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49、钟情

　　段洵和裴方禾不由得相视失笑，罗薇对女儿嗔怪道：“说什么呢，还不赶紧跟叔叔们问好。”
　　“叔叔好。”小女孩问好之后，罗薇也对裴方禾和善地一笑：“今天可算是正式见面了。”
　　裴方禾忙不迭地把为母女俩挑选的蛋糕递过去：“这个是给罗姐和孩子的。”
　　其实来之前，他心里有一点忐忑，此前见过赵晟夫妇，裴方禾清楚两人都是爽朗大方的性格，但是自己和段洵作为同性情侣出现在他们的女儿面前，却不知道小孩子会如何看待，父母又是否会对她解释得透彻。
　　不过看到真人时，裴方禾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这个家庭的氛围相当开明，显然在来之前，夫妇俩就已经让小朋友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小女孩的态度也很平常，似乎没觉得同性情侣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个时候，赵晟也跟在他们后面进来了，他朝着女儿挑了挑眉：“人家这一个有花纹一个没花纹，你怎么看出来的？还情侣款呢！”
　　小姑娘毫不怯场：“但牌子是一样的啊，我都看见logo了！而且不是只有同一个款式才叫情侣款，网上的情侣穿搭都是同色系同风格的，爸爸你才什么都不知道呢！”
　　“哎，你知道的比我多！”赵晟笑着招呼他们，“坐吧，看看还要加什么菜，我问了老板，这儿最推荐的就是套餐，所以直接让你嫂子点了。”
　　段洵接过菜单，加了一道裴方禾喜欢的凉拌海蜇，这边小姑娘用圆溜溜的黑眼睛打量着两人，看见裴方禾的目光，便对他甜甜一笑：“谢谢叔叔的蛋糕。”
　　“是段叔叔特意嘱咐我买的，这个芝士味你喜不喜欢？”裴方禾温声问道，小姑娘点头：“喜欢！也谢谢段叔叔！”
　　赵晟和罗薇俩夫妇看他对女儿耐心的样子，对视一笑。
　　虽然上次只有匆匆一面，但段洵的这个小男朋友显然是个好脾气的人，虽说现在对猫狗耐心的人不少，但对孩子耐心的年轻人可也不多。
　　对男性情侣不能聊太多育儿话题，但罗薇和赵晟都健谈，兴致勃勃地问了不少问题，多半还是围绕着裴方禾，以及他们俩的恋爱关系。
　　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螺蛳粉火锅很快上了桌，闻起来异味竟然并不算大。
　　据老板说，那些味道大的店不少都是用了增臭剂的，而他们是特意从发源地的老店买来的配方，闻着不臭，吃着更香。
　　而且上来的其他食材在大学路同等价位的火锅店里也算质量不错的，比起市中心商圈的火锅店自然是物美价廉，怪不得生意这么好。
　　大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赵可萱就认真吃饭，小姑娘的用食习惯很好，前半段一直专注于食物不说话，吃饱了以后见父母谈兴正浓，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吃完了裴方禾买来的蛋糕，小姑娘用自己的电话手表和伙伴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她的注意力又被桌上的一个游戏签桶吸引走了。
　　抽签桶是放在桌上供客人们等菜时玩的，签子上面印的文字基本上是一些俏皮的网络用语，还有真心话或大冒险的选项。
　　赵可萱把里面的签都倒出来仔细看，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特别的话，就会小声和妈妈分享。
　　赵晟一边吃，也分神看了看自得其乐的女儿，看她抽出的一只签上写着“对现在的伴侣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突然勾起了他的兴趣。
　　于是他把这问题抛给了面前的这对小情侣：“你们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啊？”
　　不待两人回答，赵晟先自笑了：“我对你嫂子可是一见钟情！上大学的时候和她们系里联谊，我第一眼就看见她，然后就要了联系方式，足足追了半年她才答应和我在一起，你说我这眼力多好，第一个喜欢上的女生就是合适的。”
　　提及往事，罗薇自信道：“你们系男生那天晚上问我要□□的就有五个！还不是我那时候好看，跟你的眼光有什么关系？”
　　“那他们不是都没我有毅力吗！”赵晟摸摸女儿的笑脸，“你说是不是？”
　　赵可萱显然已经对父母的恋爱故事极为熟悉了，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聪明地总结说：“你们俩说得都对！”
　　段洵和裴方禾被她的机灵劲给逗笑了，刚才赵晟问出问题的时候，两人就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还不是很习惯这种被朋友拷问恋爱细节的剧情，但心里却又都有些甜。
　　裴方禾想了想，自己和段洵这种情况，肯定算是日久生情，虽然这日子也不算多长。
　　他便道：“罗姐也有眼光，那半年肯定是在考察赵哥，觉得你过关了才在一起，说明姐觉得哥合适。”
　　“小裴说得对呀，”罗薇连连点头，“大学的第一个男朋友，可不得慎重点吗！都说日久见人心，第一印象其实并不是那么靠谱的，我考察他他也考察我，不然怎么能追那么久啊。”
　　裴方禾点头称是，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的段洵，想起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抿嘴笑道：“我最开始见到段洵的时候，还觉得他很不好相处呢，后来发现是我有偏见了。”
　　段洵并不意外，只是给裴方禾夹了一筷子涮熟的青笋：“这个好了，晾凉了再吃。”
　　“没错没错，”赵晟指着他的动作，“不怪你，他当时还是个实习生的时候进公司，我们都觉得这小伙子老高冷了，接触久了才知道他细心又耐心，不过，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小段对人这么温柔，果然，对象就是不一样。”
　　罗薇便又提起了先前的事：“对啊，当时他说想帮你找工作，我还觉得稀奇呢，看来，你俩也是日久生情啊？”
　　赵晟附和：“室友嘛，住在一个屋檐下渐渐了解，多好……”
　　裴方禾微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谁知这时，段洵却放下了自己的筷子，他以一种平静的闲聊语气道：“其实也不全是。”
　　三人不由得都看向他，连玩着电话手表的小女生都抬起头，好奇地盯着段洵，想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他对我大概是日久生情，但我……也许算是一见钟情吧。”
　　裴方禾愣住，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就听肖让哈哈大笑道：“你不会是第一眼见小裴就喜欢上人家了吧？所以才让人家租你的房子！我就说嘛，以前你一个人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舍友了！”
　　罗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裴方禾的神情：“我看小裴这是还不知道吧，要不怎么说你哥俩关系好呢，没想到连追人的套路都是一样的，不过小段比你沉得住气，哈哈。”
　　她一直觉得自己丈夫的性格和段洵的相去甚远，两人年级也有些差别，对他们能成为好朋友这件事总是稀奇，这么一看，原来还有这种相似的作风。
　　而裴方禾只是发愣，他看了看段洵，只见对方眼带笑意，轻轻向他摇头，似乎并不完全同意赵晟的说法，可又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讲出真相。
　　裴方禾虽然好奇，不过他也和段洵一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任由他们打趣了一阵，就转到了其他事情上。
　　毕竟他和赵晟夫妇只是第二次见面，有些话，还是两个人单独说比较好。
　　这顿饭剩余的时间气氛依然融洽，但裴方禾脑子里的疑问却没有停下，他不由得想起了初次见面时的一些细节。
　　当时自己已经离开，段洵却不知为什么又下了楼，还主动叫住了裴方禾，询问他入住时间后，就让自己和他上楼签合同了。
　　段洵所说的一见钟情，是指那一天吗？
　　可是……
　　这顿饭结束时，裴方禾与赵可萱小朋友约定好了要邀请她来猫咖领养小猫，小姑娘很高兴，巴不得现在就从他手机里看看妈咪，赵晟便提出要送二人回去。
　　但段洵婉言谢绝：“这里离方禾的母校很近，我们饭后想去逛逛。”
　　其实天已经黑透了，室外又寒冷，逛校园并不是合适时机，但罗薇知道小情侣还想独处，便对女儿道：“你可以看小裴叔叔店里的视频啊。”
　　一家三口就此与二人道别，裴方禾放下朝小女孩不断挥动的手，然后问段洵：“真的要去学校里走走吗？”
　　室外寒风凛冽，段洵为他拉紧了围巾，将裴方禾下半张脸都遮好，复又将他的手握紧揣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道：“你不是说很想念美食街上的小吃吗？我们先逛逛吧。”
　　刚刚吃完饭，其实没多少肚子再塞小吃进去了，但走走还是可以的，裴方禾于是缓缓迈动步伐，一边看着熟悉的景象，一边思绪流转。
　　疑问堵在喉咙口，却有点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提出，他看着夜色里身边经过的学生们，分明只毕业了两年，却觉得在校生就是比社畜青春不少。
　　他们有人穿得很单薄，为了排队买小吃，直在夜风中跺脚哆嗦，和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刚出炉的小吃接到手里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品尝，结果烫了舌头也烫了手，整张脸都皱起了，笑得同伴前仰后合。
　　裴方禾看看那个照片：“这家的烤鸡腿生意还是这么好，要不是刚才实在饱了，现在来一个也不错，我以前冬天上完晚自习，每次经过都忍不住想买一个，其实也不饿，就是闻着太香了。”
　　段洵耐心地听着，很感兴趣地问：“还有什么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裴方禾一边回想，一边往前走：“这个关东煮摊子原来是卖脆皮年糕和盐酥鸡的，他们家的酥炸杏鲍菇很好吃，有时候我会去奶茶店买一杯桂花酸奶橙，但现在好像已经下架了……”
　　说着说着，他确实有些怀念，大学附近的美食街其实更新换代很快，当然也有多年驻守的招牌店，可现在大半也都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许多小摊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品牌美食店铺，不过这也正常，现在的裴方禾其实没那么多心思沉浸过去，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段洵刚才说的“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这个地方已经接近另一条街道，这条街上咖啡馆和蛋糕店居多，也更安静一些。
　　裴方禾便仰起脸，认真地问段洵：“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跟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裴方禾背对着咖啡店的窗户，屋内明亮灯光倾泻几丝在他头顶，照出颤动睫毛下闪闪发亮的瞳孔，其中再也没有疏离和胆怯，只有满心的好奇和期待，希望得到段洵的回答。
　　段洵看着这样的裴方禾，以及他身后那扇熟悉的窗户，不由得笑了：
　　“我告诉他们，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裴方禾的瞳孔微微放大，不解的神色却越发浓重。
　　“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你上门看房子的那一天。”段洵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锁定在咖啡店的落地窗上——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在这扇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