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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崔浩 ...

  •   晋朝夺得曹家天下后,中原发生八王之乱,匈奴、鲜卑、氐、羯、羌这五个胡人部族,趁机南下侵吞中原。

      神州日沉,西晋国力衰微无法抵挡胡族,大批士族遂东迁,建立东晋。

      胡人则在北方建立前燕、后燕、南凉、西秦、北魏等多个国家,史称五胡十六国。

      自此汉人和胡人在南方北方对峙。

      鲜卑族早年是游牧民族,以放牧打猎为生,居住在北地的沙漠和草原中。

      到了北魏第三代皇帝拓跋焘这一代,他一生南征北战,平定了除了柔然和吐蕃以外的北方地区,武功足以彪炳史书,皇帝当然要写下史书记述鲜卑拓跋氏的历史,供后人瞻仰。

      崔浩是三朝重臣兼老臣,德高望重,首当其冲地承接了修国史这样的巨大任务。

      门下郎官拿着拓跋氏从前的史料,“司徒,修国史是如实记载,还是为亲者隐,为那里遮一遮羞,将真实历史稍稍改动,美化一番,。”

      郎官眼睛往皇宫看,那里显然指的是皇宫里的皇室中人。

      崔浩皱眉,“如果将历史美化,那还是真正的历史吗?亏你还是一个专修史的郎官,难道不知道?写史,要以事实为依据,绝不能为了其它外物进行改变,这样做,不就是失去了历史的真义吗?”

      郎官冷汗沉沉,可是先前几个皇帝可是极为不堪呢,他们有人抢夺自己的姨母做妻子,有的皇子杀掉自己的父亲,这都是极为不堪的事情,这怎么能记到史书里呢?

      这也太不妥当了,这不是要拓跋氏的先祖遗臭万年吗?

      郎官面露犹豫。

      崔浩一槌定音,“如实写下来即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皇上为什么要修史?正因为史书是鲜卑后人吸取前人的教训,不再犯前人错误的重要途径。做史官要知大礼,轻小节,你怎能违背皇上修史书的本意,你踏实做事,少胡思乱想,休要再说那些微末之事。”

      郎官只能依从崔浩的意见来写,他心中纵有千万种波澜,也不敢再言说了。

      高允看到了,觉得非常的不妥,但是崔浩是修国史的主官,又是朝廷的司徒。

      高允自己人微言轻,知道自己说了崔浩也不会改变心意,索性去找了太子。

      太子也是无可奈何,“崔浩是三朝元老,深得父皇的倚重,对于大魏有着莫大的功劳,他不过修一个史书,我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找父亲提意见?这样的话,崔浩恐怕会记恨我,父亲也会对我不满。况且崔浩这样写史书也有他的道理,父亲未必不能接受啊。”

      高音无奈只能离开。

      高允在心中暗叹,崔大人功劳虽大,但行事恣肆,恐怕就要祸不远矣。

      崔浩之弟崔恬将女儿许配给太原王氏的王慧龙,崔浩在魏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慧龙和妻子成婚后自然要拜见崔浩。

      王慧龙颇忐忑,去崔家的路上问妻子,“不知道,伯父会怎么看我?”

      太原王氏从前势力冠绝世家,但太原王氏如今势力远不及清河崔氏,妻子嫁到王家是低嫁了,王慧龙要去拜见崔浩当然心中惴惴,害怕崔浩难为他。

      崔嫣掩唇轻笑,“伯父不会难为你的。”

      王慧龙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崔嫣但笑不语,只是用手点了点王慧龙的鼻子。

      太原王家世代遗传齇鼻,在江东太原王家就有“齇王”的美名。

      而伯父最喜欢出身士族高门的后辈了。

      果然,崔浩一见王慧龙时,一眼就看到他的齇鼻,哈哈大笑说:“的确是太原王家的嫡系男儿,真是天生贵种!”

      在崔家做客的人很多,崔浩有心显摆自己高贵的侄女婿,对着朝中的鲜卑贵族连连称赞王慧龙长得俊美。

      长孙嵩和身边的鲜卑贵族互相看了几眼,都没做声。

      汉人是天生贵种,那我们鲜卑人是什么,难道是狗娘养的么?

      这个王慧龙也不过是被南朝赶跑了,到我们魏国来寻活路的南蛮子。

      扯什么天生贵种!

      长孙嵩从崔浩家离开,直接递了牌子,就进宫面圣,见了皇上就直说,“王慧龙是从南朝归降的,崔浩说他是天生贵种,那我们是什么?崔浩将魏国置于何地?”

      皇上的神情不辨喜怒,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朕知道了,无事的话,你就先走吧。”

      长孙嵩本来怒气冲冲来的,指望皇上好好收拾一顿崔浩,杀一杀那个老匹夫的锐气,让他一天天非要在魏国搞什么规定氏族的高下。

      但皇上此刻无波无澜,反而让长孙嵩心里吓了一大跳,他心里明白得很,若是皇上狠狠地责罚崔浩,罚过之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但皇上这么平静,反而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崔浩怕是要不好了。

      长孙嵩这个来得时候气势汹汹的小老头,此时像个鹌鹑一样,蹑手蹑脚地走了。

      崔府。
      崔浩的表弟卢玄听闻了此事,特意来劝阻他说:“你在鲜卑人这里,讲究什么士族贵贱,这是行不通的,你一味地抬高清河崔氏的名望,已经得罪了很多鲜卑贵族,大家只是看在你得皇上宠信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我们这些汉人高门早就失去了从前的地位,现在全都仰仗着你的荣光才能在魏国有立足之地。哥,你都六十多岁了,你要想好了啊,先帝晚年如此暴烈,你都能谨慎侍奉,不出差错,可如今你怎么能如此固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样的例子可从来不少。”

      崔浩不以为然,“皇上信重我,全是因为我的智谋才略,现下柔然和吐蕃仍然对魏国虎视眈眈,皇上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对我不满?你知道么?皇上前一阵子还到我府上来,向我请教出征柔然的事呢,我当时正吃饭,皇上都没试毒就吃了那饭菜,可见皇上对我的信任,阿玄,你怎么年纪越大,就越胆怯,你也太多虑了。”

      卢玄叹气,“但愿是我多虑了,可现在咱们家烈火烹油,鲜花锦簇,风头太过,我总觉得心中不安。”

      崔浩带领众郎官修好了史书,直接将史书的梗概写成奏疏呈给皇帝,请皇上酌情提出意见,他们好做删改。

      傍晚,皇上吃了一剂寒食散,饮了一盅热酒,身体燥热,敞开衣襟,整个人熏熏然。
      随意翻开一道折子,听内侍给自己念折子。
      拓跋氏先祖抢夺姨母做自己的妻子,儿子杀父亲,后人不可以不引以为戒……

      皇上双目赤红,一脚就将念书的小内侍踢到地上,“你念的什么狗屁东西?”

      小内侍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脑袋垂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这是崔大人接上来的国史序章。”

      皇上怒火上涌,几乎失去理智,“来人,将崔浩和那些修书的郎官给我抓起来,通通下狱。”

      太子从内侍那里听说了皇上发怒,马上就乘车到高允的家。

      两人一见面,太子就屏退身边的下人,拉着高允进了内室,“父皇已经知道了崔浩修的书,为此大怒,要将所有参与修书的人灭族。这样吧,我带着你先到父皇面前,你把所有的罪责都放到崔浩身上,他反正已经是必死之身,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罪名,你只是个侍郎,可千万要怜爱自己的羽毛,不要沾上罪责。这可是杀九族的大罪啊,不止你自己会死,你的家人也都会连坐而被处死的。”

      高允点头,想要叩头谢恩,“太子大恩,臣永世不忘。”

      太子制止了高允的行为,只是焦急地拉着高允往外走。

      这时候,时间就是命,先到皇宫一步,高允的命兴许就能保下来了。

      皇宫之内,永安殿。

      皇上已经散尽寒食散的药效,整个人已经冷静下来,听说太子来见了,挥手示意让太子进来。

      太子带着高允连忙给皇上行礼,“父皇万岁,儿子来给父皇请安了。”

      皇上点了点头,说:“请安你自己来就行了,带着他干什么?”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到高允也没让人把他拖下去杀了。

      太子凑近皇上,谨慎地说,“此次修史书,高允也在其中负责了一部分,但他并不赞同崔浩的想法,之前还为此找过儿子,儿子当时不以为意。直到儿子听说这次修国史的人都被抓起来了,他们或许都是罪有应得,但高允这个人确实是无辜的,请父皇明察秋毫。”

      太子拽了一下高允,看向皇帝道,“那国史都是崔浩写的,确凿无误。”

      皇上看向高允,“你呢?你怎么说?”

      皇上的声音不辨喜怒,很是平静。

      高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修国史的人中很多人和他一样,都不赞成崔浩的做法,他若将错误都归到他们身上,这实在是亏心。

      皇上挑了挑眉,不耐烦道,“高允,真像太子说的那样,都是崔浩和其他人之错?”

      皇上步步紧逼。

      高允心一横,“《太祖记》是邓渊等人所写,《先帝记》和《今记》是臣与崔浩一同写的,崔浩政事繁忙,只是总揽全局而已。陛下,大家确实参与了此书的编撰,这件事情我身为臣子不敢欺瞒皇上。太子之所以想要帮助臣,也不过为了臣曾经为他讲学,怜悯臣。如果陛下想要杀臣的话,臣毫无怨言,但请陛下缩小处罚的范围,臣等绝无冒犯皇族之心,愿以死明志!”

      皇上听见高允没有马上摘清自己和国史的关系,反而是为其他人开脱罪责,于是做出极其愤怒的样子,对着高允道;“你不害怕我吗?朕可以杀你九族。”

      高允跪在地上,“陛下是万民之主,臣一家老小的荣辱都由您做主,但是,比臣一家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臣子不能够欺瞒君主,这是为臣子的,坚决不能做的事情。”

      皇上不再面无表情了,反而叹了一大口气,显露出些许疲态,“安能有此忠臣啊,若人人皆如高允,我大魏未必不能千代万代,太子你要惜福啊,重用高允这样的忠臣良将,远离奸佞小人,将那些抓捕的郎官都放了吧?灭崔浩全族已经够了。”

      崔浩九族尽数下狱,崔浩行刑之日,崔浩被关在囚车里,头戴镣铐,发丝散乱,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天子近臣模样。

      士兵肆意欺辱崔浩,有人直接在崔浩头顶撒尿,崔浩年近七十,受此大辱,无可奈何,只能呜呜嚎叫。

      宗爱作为监刑官,看了心里都不舒服,自古王侯将相不受辱,若是要杀人,一刀下去,万事皆休,何必如此折辱人呢?

      但宗爱不敢阻拦,他知道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刽子手将刀磨得雪亮,崔浩九族人头落地,流出汩汩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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