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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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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玖山下，一抹熟悉的白衣独靠在树前闭眼宁神。
陈景手里把玩着几天前听客赏的珠玉，珠玉通体碧绿似青玖山脚流淌的江水，清澈透亮。
淡色的眸子里染尽葱绿，直至尽末霞红吞噬住一切色彩，一道墨色才一掠而过。
“陆兄这是要去哪啊？”陈景盯上急匆匆跑去的身影喊道。
“陈景?”陆冕满头薄汗，手里握着一把渗血的寒剑。
他脑袋里只是闪过一瞬的疑问，随后只想着自己讨生活的钱财。身体甚至没有一丝停顿，依旧朝着追杀目标逃离的方向包抄。
陆冕轻功甚好，自是一转眼便看不清身影。
视线一路跟随陆冕跳动的影子步入深林，嘴角扯出一笑。
收回手中的珠玉，陈景起身捡起地上的铁锹，抛出一枚银棍。
银棍前段渡金，约莫半只手掌长，一指粗。在空中旋转几周掉到地上，金色那面朝东，陈景便捡上往东走。
白衫在风中凌乱，单薄的身型扛起那柄分量极重的铁锹也消失在了夕阳之下。
“谁派你来的！”
“董氏还是李氏?”滚爬在马车地下的张董害怕地喊叫道，颤抖地身子不停向后扭动。
“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陆冕熟练拔出随从身上的剑，缓步来向马车。死人的血溅到他冷峻杀伐的脸上活像个夺命的杀神。
陆冕身怀内力，一脚就把马车踢开，提剑就向张董刺去。
张董早就吓尿了裤子，提着浸湿的裤子撒开腿就要逃，可他怎么可能跑的过陆冕。
没跑两步，便被一剑刺破咽喉，含恨而终。
张董的身躯跌落血泊，眼睛并未闭合，含恨盯住凶手裤脚边肆意流淌的鲜血，直至眼角落下灰幕。
杀手杀人无数，死不瞑目的事他见的最多。
对此陆冕只能是一声浅叹，手上轻车熟路捂住张董的眼睛，将他的尸体拖到马车旁，连同随从一起放火烧个干净。
耀眼的烛火侵蚀着陆冕漆黑无光的眸子，等到一切火烧殆尽，陆冕这才放心地收鞘离去。
心里感叹什么时候能天天接这种雇主豪爽的大单子就好了。
昨天被陈景的钱财玩弄，他现在可是一提到钱就想起陈景那张无所事事的脸。
要是还能碰见他就去问问陈景有没有仇人要杀，他给他提个八折优惠。
另一边，陈景拿着铁锹在山上遍地挖坑埋宝。清俊白皙的脸上析出薄汗，陈景简单擦了擦又着手开始挖坑。
他就是这样，有钱就拿来施舍挥霍，有宝贝就挖坑埋上或者扔到没人进的胡同里。
可所谓遍地耕种财运，给每个有缘人一个小小的惊喜。
陈景?
他在这里做什么。
陆冕轻身略过树林，转眼就看见陈景拿着和自己气质完全不搭的铁锹挖坑。
种东西?这里土壤贫瘠能种的了什么。
陆冕皱眉好奇，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魔力，硬是没离开半步，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
漆黑的眸子被陈景掏出的财力亮瞎。
只见陈景毫不吝啬地把一袋子的珠宝扔进了坑里再拿土填上，最后还很使劲的踩上几脚。等一切完事后连个记号也不做，转身就背着手离开，不带一思留恋。
眼见着璀璨亮眼的宝贝被土一层一层埋没，他都还在震惊。
他不理解，并且有一个十分不符合常识的念头涌上心头。
眼看着他扛着铁锹离开，观上好一会儿，陆冕紧绷的脸上，猛然透过一丝贪念，似要染上什么夺人的魔力，身体不受控制般跳在了坑前。
落到实地，踩在土地上才缓出神来，眉头攀上一层迷茫。
陆冕没有多想全当是自己起了什么私心，正欲转身要走时，却又霎时警惕停住，呵斥道。
“谁?”
“陆冕兄?”陈景扛着铁锹发出问句。
对上陈景，他本没匀平的眉间更是紧凑，也不知自己怎么心里一阵心虚，连忙背手轻咳几声。
“陈景你怎么在这里?”
“我?”陈景拿手指指自己，摊开手指开心道，“我在这里撒钱玩啊，这不它又给我指回东边，我就又回来撒钱了。”
平整修正的掌心确实躺有一只精心雕刻的银棍，这让陆冕心里再一次惊叹起陈景的财大气粗。
“陆冕兄，你又在这里作甚?”陈景边走边问道。
皮硬不开花的笑容惊得陆冕身形向后一晃，莫名感觉这样会安全些。
“刚才路过，看你在挖坑埋钱就……就下来看了看。”
“……对不住，是我对你的钱财起了私心才会如此。”
陆冕说完不在回话，又是往后一退，沉住刀柄的手掌。
“别，你可别说这是我的东西。”陈景转神回上一句，顺便特意强调道，“这是你们的东西。”
陆冕自是被他的话起了疑惑，查看他的面色还是如常，看不出不寻常的端倪和令人琢磨的隐情。
“我说我埋钱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了?”
“我看到了……”
“那它们就是你的，你拿自己的钱怎么能叫起私心?”陈景说道。
“你……你。”
陆冕沉住自己起疑的内心，摸索起陈景看不出情绪的眸子。一联想到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就让他心里不合理的猜想多填了几分真实。
“你不会真的是在到处埋钱给别人送温暖吧?给别人一个惊喜，给世人一个心里暖暖的夏天吗?”陆冕开口吐槽道，一点都不应景。
“缘起缘灭自由天定，我只是无聊撒些种子而已，把后面温暖的夏天去掉，陆冕兄，我还没想过要散财救人逞这个英雄。”陈景回道。
灰朦淡色的眸子看不出任何带有指向性的目的，像真的什么都不图，只是一味的耍乐子。
“你可真奇怪。”陆冕说道。
“你也挺奇怪的，陆冕兄别管什么惊不惊喜了快把你的宝贝挖出来用吧，我还没撒完钱就不同你多说什么了。”陈景回道，又是扔出银棍朝天上转。
见他步伐远去，陆冕心中莫名憋出一团火，总感觉自己又被当成乞丐施舍了。
算了，那管那么多。
既然陈景这个主人都说这些宝贝，谁先发现就是谁的，那他自然是不客气。
挖挖土，拍拍宝贝，拾起，揣进口袋里。
沉甸甸的钱袋装满，陆冕现在别提有多开心，是不是羞辱他不管。
他又没去学宫里读过圣贤书，脸皮厚的很。什么财不财，缘不缘的，哪有买房子更重要。
“哟，陆冕兄挺开心啊。”陈景忽然闪到他旁边说道。
吓的他一激灵，连跑带跳飞出去两米远，凌冽的刀声在空中划出一声长啸。
“陈景?你不撒钱去了吗，找我还有事?”陆冕说道，看定了他的身形才收起剑，面色不爽。
问他他也不说话，视线盯的他心里发毛，突然听他口中放出一声轻笑，连那支腰都压弯半截，嘴里也是断续两句气人的说辞。
“原谅我陆冕兄，我真不是在笑你。我只是想起了一点……开心事。”陈景说道，嘴角扯起的笑容不带一丝停歇。
“你笑什么！不要笑了……”听着陈景的笑声，陆冕耳根不禁泛起一阵羞耻。
随二人挑开的身距，心想便开始乱猜这人莫不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偷看。
他作甚，我穷，我捡到钱开心显着他了，他就这么爱拿钱笑话人？
“你不要笑了！”陆冕厉声警告道。
“对不起，对不起……”陈景笑的直不起腰，一边捂脸一边不停地在拱手道歉。
“哎呀陆冕兄，我真的太高兴能遇见你了。”陈景笑得语气沉浑，最后还不由噎出一句气音。
眸色闪亮也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这根本就是在耍他。
“你在笑我杀了你。”陆冕阴沉道，真是惹急了，握住剑柄，要他在多说半句，就立马砍了他。
“抱歉，不会在笑了。”陈景回道。
没说完，就得立马提步去追轻功飞走的陆冕。
“陆冕兄你别走太快，我会跟不上的。”陈景说道。
陆冕听身后传来这话，更是运功加快速度。
“陆冕兄你怎么还越跑越快，这么讨厌我吗?”陈景问道，那里是跟不上，在后面慢悠悠地飘来这一句。
不讨厌你讨厌谁。
陆冕不想回话卯足了劲往山下跑，想要甩掉陈景。
只听这时，身后莫名传来钱币哗啦掉地的声响，陆冕猛然察觉怀中囊物一空，连忙踩停向后查看，就见陈景摸着脑袋拾起了他开口的钱袋。
“陆冕兄，你钱掉了。”
果真是丢了。陆冕心里该死的恨道，也是急忙跳回去接自己的钱袋。
“抱歉。”一句回话，陆冕伸手也是要去取走它。
“我没事，只是这钱掉的哪里都是，让陆冕兄破财了，才该说抱歉。”陈景回道，陆冕还没懂他的意思，就见他身位一低，竟然蹲在地上开始帮他捡钱！
心中莫名气消了，虽然他不知自己心里在气什么，也不知遇到这种情况该回答什么。
眸子盯紧他的脑袋看上一眼，陆冕也是蹲下开始捡钱。两人都没出声，摸索的身位在二人窄小的落钱范围磨蹭，直到落钱捡的在地上无遗。
“陆冕兄你数数看够不够。”陈景说道，捧着一手的铜板，透粉的指肚粘着林间的泥土，脸上也不知是捡钱脏的还是埋钱脏的。
都说洛蒂轩有位谪仙般的美人琴师，有这天间下凡的神仙容貌，一双罕见的明眸照的直透人心眼，要是他这抹土脸就给他一个人看见就好了。
“陆冕兄？”，“哎！”
陈景喊得陆冕一哆嗦，更是暗骂自己一声，赶忙把钱拦走，慌了神的连他脸都不敢看，哎呀，幸亏这钱袋子没破……
“多……多谢。”陆冕感激道，在自己手里连忙拨弄三两遍，数过去虽说少了几个，但……
瞄一眼陈景的脸色，陆冕噎回了心里，看得眼酸才放回钱袋，轻叹上一口气。
“少了吗?”陈景问道。
“……没有。”陆冕安慰着钱袋说道。
“哦……”
见他十分怜惜把钱袋重新揣进怀里，眼里还是闪过一丝莫须有的心疼?
陈景在陆冕看不见的地方也叹上一口，伸手摸向自己的袖口。
“不用你掏什么，我真没少钱。”陆冕异常兴奋道。
“我只是想给你掏块糖，人掉钱就算全找回来心里也会不愉快的，给拿着吃吧。”
在陆冕焦灼的目光下，陈景真的掏出一块纸包的油糖，递到了他脸前。
“……糖?”
陆冕顿道，他连推脱的说辞都想好了，才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也是在心中恨骂自己两声，怎能往歪处想，人也是靠力气赚钱的，哪里该当什么大好人。
“陆冕兄思想挺跳跃的。”陈景瞟了陆冕一眼，轻飘飘给出一句似不似的调侃。
嘴里含着糖，陆冕更是羞得没敢吭声。也不知这句话是在编排他，还是看出了他心里的端倪。
找个理由跑吧，太难受了。咬着嘴里的糖，陆冕憋起一蹙的难耐。
“陆冕兄昨夜酒吃的还好吗?”
见陆冕兄与自己同路一脸不耐，陈景出言训问道。
“挺好的，我是说洛蒂轩的酒自然是最好的！”陆冕回答道。
“那陆冕兄今日是何时醒的?”陈景问。
“卯时，怎么了?”陆冕吞下化开的糖块，好像还没意识到一件看似重要的事。
“楼里的小厮没和你说些什么吗？”陈景又掏出一块糖说。
“小厮?……！”陆冕反应过来，但手快上一步吞下第二颗糖，噎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说的老地方在哪里，而且今天有事要忙……”陆冕说道。
“忙着杀人?”
“……”
“在这山上跑东跑西的就没注意一下我?”
“工作很重要……杀人要讲信用的”陆冕涩声回答道。
“一下都没有吗？”陈景问道，眉头一撇不知是不是在生气。
“可我不知道你说的老地方在哪里，咱俩就见过两面，我也没有说要在青玖山见面的。”
陆冕也是有些急，空手摊开，给陈景比划了一下两人的陌生。
“……”眸色一亮，陈景面色露出些许难荣。
“陆冕兄说的对，是我……无理取闹了。”陈景说着，眉间更是皱得略发苦涩，话说得也有些难噎。
无言的对视下，陈景转头就想走。
“陈景！你等一下……陈景！”陆冕拉过陈景的胳膊喊道，“如果，如果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肯定会去找你的，我就算忙我要是能告诉你肯定会告诉你的。”
“真的。”
“我只是……忘了，真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老地方看看如何？”陈景扭过头，脸上突然没了负面情绪，笑道。
演的吗……
“……行。”陆冕答道。
撒完钱的陈景很闲，杀完人的陆冕也很闲……
两个闲人趁着夕阳还没落光，一路走到了老地方。
“陆冕兄熟悉吗?”陈景张开手问道。
“怎么不熟。”揉揉眉心，陆冕脸上写出无语，他就是在这里蹲点，追杀了陈景一下午……
“你管这种地方叫做老地方?！”陆冕指着地说道。
“不算吗，这可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陈景满脸真诚地回答道。
“来这里做什么?”陆冕问道。
这里就是有棵树，有点草还有点水而已。
抬头看上陆冕皱眉扭曲的脸，陈景眼里闪过一瞬红光。
“陆冕兄可还记得昨夜酒楼拽着我不放让我解释清楚的是谁?”陈景淡淡开口。
“我……”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昨夜，他被陈景的操作吓的死活拉起他不松手……
也还是陈景说的“明日我在于你细细坦言。”，自己回了好才松开。
然后才有今日的，“老地方见……”
盯起陈景，陆冕脸上是一会红一会紫的煞是一道风景。
“陈景，我……”陆冕想解释但不知从何解释。
“我的错，拉着陆冕兄逛街还是去酒楼这都是我的问题。”
“是我没和你事先说清楚，没有考虑陆兄的想法擅自行事。”
“没和你说清楚地点也是一样……”陈景说着，摸上自己的手臂，“我没有想戏弄陆冕兄，我只是在想陆冕兄会不会为了几个问题跑遍青玖山找我。”
“我的问题。”
“是我想少了，我是个闲人，但陆冕兄不是。”
陈景浅笑掩着面容，看不清神色。
单薄的青衣随风卷起，瘦弱的身姿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陆冕产生了一刻心疼和怜惜。
不对，他说的没错，我心疼什么?
“要问点什么吗？”陈景说道，嘴角浅笑按住卷飞的衣袖。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酒?”缠着他不放，没钱硬请客，只是见了两面就破财……陆冕问道。
后面的话莫名没有问出口。
“打赌输了。”
“认真回答，陈景。”陆冕说道，步伐不由向陈景靠近。
“……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