的感应下，从靠近聚灵坑的那端，终于传来了一丝尸灵的气息，正是他的好手下二水。
　　但是只有一丝。
　　方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第二缕气息。
　　其他的五只，全部被干掉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要不是这只具有自主意识无法视线共享，他现在就要亲眼看看现场。
　　方湖不敢表露情绪，实际胸口闷着的气快要爆炸了。这两个好小子，短短一个上午，把他难得炼成的尸灵全弄没了！
　　他改变注意了，这么好的素材还是不能丢，他要把这两个小鬼都带走，做成尸灵日日驱使！
　　不，不……要先折磨一番，或许，还能把他们做成新的躯体……等下先把这个弄死，然后让二水把那个小子的尸体一并带走！
　　方湖紧盯着天空，期盼着人面飞鸟的影子，心道为何来得这么慢。他过于专注的望着天，最后居然是李釉青先发现人面鸟。
　　“还说是鸟……原来是走地鸡啊。”李釉青发出感叹。
　　坑洞边缘，一只硕大的鸟探出头，双目圆瞪却不转动，仿若标本。鸟脖子的位置，埋着一颗鼻青脸肿的人头，翅膀上有好几个血洞，翅尖的位置接的是人手，拿着钉子和绳索。
　　人头开口道：“湖大人……那个人太难杀了，只有我来了……对不起，我现在飞不了，您看您爬上来行不？ ”
　　“废物！废物！！”方湖控制不住怒骂，而后反应过来李釉青就在身后，又说“不愧是您师兄，果然厉害。”

　　李釉青看着面前放下来的绳子，砍了一小段制作背剑用的绳结，然后示意方湖先爬。
　　方湖只能先爬，一边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不急一时，一边心中咒骂着手下。
　　这没用的二水，平时真是对它太好了，还让他像人一样一天睡三四个时辰。早知道睡什么睡，就该把伺候他之外的时间全用去训练……该死的，怎么总搁那眨眼睛，那个嘴扭什么扭！这事结束直接给他全挖了！
　　这是二水求生意识之下努力的尽忠行为，可惜方湖爬上去后才意识到。
　　他的视线沿着绳索一路看到钉在地上的钉子，又滑向一侧的巨大人面鸟。被改造的鸟类体型很大，足以遮住一位成年人，但鸟的脚和人脚是不同的，这注定站起的鸟难以完全遮蔽地下的东西。
　　于是方湖看见了滴落的鲜血，和从人面鸟身后绕出的步伐。
　　少年浑身是血，面无表情，只有眼中露出决绝的杀意。方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手中灵力紊乱的利器贯穿了胸口。
　　所谓利器，就是一根木刺而已。随意捡来的树枝，前半截曾经被小刀削尖，不知被怎样使用过，现下磨损钝拙，沾满污浊血液。
　　重伤之下，面对必死无疑的结局，这是留给施害者的最后一击。

　　“师兄！！”
　　李釉青越过方湖和人面鸟去接孟禾夕。
　　“你会用灵力啦！太好了！我还以为……”李釉青还没说出庆幸存活的话，就摸到了新鲜溢出的血液。
　　“受伤的时候，就有灵力冒出来……”
　　就像孟禾夕被宗主带走的那天早上一样，因为受伤严重，体内的灵气疯狂外涌。
　　那时他一无所知，只能任由自身的气力不断外溢，周边草木连带围攻他的人都开始结冰，来自他体内的寒气仿佛要将一切冻结。
　　他意识越来越模糊，温度却越来越低，本以为就要死了，再醒来却看到了王正缺。
　　这位仙者告诉他，这是因为灵力缺失而引起的灵力暴动。当真是说得云里雾里。

　　这次受伤，他知道那些溢出的就是所谓灵气，凭借乱七八糟的本能，硬是找到了灵力流动的感觉，控制住灵力外溢，并将其附加在木刺上。
　　“我能控制住了……把它们都、解决……不确定……”孟禾夕断断续续说着，体温越来越低。

　　孟禾夕觉得李釉青死定了。
　　最后那只鸟一边飞一边叽叽喳喳的讲述地底场景，什么一片漆黑、偷袭的蜘蛛、打不开的石门。
　　如果李釉青还活着，应当已经原路返回了，可是他没有。
　　二水说这么多单纯为了消耗孟禾夕的意志。
　　它没想到会这么麻烦。毕竟战斗刚开始时，孟禾夕虽然躲得飞快，但他的攻击都对尸灵无效。围攻之下，一次得逞的攻击就是重伤。
　　可不知怎么孟禾夕突然就用起了灵力，反杀攻击者，把二水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以他的伤势，撑不了多久了。
　　和其他几只单纯行使攻击命令、扑上去送死的尸灵不同，二水是唯一有自我意识的。如果干等就能成功耗死对方，它绝不冒险出击。
　　“你杀了这么多尸灵，我要怎么和主人交代！”人面鸟嘈杂的声音嗡嗡响，“但是你挺厉害的……只要把你献给主人，这么好的新肥料，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你和他……都不得好死……”
　　孟禾夕闭眼倒了下去。
　　二水得意地在空中盘旋了一会，确认对方毫无动静后飞了下去，抓住孟禾夕的衣服。
　　那一瞬间本已无声息的人睁开双眼，木刺贯穿了人面鸟的肩膀。

　　终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在威逼利诱下，人面鸟很快吐露出它主人的行动路线。并且表示愿意帮忙掩护孟禾夕，方便他偷袭自己爬上坑的主人。
　　意识愈发昏沉，身体知觉丧失。
　　孟禾夕表面上云淡风轻的行动，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李釉青，也救不了自己。
　　既然如此，这最后一点时间，他要试试杀“徐适德”。

　　躲在人面鸟身后，听见李釉青的声音时，他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他们一起遭遇徐适德的事，想帮忙迫于现实放弃，最终又再次卷入事件中。李釉青真是个有趣的同伴，贪生又怕死，嘴上行动上都胆小的很，眼神里却从没要放弃的意思。孟禾夕猜测就算他们没遇上“徐适德”，未来某一天李釉青也会主动找上去伸张正义。
　　这种人多活几天挺好的。

　　“等下、咳、把你冻住……”孟禾夕咳出两口血，“我要死了，你快走……”
　　寒冷的灵气蔓延。李釉青抓着孟禾夕的手，用自己的灵力抵御低温：“不会，不会的……你振作点！”
　　人快要死了，灵力却膨胀起来，这是什么道理？能做到这个灵力输出，他应该健康的爬起来抗十头牛才对！
　　李釉青无暇多虑，但突然想到，会不会孟禾夕这情况和他一样，这些灵力是“另一个东西”？
　　修士本身的灵力衰落，潜藏的东西才爆发出来。这么一看，孟禾夕本身的灵力应当还是衰落状态。
　　那就有救！
　　“修士筑基后都能依靠灵力活着，就算你不会疗伤……给我用灵力吊着气！”李釉青在手上咬开一个口，和外露的鲜血一起送到孟禾夕嘴边，“咬住，含着我的血，我把灵力渡给你。”
　　孟禾夕意识迷糊，但也没力气阻止李釉青动作。

　　寒气有削弱的趋势。
　　李釉青松了一口气，乘空闲检查了一番孟禾夕的伤口。流血虽然可怖，但多是划伤，并没有贯穿伤。看来，导致孟禾夕现在情况的是内伤。
　　这对于修士来说倒是好事，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只要不是碎得七零八落的，修士破裂的内部脏器可以靠灵力快速自愈。
　　李釉青心道，能从另一个坑移动到这，应该也没有到七零八落的地步。但就算如此，撑着这么重的伤还能这般行动，他的好师兄当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