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科生好难带[年下]》路霏

8、008

　　中远集团总部的大楼气势磅礴，高耸入云，堪称L市的标志性建筑。

　　在前台的带领下，邓一祎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直达董事长办公室。

　　四表舅刚刚在邓家别墅被方锦秀奚落，这回吸取教训，走在集团大楼里，腰杆挺直，不卑不亢。

　　不过他跟在邓一祎后头，还是忍不住对着周凭念小声嘀咕:
　　“你说现在科技挺发达啊，我看依依她就在手机上随便点几下，那出租车就开到小区门口了。还有你，坐公交地铁的时候，都是拿手机在机子上扫一下就完事，真先进。”

　　少年悄悄望了前面的女孩和前台一眼，发现她们并没有因为周四伯的话而感到惊讶。

　　他害怕她会觉得自己土，跟个乡巴佬一样。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走出县城，来到这座省会大都市。

　　四伯是在他的苦苦央求下，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邓家人，拿到他们家的地址，然后一路磕磕绊绊，来到L市，见到了方姑母。

　　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他学会了买火车票、乘公交地铁、使用共享单车，但就是舍不得花钱打出租车。

　　邓一祎其实听到了嘀咕声，她觉得表舅这人还挺可爱，回过头来，朝他们柔柔一笑:“科技改变生活。”

　　少年被她的梨涡恍了一瞬，面色微赧:“姐姐说得是。”

　　前台把人带到会客室，便由集团秘书办的人接手了。

　　“董事长现在在忙，请各位稍等片刻。”女秘书倒了茶水招待。

　　四表舅这会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着喝茶，眼睛还不忘打量这只能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豪华办公室。

　　反观周凭念，他正襟危坐，颔眉低目，不敢到处乱瞟。

　　他只是觉得晚辈那样做，会显得不太礼貌。

　　没过多久，秘书敲开会客室的门，告诉他们可以进去了。

　　在秘书打开门的一瞬间，邓一祎看到一位身材颀长，风度翩翩的男人信步经过。

　　好像是常家的人。

　　但顾不上多想，她赶紧带周凭念他们起身，去董事长办公室。

　　“依依，你先出去，我跟他们单独聊。”邓一祎连门都还没进，就被她爸下了逐客令。

　　“爸！”女孩羞愤难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还不让进！”

　　“撒娇没用！先去会客室等着。”邓董事长此刻不吃女儿这一套，坚决不松口。

　　邓一祎瘪瘪嘴，悻悻地撤退。

　　周凭念乌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流转几秒，原来她在爸爸面前撒娇是这个样子的。

　　好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

　　真好。

　　不像他，连爸爸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太清了。

　　他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和周四伯进了办公室。

　　“你们的情况，锦秀她已经跟我说了。随便坐，别拘束。”邓少宾招呼来人坐下。

　　四表舅一开始以为邓少宾还是从前那个邓少宾，是儿时在一起放过牛、捞过鱼的大哥。

　　直到触及到对方的眼神，身上的装扮，还有说话的语气，才真正领悟到，他们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如此一来，说话便不由得小心翼翼:“邓董事长，如果这个忙确实困难，您也不是非帮不可。孩子他分数差太多，有些事勉强不得。”

　　邓董事长抬眸看着他们，喜怒不形于色，但话语是平和的:“你们过来一趟不容易，若不是下定了决心，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找到我这里来。”

　　“小伙子，把准考证拿给我看看。”他目光投向在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的少年。

　　周凭念赶忙拉开背包拉链，找到准考证，上前双手递了过去。

　　此刻，他就站在办公桌前，能清楚地看到邓董事长身着制作精良的黑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神情特别稳定，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上位者的严肃与高贵。

　　他看着自己的准考证，双手在电脑上熟练地敲击着，在查到成绩的时候，沉静的目光里好像闪过一丝停顿，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察觉。

　　周凭念知道自己考得很糟糕，此行怕是无功而返。

　　邓董的目光从电脑前落回到少年身上:“你这数理化都是正常考出来的？”

　　“怎么，你还怀疑他作弊不成？”刚刚还觉得自己跟上层社会有云泥之别的四表舅，暴脾气突然又原形毕露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邓少宾并没有生气。

　　“还没有这个意思！阿念他从小就聪明过人，平时考试，每次数理化都几乎是满分，要不是他爸死得早，也必定和你女儿儿子一样，能考上名牌大学的！”

　　“周金辉，你把你那暴脾气收敛收敛，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吓人不吓人？”邓少宾抬起手臂指着他，开始数落起来。

　　“我怎么了我？我一直都这样，从来没变过，变的是你们。”周金辉冷不防被儿时玩伴点到全名，一时竟有些不自在，声音也没那么大了。

　　“行行行，变的是我们。你别这么激动，我现在就打电话，当面帮你们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说着，邓董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周凭念的心其实从一进来就是吊着的，尤其是看到周四伯谨慎的样子，更加觉得求人帮忙这件事，希望渺茫。

　　不过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像是拌起了嘴一样，这反倒让他觉得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邓董事长打完了电话，让周凭念在他办公桌前坐下:“他们都叫你阿念是吧，你跟你爸长得真像，等进了高中，可一定要好好学习，你爸他也是个高材生呢！不过，在此之前，伯伯得先问你个很实际的问题，目前，你手头上能拿出多少钱来？”

　　少年闻言，眸色立即黯淡下去，但还是实话实说:“不到一万。”

　　邓董事长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红木桌面，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最多不过十来秒，周凭念便听到他说:“那这样，伯伯先借给你二十万，你写个欠条，大学毕业之后再还给我，不算你利息，怎么样？”

　　周金辉一听，立刻就炸毛了:“二十万？！什么学校要二十万？你让他一个孩子拿命去还？”

　　邓少宾不理他，目光依然锁住眼前的少年:“你有没有信心？敢不敢写？”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无声，周凭念仿佛听到自己心脏在咚咚乱跳。

　　二十万，真不是个小数目，于他而言，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他不得不仔细掂量。

　　邓少宾给足了他深思熟虑的时间。

　　“我写！”少年的拳头暗自紧握，眼神无比坚定，他好看的嘴唇紧抿着，勾勒出倔强坚毅的边缘线。

　　邓少宾满意一笑，递上纸和笔:“欠条会写吗？”

　　“会！”
　　欠条这种东西，他断然不是第一次写。

　　邓一祎待在外面的会客室，根本坐不住。

　　她踮着脚，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去听里面的谈话内容。

　　无奈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见，只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好像吵起来了。

　　然后一切又突然归为平静。

　　她不敢贸贸然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待欠条的最后一步完成，邓少宾才打电话叫邓一祎进来。

　　女孩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表情颇为幽怨，红唇嘟起:“说吧，现在叫我进来是有什么事？小的任凭差遣。”

　　邓父睨她一眼，眼底却是布满宠溺:“你现在立刻给邓一帆打电话，让他马不停蹄地滚过来。反了天了，敢挂老子电话！”

　　邓一祎二话不说，直接就拨了弟弟的手机。

　　嘟嘟响了好几下，没打通。

　　“他不接。”邓一祎摊手。

　　见父亲马上要大发雷霆，她赶紧解释:“今天是七夕节，年轻人都约会去了，说不定咱们打搅了人家好事。”

　　“什么七夕不七夕的，一天天的不务正业，瞎搞乱搞，将来如何挑大梁，成大器？都是你妈给惯的！”邓父的怒火眼看就上来了，压都压不住。

　　“看看人家小周同学，为了上学，想尽办法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有决心，有骨气。你们都得好好向人家学习！”

　　邓父训得有点殃及池鱼了。

　　“您骂他归骂他，别带上我呀。我本来也约了朋友的，现在不还是规规矩矩地，站这儿听候您吩咐。”

　　一旁的四表舅，听父女两你一句我一句的，又嘴欠了:“还说我暴脾气，一惊一乍的，你自己不也一样？”

　　邓少宾瞪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过，只要邓一祎一示弱，邓少宾这个女儿奴就招架不住:“算了算了，你把这张欠条拿着，等见到了你弟就交给他，告诉他这笔债务归他管，到时候由他还给我。”

　　“什么欠条？”邓一祎拿起父亲推过来的A4纸。

　　上面赫然写着:
　　借条
　　今借到邓少宾（身份证:xxxx）人民币?200,000.00（贰拾万元整），作为求学费用。经约定，该笔借款无利息，并于20xx年xx月xx日前全部归还。逾期按xx%年利率计算利息。
　　借款人:周凭念
　　身份证:xxxx
　　20xx年xx月xx日

　　白纸上的字迹线条清晰，笔力劲挺，整个纸面干净整洁，颇具男性的不拘和刚毅。

　　A4纸的下半页，复印了两人的身份证，上面注明了借款专用。

　　邓一祎浏览完，满脸的不可置信:“爸，这借条是不是有那么点不太正规？而且你让他拿什么还你二十万？”

　　“这是我跟他的事，犯不着你管，记得把这借条给邓一帆。若是你擅作主张，在这张借条上做手脚，后果唯你是问！”邓父不听女儿鬼叫，直接拍板下定论。

　　邓一祎屏息吐气，心下盘算几番，最后很乖巧地把这张借条收好:“好的。爸您放心，我一定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