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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林慕南和左菁华出了这不透门,转向右侧偌大休息区。
      张晴蓝一人独坐。面前茶案上摊开着书本,她戴着无线耳机,夹着笔翻书,像无声的动作画。
      抬头发现林慕南和左菁华正走近着,张晴蓝如小喜鹊般扑腾起身,稚子似的,笑靥清甜:“林哥,左哥,你们弄好了?”
      “好了。你哥呢?”林慕南问。
      “我哥和司机小哥两个人,去送徐禹航学长了。”
      左菁华听了,抬起手,经由指端向白日晞提请了一通会话过去。
      会话即刻被接通,对方声音状态十分地职业:“华少。”
      趁着左菁华与白日晞通话的间隙,林慕南闲着无事,伸手捏了颗草莓搁嘴里。茶几上摆着饮料果点,想来是勤务人员招待张晴蓝用的,几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人送到了吗?”左菁华朝着会话另一端的白日晞问道。
      “送到了,正要返程。华少你用车吗?”
      “我这边不用你。你把我朋友送到时光邸生活广场。”
      “预计二十分钟。”
      “辛苦了。”左菁华切断会话,同林慕南和张晴蓝商量,“既然去时光邸自习,也一道在那吃饭吧?”
      “要不还选卞式的清宴馆?付了餐费,等于同时付费了休闲空间,正好不用转去商业自习室了。”
      “那现在就去。这水果带着点吗?”
      “不用。”
      自驾到时光邸生活广场,左菁华泊车,林慕南同张晴蓝领先一步来到二楼,直奔一家连锁经营的清宴馆,名为“一寸当时”。
      轻宴馆内布置着书架、木楼梯,环境清幽,背景音乐温柔,空气里有绵微的香草气息。
      隔音板雕凿的木格结构把餐位围成孤岛。“孤岛”们高高低低,各有一面套嵌上玻璃,可直视其外广场楼的内景。不同“孤岛”内的食客则互不见面。
      窗外,橙黄夕照;跟前,格子架上伸出梅花树枝般的壁灯,在桌面投下一池光影。
      熟稔地入座,左菁华赶上来,示意桌面玻璃视窗下的电子菜单,对张晴蓝说:“晴蓝,你点餐。”
      “我点不好,左哥。”
      “按惯例,点你自己爱吃的,等会儿我补充。”
      “冰淇淋?”
      “点吧。再加个太阳饼拼盘,半打矿泉水。”
      张晴蓝这才取出电子菜单,依自己口味点了大约一人份量,预留下足够的补充空间。
      这时逮了空,林慕南偷闲浏览起指端,特意地回看了遇见徐禹航前收到的那则疑似告白书开篇的简讯,大脑紧急排查发讯人的身份,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有助于锁定这个人。
      左菁华在张晴蓝点餐的基础上增补够了主餐,又加了水波蛋、轻乳酪和冷焰羊羹,指端感应结了账之后,转过来看林慕南。
      后者凝着眉,梅枝小灯折光在他脸上,睫毛下一团暗影,左菁华杵杵林慕南的胳膊:“想啥这么入迷?”
      “之前……接到一条奇怪的简讯。”林慕南听到左菁华询问,头也没抬,取消了指端的虹膜密径视效,开放拟幻屏,毫无保留地展示简讯内容给左菁华看——
      南南,你这些年还好吧?我总该想念你,却怕打扰你……
      左菁华一看就乐了,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什么?谁?”张晴蓝双眼扑泠扑泠凑过来,“谁的告白信?”
      林慕南连忙一触指纹槽把拟幻屏关了。
      张晴蓝不依不饶:“林哥,你就给我看看呗!”
      “我这得打电话呢,别闹。”林慕南警备地跟张晴蓝对视,瞳孔由于思维活动而舒张开来,愈加明亮。
      张晴蓝定定盯着林慕南眼睛,停下动作:“好,你打。”
      林慕南无奈,解锁了指端拟幻屏,当着张晴蓝的面给刑侦专家朱磊拨去一通会话。
      “南南,怎么?”
      “朱侦探,帮我调查一起校园霸凌案件,发生在沥央五校,受害人是个九年级男生,叫徐禹航,清风徐来的‘徐’,大禹治水的‘禹’,扬帆起航的‘航’,他如果需要的话,我希望他能得到一些法律援助。”
      “明白了,我现在就着手去办。”
      通话很简短,切断后,张晴蓝扑泠扑泠的目光还在林慕南身上聚焦着。
      “林哥,你打完电话了?”
      “嗯。”
      “还打吗?”
      “晴蓝……”
      “那个告白信,就给我看看呗!”
      林慕南见这事不像能善了的模样,赶紧起身要躲,张晴蓝一下子扑了过来。
      兵荒马乱。
      张明昆恰逢其时地推门进来。
      林慕南赶紧出声招呼:“昆子,这里!”
      张晴蓝很怵自己这个哥哥,霎时正襟危坐,不再闹腾了。
      这时候服务员也送来了冰淇淋和矿泉水。
      左菁华点餐时标注着“冰淇淋和矿泉水备好就上,其余签到后再上”,眼见人也到齐了,就签到传了餐。
      餐品经由传送带,从通路管中传送到卡位来。
      左菁华逐个把餐盘取出,分至与座几人跟前。
      伙伴四个沉默地开始用餐。
      舒缓的背景音乐里夹杂着其他卡座食客的低语,轻如鸿毛。
      清宴馆是颇具卞民族风格的贩卖休闲功能的地方,提供精致餐饮,注重掩蔽和隔音,指向具有一定生活品味和审美情趣的顾客,可供其数小时地在卡座工作或交谈。卡座外常设置有玻璃琴房、玻璃练歌房、玻璃观影房等,而这家清宴馆在学习广场内部选址,便共用了广场资源。
      张明昆最先用餐完,将餐椅撤后一些,从双肩包里掏出笔记本,默然地翻动页面。
      左菁华等林慕南撂下餐具,也随之停箸:“南南,你请探员搜集徐禹航被霸凌的证据是要做什么?莫非想帮徐禹航打官司?”
      林慕南反问:“沥央五校的校霸团伙,你听说过吗?”
      “对他们的事迹早有耳闻。”
      “算是顽疾了吧。”林慕南感叹,并且回答了左菁华的疑问,“我不会去建议徐禹航采取哪种手段打破困境,只是不希望他要自我保护或者主张侵权赔偿时无从下手,朱探员是专业人士,在徐禹航自我主张权利的情况下,可以帮忙完成收集证据这一步。”
      张晴蓝抬起头来:“一定要徐禹航先主张,我们才能帮忙吗?”
      “对啊,谁的权利自然应该由谁去主张。”
      张晴蓝皱眉抱怨说:“有点不近人情。”
      “就像你学过的哲学理论:外因是根本,内因是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徐禹航总要先有自助的意愿。”
      “我们不提醒他一下吗?”
      “按理说,应该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但实际上,你哥已经提醒过了。”
      张晴蓝撂下餐具看向张明昆,后者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桌四个人都已用餐完毕,左菁华见了,就签到要求传送餐后饮品了,然后按动机关将用过的桌面连同餐具收进桌膛下的输送通路,换上新的休闲桌面,调配出客用的平板式电脑。
      几分钟后,餐后饮品传送了过来,左菁华动手将之分到各人手边,随后大家便如来前所计划的,各自着手准备即将开幕的基础教育全科竞赛。
      林慕南指端这时传来通话提请信号,打破了钻研学问的沉浸状态,虹膜密径视效下,可见通话提请人名字——唐幽人。
      林慕南站起身来,为避免打扰同伴,走出轻宴馆才接通会话:“世伯母,晚上好。”
      “南南,世伯母托你个事,你明天能不能带着小晚过来?我和你归世伯想让她来腴(yú)原玩玩,最近陪她太少,怕生疏了。”
      “世伯母,这个计划你已经和小晚沟通好了是吗?”
      “倒还没有。”唐幽人答得窘然,解释,“我这阵子准备春兰花会,你归世伯那边忙谷神节的祭祀仪式,是我们疏忽了。”
      “那我征询小晚意愿之后,如果没有问题,明早就带着她一块儿过去。只是礼服小晚应该没有,恐怕需要连夜赶制了。”
      “不用赶制,我和你归世伯已经准备好了。”
      “那明早起飞之前,我给世伯母打电话。”
      “南南,拜托你。”
      林慕南跟唐幽人通话的过程中,从“一寸当时”门口一路远走,这时停步在自习广场一扇落地窗口处,背靠橙黄晚空,朝着话筒澄净地说:“世伯母言重了。”
      切断与唐幽人的通话时,晚霞尚灿烂着,林慕南独立于窗口,瞧着天边的金光暗淡下去,才返回到一寸当时的卡座里。半个钟点已然过去。
      林慕南暗里扣扣张晴蓝面前的桌面,待其回头,又指指卡座外头一间玻璃唱柜,悄声说:“一会儿作业写完了,陪你练歌。”
      张晴蓝眼睛一亮,“唰”地合上课本:“作业我早写完了,书可以回家再看。”
      林慕南青眼传动,挥手,唇语道:“走。”
      张晴蓝欢快地从桌椅空隙钻了出去。
      和张晴蓝坐到两人台的唱柜里,林慕南将话筒递入她手:“参赛曲目,唱一首来听听。”
      张晴蓝显出些许羞涩,倒也欣然愿意,词间曲隙不时拿眼去看林慕南。
      张晴蓝唱歌是野路子,可圈可点的地方有,瑕疵同样一大把,像节奏、音高的精度,在林慕南能分辨十分之一赫兹频率变化的超精听力听来实在稚拙,难得的是她唱歌的感染力,那是林慕南没有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
      今人务实,往往对功用性、技能性的层面高看一眼,对捉摸不着的内维的层面则不以为然。
      而林慕南所属的十七宗门,作为传承两千年的古老世族,依旧看重早被很多人厌弃的一些东西,比如明亮的性格底色。张晴蓝的真实、善良、执着、快乐、同理心,一股脑地被林慕南视为她终会乐艺有成的支撑系。
      林慕南此前没有跟张明昆说的是,他心里有意为张晴蓝牵桥音乐大师雷修,撮合一场师生际会。
      耳边的演唱渐入了佳境,副歌时,张晴蓝又扭过头,眼神去找林慕南的脸孔,用向日葵追寻阳光那样的眼神看他,曲终也没有移开。
      林慕南好似突然发现,眼前这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暗暗长成豆蔻少女,脸型仍是孩子气的圆润,带点婴儿肥,但是肉眼粗看上去的年龄差,已经和林慕南同龄人越来越不明显了。
      这边刚刚唱完一首歌的张晴蓝,灵域还留着美好之境的残影。
      点歌机下方的饮品桌下设置着钢琴柜,林慕南掀开柜盖,坐张晴蓝旁边,弹她唱过的那首歌,一句一顿,打着拍子解释节奏,引导她听辨音符的高低差别。
      严格来说,这是张晴蓝正规意义上的第一节音乐课,她如同一个惯于听声学话的小朋友,开始被引导着识文断字,蓦然得见一座恢弘博大的藏经阁,在迷雾里影影绰绰,召唤她走近和探索。
      林慕南几乎耗用了一个小时,把曲谱拆解成单个音符来演述节奏和音高,然后合上钢琴琴盖,对张晴蓝道:“好了,点歌机再点一遍,唱给我听听。”
      张晴蓝乘兴点了歌,前奏响起,心底清甜,唱出的歌也甜得像初恋。
      最后完整唱出的这一遍,林慕南含着笑听完,再不提节奏和音准,温和对张晴蓝道:“晴蓝,老实说,我不太懂歌唱情感问题,不过从乐理层面,我大概能给你一点帮助。我小时候,听过一个乐艺大师这么打比方,她说:音乐是个有情人,你初见他心动,靠近他欢喜,结交他发现他内涵深广,而乐理就是有过和他结交经验的人,对他自然属性的归纳。所以我想,你善用乐理便用,你也可以自己摸索伊人的自然属性,可能过程漫长艰苦,结论多半和乐理殊途同归,都不是浪费。我的忠告只有一个,假如真的那么喜欢,务必要争取和他一起到老。”
      张晴蓝抿着唇,毅然点头。
      林慕南回视向张晴蓝的眼波颤也不颤,温柔语气里也潜进几许世家公子的矜重气质:“我相信你能坚持下来。空闲了,客观地想想做不做职业音乐人,未来要早做打算。”
      张晴蓝黯黯点头。
      “王念初给你勾起的好奇心算是得到满足了吧?今天就这样,你练吧,我出去了。”林慕南说着,起身走向门边,左手压上门把,锁舌微动,咔擦——
      那声锁舌脆响仿佛来自精神领域的某道门,张晴蓝倏地抬头,脱口道:“林哥……”
      “什么?”林慕南回身等张晴蓝说话,半晌,仿佛福至心灵,点头,“我帮你叫份小吃送来。”
      张晴蓝唇线紧合着,燧又轻挑起,少有文静地说:“林哥,你真好。”
      林慕南回以一笑,唱柜门在身后缓缓关合。
      林慕南隔着唱柜玻璃壁再瞧了瞧张晴蓝,又叫住途经廊道的一名服务员,出示了指端付款码,请他给张晴蓝那间唱柜送些零食和饮料。
      张晴蓝偏过头,隔着玻璃柜壁,心头一时又苦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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