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一千四百斤》釉彩的钥匙

5、仓鼠凝视着你

　　苍庸入职得很快，特研局只是简单地调查了一下他的背景，也不管他以前的专业如何，工作做的是什么。

　　寅峰在特研局的权力不小，苍庸这也算是走上后门了。

　　苍庸和寅峰共用一个办公室，更方便协同工作。

　　“部长办公室里普通光脑是用不了的。”秘书部的一位前辈向苍庸解释，“这里有信号阻隔器，只能用内部系统传递信息。”

　　“普通工作文件能够转存，但开头有‘秘’字的文件你是没有权利转存的，一旦你动手转存，就视为窃取秘密文件，系统会拦截转存行为，你也会立刻被警卫逮捕。”前辈认真解释，“如果秘字文件有转存的必须性，要向上打报告。”

　　苍庸一边听一边点头。

　　“还有，因为这里有阻隔器，所以保姆机器人也没法进来打扫。”前辈继续说，“你得负责办公室的清洁工作，还要帮部长打饭，倒茶。”

　　“这些你会吗？”前辈看过苍庸的履历，苍庸也是个小贵族，估计连照顾他自己都够呛。

　　“会的！”苍庸挺起后背，“我一定把部长照顾得白白胖胖！”

　　“对了前辈，我的工位上能放我自己的东西吗？”苍庸觉得现在这个工位太没意思了。

　　“进办公室需要检查，没问题就能带。”前辈以为他是想弄个保温杯，或者换个更舒服的椅子。

　　一天后。

　　来上班的寅峰站在了自己办公室多出的那个工位前，沉默地注视着工位上那个阳光开朗的苍庸。

　　“部长好！”苍庸起身向寅峰打招呼。

　　“好。”寅峰回了一个字之后又转头注视工位上的名牌。

　　名牌的右侧，一个穿着西装的棕色仓鼠双手抱胸，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那两颗豆豆眼里透着认真。

　　“这个是……”寅峰指向那个棕色仓鼠。

　　“我画的。”苍庸解释。

　　“那你桌上这堆东西是？”

　　“这是一个星球夜灯，旁边的是小绿植，这个隔板上漂亮的标签贴纸是我从饮料盒子上撕下来的，还有我剪的小纸袋。”苍庸一个个介绍，“这个紫色的是干花，干花玻璃瓶旁边靠着的是我钩针织出来的小玩偶，这个小置物架里面是香薰。”

　　寅峰：“……挺有生活气息的。”

　　“谢谢您的夸奖！”苍庸把一个可降解保温盒递给寅峰，“部长，这是我去食堂给您打的早餐，是加了荆芥粉的炖肉。”

　　寅峰接过餐盒：“苍庸，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做我的助理。”

　　“我知道！您的身份特殊，有个知情人在身边会更安全！”苍庸把身体站得笔直，他这还是第一次当特助，有点激动。

　　寅峰微笑着拍了拍苍庸的肩膀：“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我一定对得起部长您的信任！”苍庸声音很大，中气十足。

　　怎么感觉苍庸的演技又没那么好了？

　　寅峰心中疑惑，不过他只是让苍庸好好努力，灌了几句鸡汤。

　　【宿主，你今天开始上班，今天就必须把情报递给姜通和特安局。】系统出声，【这不是过家家，你起码为保命努力一下吧。】

　　【我不知道怎么努力，没有头绪。】苍庸等寅峰坐下之后才坐，【诶，对了，你上次说这个世界的虫族是一种外星节肢动物，它们有毒吗？】

　　被自己宿主的思维跳跃搞懵的系统在安静了十秒钟之后才回应：【没有。】

　　【噢～】苍庸也不知起了什么念头，反正他没跟系统分享，并且他开始认真负责地监视寅峰了。

　　【宿主你真准备给姜通传递情报？你还不如直接跟男主交代姜通的计划，让男主帮帮你，反正他和姜通是一伙的！】

　　【交代完了之后呢？我去哪儿？我可是父母双亡且被亲戚吃绝户了！而且我还背叛过他一次，他放我一马都算仁至义尽了。】他那帮亲戚估计都有搞死他的心，不然这吃绝户吃得不安稳。

　　辛苦一辈子还是潇洒十几年？苍庸选择后者。

　　苍庸一边认真观察男主的一举一动，一边思考情报的措辞。

　　寅峰没有理会苍庸的眼神，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原著里的寅峰是个很强大的个体。

　　强大不单指他的体魄，还有他的精神。

　　冯冲所谓的“不堪回首的过往”对寅峰而言完全是无稽之谈，或者说寅峰不会让那些纷乱的过去影响到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寅峰负重前行，但他是个乐观主义者，也是个不怎么顾命的疯子。

　　他的原型是花豹，花豹里头疯子多。

　　而寅峰这头黑色的花豹也就这么藏匿在了黑暗之中。

　　苍庸觉得自己可以参考冯冲的描述，不然他的情报就太没张力了。

　　【情报要什么张力？】

　　【你不懂。】苍庸有自己的想法。

　　苍庸一直琢磨到了下班，这期间他和寅峰的沟通不多，寅峰似乎不怎么爱聊天。

　　他和冯冲一起回了家，在吃过晚饭之后，苍庸拿出了一位同事给他的见面礼。

　　这个见面礼是下班的时候送的。

　　苍庸掏出里头的摆件，撕开礼品盒，在礼品盒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小芯片。

　　将芯片插入光脑的凹槽，他的光脑页面迅速跳出了两个对话框。

　　对话框很简陋，而且对方的头像也是一片空白。

　　这里一个是特安局的账号，一个是姜通的私人号。

　　【特安局账号一旦输入有关寅峰和狰礁的关系，就会被封锁，姜通也会知道，宿主你估计会被立刻处决掉。】系统怕苍庸要剑走偏锋，暴露主角。

　　【我知道。】苍庸现在工作就已经很为难了，他不可能再给自己找罪受。

　　他双手合十，向外翻转，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是个大工程啊！”他已经把蜂蜜方糖水果茶给泡好了。

　　【确实比较费脑子。】系统赞同。

　　然后系统就看到了苍庸情报的开头——这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寅峰，观察这个冷漠而孤傲的男人，观察他那坚冰外表下脆弱而柔软的内里。

　　系统：【？】这是什么？

　　三个小时后，另一颗宜居星上。

　　行动组组长姜通听说苍庸那边传来了资料，他放下午餐盒，去了通讯室。

　　“现在是烽明星几点几分？”姜通注意到通讯室还有自己的几位同僚。

　　“24小时39分。”通讯员回应。

　　寅峰他们工作所在的星球就叫烽明星，一个太阳日有26小时52分钟。

　　通讯员打开苍庸发来的文件，在看到六千多字符的时候，众人都懵了一下。

　　“乖乖，这得是多少信息啊。”一个男人把保温杯给重新拧上了，“不是就让他记录寅峰的行程吗？他把寅峰小时候尿裤子的事都给挖出来了？”

　　通讯员打开文件。

　　【我总觉得他随时会崩溃，他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酝酿着风暴，可他看上去又那么平静。】

　　【他看着自己的午餐盒，久久没有下口，也许我打的某道菜触动了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情绪，他在隐忍，这个男人总在隐忍。】

　　【同事们在聊天调笑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表情，宛如世界之外的独行者。他的眼睛明明是金色，可半点不像阳光，原来金也可以是冷的吗？】

　　【在面对局长时，他不肯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他是倔强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一位技术员没有站稳，朝着寅峰倒去，我看到寅峰灵巧地旋身，越了过去。明明他的块头不算小，可他腰身柔韧，轻盈又优雅。落地之后他微垂眼眸，掩盖了那片金光。】

　　众人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通讯室里很安静。

　　姜通想走了，他想看看苍庸单独发给自己的那份文件长什么样。

　　“他是不是发错了？他发的是小说的文档吗？”有人问。

　　“可这人确实叫寅峰，而且抛去那堆没意义的环境描写，这确实也记录了寅峰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他到底多喜欢寅峰的眼睛啊？三句话不离金色的眼睛。”

　　“告诉他，让他下次直接报告，别瞎堆叠形容词和他自己的主观猜测。”

　　通讯员摇头：“不行，这是单方面的联络，我无权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给他发信息。”

　　一个男人拧紧了自己的保温瓶盖：“寅峰是不是精神有什么毛病啊？他很脆弱？”

　　“不确定，不过看他失落的次数，应该不太正常。”

　　姜通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没人在意他，毕竟他们“兄弟部门”的重要高层是个脆弱的神经病这种乐子确实招笑。

　　姜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苍庸给他单独发的文件。

　　【他的世界是黯淡的，尽管他今天并没有主动提起狰礁，但我知道他在想念自己的朋友，我在他那双金色的眼瞳里看不到希望的光，只有无尽的灰败。】

　　【他的左手抱住了自己右边的胳膊，寅峰感到很疲惫，他厌烦周围的一切，可又不得不应付这些荒唐事。】

　　【今天他停在我的工位前看了许久，也许他透过我那些漂亮的装饰看到了温暖和希望，可最后他还是转身走了，他离希望越来越远，他也越来越灰败。】

　　“哈哈哈哈哈哈！！”姜通放声大笑，险些把自己给笑没气了。

　　他缓了好一会儿，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姜通又把情报看了一遍。

　　“……哈哈哈哈！咳咳咳！”

　　而后不久，这两份情报就出现在了寅峰的光脑上。

　　寅峰：……

　　现在本来该是寅峰睡觉的时间，他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睡裤，放出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现在他觉得自己不该看情报，他感觉自己“金色的眼眸”被仓鼠舔了。

　　这混账仓鼠把他的眼球子抠出来舔了个彻彻底底，已经脏了。

　　寅峰面无表情地调整呼吸，在一字不漏地看完情报之后，他起身刷牙睡觉，丝毫不受影响。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高。

　　寅峰把手搭在自己腰上，随后他忽然想起【他腰身柔韧】。

　　寅峰默默把手放在身体两侧。

　　闭眼一会儿之后他又坐起来，拉开睡衣的领口往里看。

　　看不清腰，被胸肌遮住了。

　　“啧。”寅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全身镜前，掀开衣摆。

　　他的腰确实被他的肩膀和胸膛衬的细，但肌理清晰，力量感强，和“柔”这个字应该是不太沾边的。

　　寅峰放下睡衣，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镜子里倒映的那双金色的眼睛。

　　寅峰：……

　　不行，继续睡。

　　他重新回到床上，闭上眼。

　　十几分钟后，寅峰再次坐起来。

　　“他会被处理掉，别跟死人计较。”寅峰小声嘟囔。

　　他不断重复着“别和死人计较”，一边重复一边重新躺回去。

　　最后他还是没睡成，又起床吃了助眠的药。

　　他终于睡了，而且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梦。

　　寅峰梦到一只巨大的，穿着西装的棕色仓鼠，在追着他舔。

　　仓鼠一边追还一边说一些羞耻的话，偶尔仓鼠还会闪现到他面前，双手交叉环胸，摆出一副专业鼠士的样子，这是仓鼠的僵直期，寅峰必须抓紧机会向另一个方向跑。

　　另一边，苍庸在折腾夜宵。

　　他还蛮喜欢冯冲这个人类的，他交完“作业”之后就约着失眠的冯冲一起喝一杯。

　　“你今天很开心？”冯冲看着他的笑脸，有些疑惑。

　　苍庸开始间谍任务了，他不该紧张吗？

　　“开心！我的生活终于安稳了。”苍庸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弄油炸花生米。

　　他们准备吃点小菜，再喝到微醺，最后洗澡睡觉。

　　苍庸知道男主会看自己的情报，他都快给男主夸出花来了，男主现在估计纠结得睡不着。

　　他怎么忍心杀死自己这么个善良的熊？

　　冯冲家里是开放式厨房，他能看到苍庸在里头晃悠着哼歌。

　　“我真羡慕你们这些有原形的。”冯冲撑着脑袋看着苍庸，“你们仓鼠，成年了也有机会变成小小的一个，被人捧在手里。”

　　“捧着？”苍庸想了想，“我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捧着我了。”他个头比爸妈都大。

　　“你想要这样一个人吗？”冯冲喝了口酒。

　　“想！”苍庸声音特别清亮，

　　冯冲笑了两声：“你啊，还不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地方。”

　　苍庸开始捞花生米了，一边捞一边小声哼唱：“把我捧在手上～”

　　“希望你能遇到吧。”冯冲随口祝福。

　　苍庸端着盘子华丽转身。

　　另一边的寅峰已经滚到床下去了。

　　寅峰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要闭眼吗？梦里那个仓鼠还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