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朝月圣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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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月之声，圣主莅临。”镜瑶冷静道，“我不知为何圣主会在此时突然回归，但是，既然有圣主在，你们二人的来去，便不能由我定夺。”
“南海幻岛，奇珍异宝，光明射目，出海之人若得机遇，偶入此地，却不会遭到幻族驱逐，反而会受其款待，满载而归。”离诤悠然开口，“看来果然同传闻一样，幻族对于外来者格外包容。”
“圣主曾说过，慷慨是值得歌颂的美德，”镜瑶道，“与其索取不如给予，与其贪婪不如奉献。”
通往圣殿的这条小路可以说是寸土寸金，随处可见的光怪陆离的晶石丛，俨然将此地铺成一座巨大的地上晶矿。
楚辞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她很少这样不接茬，要么是因为心理上的厌弃，要么是因为身体上的疲惫
这一次是因为后者。
离诤回过头看她，琥珀般的眼睛弯着，气定神闲地问了一嘴：“累吗？”
楚辞没好气地开口：“您说呢？”
她不是展翅高飞的鸿鹄，也不是驰骋草原的骏马，而是拉磨的驴，犁地的牛，吃得苦中苦，还是人下人。
不同人之间的差距，比不同物种之间的差距还大。
“我是真没想到，您竟然还留着这玩意。”她说的是她身后，正用一根绳子挎在她肩上的破板车。
木板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年久失修的车轱辘走一步便“嘎吱”响一声，在萤光明彻的晶丛之中摇摇欲坠地前进。
楚辞不明白，为什么会局面会发展成这样，战斗力最弱的她保持了难得的清醒，却也倒霉地成为了善后的那个怨种。
她更想不明白，一个幻族长老，一个魔族将军，谁不比她有灵力，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三个人运过去，非要让她像个拉货的纤夫，拉着这三个大男人。
“我以为，你应当很热爱劳动的。”走在前面的白发魔头停下了脚步等她，这一路上，她很难跟得上镜瑶和离诤的步伐，离诤见她落得远了便会停下来等她，而这时，镜瑶也会默默地停下脚步。
从圣殿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开始，小幻妖便稳重了许多，她神色早已不是方才那般剑拔弩张，而是肃穆虔诚地凝望着那座在月色下拨开迷雾的圣殿。
楚辞依旧没有说话，离诤便继续调侃。
“毕竟你从小就表现出不俗的毅力以及惊人的......”离诤话说一半，目光在楚辞身上意味声长地流转一番，他看着她长大的，几乎能从她睫毛震颤的幅度便可洞察她心中所想。
果然楚辞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下半截话，受不了被吊着胃口，只得抬眼问道：“以及什么？”
离诤微笑：“劳动天赋。”
楚辞：“......”
好烦啊，她真的好想弃绳。
但是她没有，她反而握紧了手中粗糙的绳索，手上多施加点力度，这样肩颈处才不容易被磨破。
就事论事的话，她也确实有离诤所说的劳动天赋，而这俩破板车曾经也得过她敝帚自珍的青睐。
以极机巧之能事而闻名魔都内外的千机大人，在年少时并没有那么心灵手巧，她也经历过很长一段拙手笨脚的时期。
而在这段时间中，在她手中诞生物件，除却被她私藏的木偶人之外，唯一能堪一用的就是这架破板车。
离诤问她:“遗簪坠履，泣荆之情，怎么样？重拾旧物有没有很感慨？”
楚辞无语：“...感动地要哭了。”
“我一直觉得此物虽破败不堪，”离诤打量着这架堪称遗迹的板车，道，“但对你意义深重，所以那日，你讲其遗留在我殿中，我便将其妥善保管起来了。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楚辞道：“倒不如不用，要是这三个人知道这木板上躺过什么，指不定能吓死。”
她的鼻尖一直传来隐约的血腥味，纵使夹杂在木板腐朽的气息中，也依然挥之不去。
或许真正挥之不去的是其他东西，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编织成一张斑驳的网，将她幼时的人生紧密地包裹在其中。
那时候，千机营中比傀儡更多的是幼童的尸体。
聂繁折磨人很有一套，很多孩子，要么是受不了刺激惊吓而死，要么是被傀线绞杀为支离破碎的残肢，要么则是在埋入傀线是活生生疼死。
几乎每一日都会有新的尸体诞生，这些孩子生前受尽虐待，死后也难以善终。聂繁只会操纵几个傀偶将幼童的尸体丢出千机营外，等着早就蹲守在营外的妖魔蜂拥而至，将所有的骨血蚕食殆尽。
即使到现在，楚辞也很难描述亲眼看见那种场面的震撼，她早已身在炼狱，日日受业火焚烧，然而一心不死，惑障无边。
她或许应当做些什么，于是她提出自此以后由她来收殓这些尸骨，聂繁怔愣了片刻，没有驳回她的请求。
这并非出于对楚辞的偏爱和容忍，只是因为千机营外积留的血水太多了，残暴如聂繁也讨厌血腥味，这会让她搞不清楚，这味道是不是从自己日渐腐败的身体上发出来的。
循着月光而行，照影岛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焕发出灼目的光辉，越是靠近那座传说中的圣殿，越是能感受到光明的炙热，楚辞和离诤都不露声色地压低了眼睫。在魔都生活多年的人，其实都不太能适应光明。
“到了。”直到镜瑶突然开口，二人才眨了眨眼，抬起了头，望向眼前这座巍峨华丽的宫殿。饶是做好了准备，他们二人还是不可控制地双目一眇。
楚辞赞道：“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四壁晶明，鉴影炫目。”
离诤也点点头：“瑶台银阙，天上人间。”
如果说之前岛中所见，已经是足以闪瞎她一双眼了，那么眼下这座朝月圣殿，应当可以与九个太阳争辉。
迈上珠玉镶嵌的台阶，眼前出现的是一座高大恢弘的门庭，应当是用某种曜石砌成，流光婉转，而殿内则更是随处可见的琉璃彩宝，相映生辉。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纵使已经销声匿迹舒适数十个沧海桑田，再度出世，圣殿之貌却历久弥新。
“圣殿有禁令，未经允许，外族不可入主殿。”这时，镜瑶突然开口道，“你们暂时只能止步于此了。”
她语气严肃，甚至有些压抑，应当是在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
然而，这样的克制逃不过楚辞和离诤两个人精的耳朵。
楚辞抢先一步开口问道：“幻族禁令，我等自然不敢违背，只是，我的同伴还未清醒，还请镜瑶长老给我们安排个妥善的去处，也省得我等在此处徘徊，冲撞圣地。”
小幻妖的心思太好揣摩，既然把他们领到了这里，就不会在轻易驱逐。
镜瑶看看她，沉默片刻，朝远处指“此殿东侧，穿过水玉小径，有一处长老院。你如果需要安置你的同伴，前往那里，应当是最合宜的。”
东侧，水玉小径，楚辞顺着镜瑶所指望去，便看见一条犹如银河铺泻般的小道。
“玉树珠林，晶石丛，水玉路，造物者究竟是何等钟爱，才会将一切物华天宝，尽数恩赐于一个域外异族。”
踩着价值千金的水玉，楚辞依旧任劳任怨的拉着满车的“货”，整个人显现出一种举世无双的朴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对于一个过于单纯善良的种族来说，这也许并不是一种恩赐？”
离诤依旧跟在她身侧，二人又是这样走走停停，好在水玉小径，光滑无比，她拉起人来也比之前轻松不少。
楚辞道“哇，不愧是老师，果然一针见血，真是让学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老师？”离诤挑眉，伸出手指在楚辞发顶上敲了敲，“你以前求学时，倒是会诚诚恳恳地叫我声老师，今日突然提起来，我怎么觉得这么不自在呢？”
楚辞嘴角一翘，道：“能有什么不自在的？传道授业解惑者，自然担得起这一尊称。”
“是吗？”
“当然，”楚辞笃定地点了点头，旋即话锋一转，“在魔都十几年，若非您教我开蒙启智，明礼树德，学生也不可能在魔族中立足。”
离诤点点头，但笑不语，等待着她奉承之后的转折。
果然，下一刻，楚辞便话锋一转，问道：“只是，学生心中有一疑惑，实在难解，不知老师可否指教一二？”
离诤笑道：“难得听你再叫我一声老师，我又怎么不承担起这解惑之责？”
脚下的路径如同流水漫过，在她的脚下荡开层层涟漪，她往前走，波澜叠起，伴她一步步靠近一座空寂的殿宇。
幻族长老院不及主殿那般富丽堂皇，却也仍然保留幻族的特色，石壁门庭之上镶嵌着华贵的装饰。
“我想知道...”楚辞放下绳索，扭动着肩膀放松，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
四方阒然，偌大的岛屿上，似乎除了外来客便再无其他动静。
楚辞转过身，一字一句，蓦然开口：“这里，究竟是幻岛，还是魔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