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踏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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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宏伟的电话来得猝不及防。
何嘉没有多做停留，收回目光结完账走出奶茶店。
何宏伟很少会主动给她打电话。
何嘉抿了抿唇，眉头蹙起来，心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十多分钟到家，外面广场舞的声音还热闹着，楼道里却安静得可怕，何嘉走上楼梯推开门。
男人坐在饭桌边上，一言不发，余莲花也静静坐着不说话。
“叫我回来怎么……”
“了”字还没发出去，一包信封狠狠甩在了何嘉脸上，她眼睛被信封一角扎得下意识闭了一下。
“长能耐了啊？”
“这什么国外的信都送来了啊。”何宏伟盯着她，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怎么着，你还想出国啊？”
“没看出来啊你真是，心可野着呢。”
“老子说没说过不让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何宏伟说到气头上，一脚踹在何嘉身上，何嘉不受控往后倒了几步靠在墙上。
“何宏伟！！！”
余莲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挡到了何嘉身前，“你说话就说话！”
“干嘛和孩子动手啊！”
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就你他吗一天天惯着她，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哪天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还什么国外的公司，国外公司能看上她？”
“我告诉你！”何宏伟指着何嘉的鼻子，“你哪儿都别想去！”
男人说着，从地上捡起那个信封，连带着封皮和里面的东西，三两下撕成碎片，然后扔到何嘉脚下。
何嘉垂着眸，余光瞥见撕碎的一角，是L家的Logo标识。
她投递出去的设计师申请，真的得到回复了。
可她还一眼都没有看到。
就被何宏伟这么给撕碎了。
她低着头，何宏伟还在骂。
周围的一切好像消音一般，静到她头皮发麻，就那么一瞬间，何嘉所有的理智一瞬间都控制不住了。
她彻底爆发，何嘉抬起头，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凭什么撕我东西啊！”
“就凭我是你爹！”
何宏伟没想到她居然还敢顶嘴，手刚抬起来，余莲花大喊道：“还有完没完了！”
哭声，骂声，尖叫声，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楼道。
门还大敞着，邻居赖姨探进个头，“怎么了这是？”
她目光落在何嘉身上，“小嘉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有话好好说啊，别打孩子啊。”
何嘉原本以为，她已经习惯了。
可那道目光投过来，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到无比的难堪。
她受够了。
何嘉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她不顾何宏伟的谩骂和余莲花的挽留，捡起地上的碎片一角，飞奔跑了出去。
身后赖姨急切的声音响彻在楼道里。
“小嘉，马上就要下雨了，你上哪儿去啊？”
……
何嘉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总之，她不想留在这个家里。
何宏伟总是这样。
以自己为中心，不允许别人有一点点忤逆他。
她和余莲花算什么？他真的把她们当成过是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么？
还是他父权权力下的奴隶呢？
何嘉越跑越快，跑到逃命一样几乎快要喘不上来气，口腔里充斥着血水的味道，她都没有停下。
她不要被何宏伟追上。
她受够了！
受够了在众目睽睽下的丢人和困窘。
“呕……”
何嘉跪在地上，手扶着路边椅子干呕了几声，把嘴里的血水吐出去。
好像总有这样的定律。
人在失意的时候，天气都在欺负自己。
江市夏天最热的时候过去，频繁雨季来临，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滴落在少女肌肤上，何嘉眼角的泪也顺着雨滴掉了下去。
她到底不是神人，没办法彻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原本以为，只要减少和何宏伟的交流，只做她想干的事情，一切就能好起来的。
何嘉吸了吸鼻子，眼睛被她胡乱揉得发红。
雨势愈发大，倾盆倒下一般，浇得人心底发凉。
何嘉不知道缓了多长时间，她半蹲着，手往兜子里摸去，摸出了一盒女士香烟。
她抽了一根含在嘴里，另一只手去掏出打火机。
打火机没汽了，按了两下，细微的火苗几乎是瞬间就被雨水浇灭。
她垂着头，忽地感觉脖颈处凉意消散。
一声打火机脆响，火苗落在她咬着的烟下方，烟尾点点火星往上卷起。
她抬起头，少年右手举着把黑色雨伞，雨伞倾斜，大半都遮在了她身上。
他眸光冷淡，左手还按着打火机，那一小簇火苗不住地跳动。
一口烟雾吐出去，他松了按打火机的手，提小孩一样扣住她的胳膊轻松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月亮还会抽烟啊。”池凛冷不丁开了口。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烟盒上，还挺烈的香烟牌子。
“别叫我月亮。”何嘉别过头。
月亮这个词，听着那么美好。
不该是用来形容她的。
“去哪儿？”池凛抬了下眼皮，没和她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何嘉定睛看去，不远处停着辆黑色轿车，是他家车牌挺屌的那辆。
“不用你送。”何嘉说。
姑娘是真冷漠，正眼没瞧他一眼。
池凛心说自己真是多管闲事。
坐车坐得好好的，看见路边有个像她的女生，一贯怕麻烦避之不及的他让司机把车停了。
偏冒着大雨来看人，人对自己还没有好脸色。
“行吧。”池凛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就当是你请我喝奶茶，我也不能把你扔雨里啊。”
“回头别人知道了骂我不懂知恩图报怎么办。”
“上车。”
最后何嘉还是上车了。
现在就是……不太想自己一个人。
显得太可怜了。
何嘉讨厌那种雨里痛苦的小白花女主戏码，她才没有那么可怜。
池凛发现，这姑娘是真挺傲娇的，心里拿着一股劲儿，让人看不透。
她上车以后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池凛出声，“你头发还在滴水。”
“怎么了？”何嘉现在还处在一点就炸的状态里，她看着池凛毫不客气道：“你让我上车的，我头发上的水滴你车里弄脏车了你难道还要我赔钱么？”
少女瞪着眼睛，颇有一种质问资本家，气愤又委屈的模样。
又不是她求着要上车的。
弄脏了还要怪她么？
池凛觉得有点好笑，他叹了口气，“不用你赔。”
他侧了下身，拿出块包装崭新的干毛巾放在她腿上，出声道：“别像上次一样突然晕倒就行了。”
何嘉顿了顿，感觉到少年有些无奈的顺从，有些别扭地拆着毛巾，说了句，“谢谢。”
其实何嘉上来以后也有点后悔，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待着，但那并不意味着何嘉想向池凛解释自己为什么大雨天会蹲在路边哭。
他们并不是可以倾诉这些事情的关系。
况且，何嘉也不想把这么丢人的事情说给任何一个人听。
但慢慢的，何嘉就不忐忑了。
因为她发现，池凛完全没有一点要关心她的意思，除了上车扔给她一块毛巾，还存疑是不是怕自己弄脏他车。
他就再没多开口说过一句话。
看着比何嘉更像不想“多事”的那一方。
何嘉觉得，哪怕自己想说，他都会是“打住，我对破事儿不感兴趣”的反应。
还挺酷的。
何嘉也难得自在。
手机屏幕亮了又亮，池凛垂眸划开手机，孟云峥的消息弹了出来。
【渣男必死：阿凛，几点来啊？】
【渣男必死：人都齐了，这么大的雨。风夜来雨，骰子红酒，可别辜负美景美人啊。】
【cl：不去了。】
【渣男必死：为什么啊？】
池凛没回。
他侧了下头，少女头发半湿着披在一边，卷翘睫毛忽闪着，眸光清愁。一双眼睛通透又带着丝丝哀愁，像樽玉佛像一般温和却透着股平静的清冷。
雨声淅沥。
池凛微微抬眸，美景美人。
都没有辜负。
他注意到何嘉从上车手里就攥着张纸条，细说起来也不算纸条，因为像是被撕碎的，不太整齐的样子。
“Lock luna。”池凛看了她一眼，“你喜欢这个牌子？”
何嘉沉默一瞬间，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个小众牌子，设计衣服和首饰，但他们家设计师都很敢创新，所以也有一部分喜欢的群体。
池凛出声，和司机说了个位置。
何嘉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也没多问，心里猜差不多是什么台球厅棋牌室之类的地方吧。
他们男生比较常去的地方。
就在何嘉觉得池凛善心大发，要带自己玩一圈的时候，车停下来了，停在一栋办公楼前面。
何嘉愣了愣，“开在写字楼里面的游戏厅？”
“不是。”
池凛下车，带着何嘉走进办公楼里，楼里充斥着好闻的茉莉香水的味道。
闻着不呛人，像是比较高级的香水味道。
他带着何嘉进电梯，按了十二楼。
走下电梯，一个完全关闭的公司，池凛按了几下密码锁开门，走进去，轻车熟路地把公司总电闸打开。
灯一瞬间全亮了起来，何嘉眯了眯眼，才发现这间公司比自己从外面看到的还要大。
无论是从整体格局，还是装饰桌椅来看，精致却又不失大气，很明显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
何嘉就在那一堆精致的首饰中间，看到了印有Lock luna标识的项链。
少女快步走近看，是L家已经停产的初代项链，也就是这条项链，让Lock luna这个牌子从默默无闻走进消费者的视野里面的。
何嘉不由自主感慨一声，“这是谁的收藏啊？真有眼光。”
“这条项链现在已经停产了，是绝版项链。”
“我妈设计的。”池凛说。
何嘉震惊几秒，“啊？”
“你妈妈是设计师啊？”
“是也不是吧。”少年淡淡出声道：“她喜欢的东西很多，接触的领域也很多，设计只是一小部分，她嫁人之前，有四五个自己创立的品牌。”
“那个时候也在任过Lock luna的设计师，不过结婚之后就停止设计了。”
没人知道，现在风生水起，江市首富的池奕承，创下的很多成绩，都有纪嫃的帮忙。
纪嫃在世时有预感lock luna会成为大爆的牌子，让池奕承投资，可那时的池奕承已经万人追随，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创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怎么还会听纪嫃的。
慢慢的，纪嫃隐退，从池奕承并肩的搭档，变成了人人夸赞的贤内助池太太。
“那她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何嘉由衷说道。
“但你妈妈能设计出这样的项链，应该挺有名气的吧，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这么厉害的设计师，怎么鲜少听说。
“因为女性在这个社会上是很困难的。”池凛说。
何嘉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于池凛一个男生会说这样的话。
他没注意到她的眸光一闪而过的亮，继续开口道：“有很多厉害的女性，荣誉和光芒都会被隐藏在男性之下，即便付出更多的努力，也很难真正被大众承认。”
池凛回过头，看着何嘉的眼睛，“但即使没人知道。”
“也不能否认她们的优秀，她们的力量。”
“是么月亮。”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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