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40、好奇

　　裴方禾的困意早在看到段洵的那一刻消散了，所以洗完澡后也不急着睡觉，而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雪景出神。
　　记得自己大一那年，C市也下了雪，只不过当时他已经放假回家了，并没能亲眼见证。
　　所以今年的这场初雪，其实也是裴方禾来到C市以后看到的第一场雪。
　　C市属于南方，并不是每年都会下雪，也不是每次下雪都会这么大，大家难免欣喜，朋友圈一刷，全是相似的雪景图片，大都是留在C市发展的大学同学和以前的同事发的。
　　不过在一张张照片之中，裴方禾还刷到一个高中同学，她在朋友圈里分享了一首叫做《初雪》的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女生好像每年下雪的时候都会分享这首歌。
　　于是他在下方评论道：“H国也下雪了？”
　　女生很快回复：“对啊！下得特别大，还好我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点了炸鸡和啤酒~”
　　裴方禾上高中的时候，这个女同学就喜欢H国的明星，大学期间一直打工攒钱，最后靠自己去了那里留学，现在似乎已经找到工作，还是和演艺相关的行业，平日里相当忙碌。
　　不追星的人是很难理解这种情怀的，但裴方禾也不像其他男生一样，会以嘲笑女生们的爱好取乐，他甚至很敬佩女生能够以此为目标，真的把爱好变成事业，在异乡拥有精彩的生活。
　　因此，这个女同学和他关系还不错，她随即私发给裴方禾一张图片，单身公寓精致小巧，电视上播放着韩剧，茶几上摆着炸鸡和啤酒，看起来相当惬意。
　　裴方禾认出那是一部上学时大热的电视剧，下雪时要吃炸鸡喝啤酒的说法，好像就是从这部剧里来的。
　　当时班里的女同学都在效仿，想方设法地拜托走读生从校外帮忙买炸鸡，然后从男生宿舍借一两罐啤酒偷偷喝，结果被查寝的老师撞上，点名通报批评。
　　裴方禾看了看自己的周围，虽然没有炸鸡啤酒这样令人满足的垃圾食品，但他刚刚和段洵共享了一锅热腾腾的姜汤，除了火辣的暖意之外，还有丝丝缕缕的甜。
　　于是他也把自己喝姜汤的照片发了过去，女生忍俊不禁：“你可真养生啊。”
　　裴方禾还不困，便随口与女生闲聊两句：“我看你每年都会听这首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虽然隔着一小时的时差，女孩仍然精神奕奕：“对啊，这是我爱豆唱的，每到初雪的时候，这首歌总会冲上H国的搜索榜，而且他们还有个说法，初雪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的。”
　　“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为什么？”
　　裴方禾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早已是漫天的银白。
　　“我也不清楚来源于，不过H国的人都认为，看到初雪的情侣可以永远在一起，大概是某种恋爱传说吧。”
　　“但我这个追星狗至今还是母胎solo，所以就要分享爱豆的歌，看看别人的神仙爱情咯。”女孩自我调侃着，“最近可太忙了，难得有时间悠闲一下。”
　　或许是因为隔着一个国家，她并不清楚裴方禾的传闻，玩笑道：“你现在有对象了吗？如果有是不是也睡了啊，可以把他薅起来一起看雪。”
　　裴方禾看着她的文字微微出神，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虽然今晚和郑哲扬对峙了好半天，但他记得，自己所看到的第一片雪花，其实是落在段洵身上的。
　　那么，或许也可以算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了初雪吧。
　　最后，他缓缓打出一句话：“可能……快有了。”
　　女生并没有多追问，只是发来几个大笑的表情包：“那就等你好消息了。”
　　裴方禾并不迷信，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确没有和郑哲扬一起看过初雪，不过若那个传说真的可信，反而是件好事。
　　今晚的这场雪来的时机非常巧妙，他倒愿意相信是某种冥冥注定，让自己在再次告别旧人的同时，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虽然不敢说永远，但是裴方禾的确希望能和段洵有以后。
　　所以，也是时候找个机会正式和对方剖白自己的心意了。
　　这场初雪持续了格外久的时间，以至于公共交通都受到了影响，陈绵绵和小梨被困在了离市区很远的温泉度假村，一时赶不回来。
　　地铁暂时停运，裴方禾也得以在家多休息几个小时，他醒来之后，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肖让。
　　“这人竟然还敢倒打一耙？！”肖让发了个无语的表情，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
　　“怪不得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你室友接的，昨晚那么冷，这孙子还把你耽误在外面吹了半个小时冷风，太神经了。”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惊道：“该不会他从婚礼会场出来就一直跟着咱们吧？不然是怎么找到你家的？我靠，我送你走之后，确实看见一辆出租车跟在你的车后面，肯定就是郑哲扬啊！”
　　裴方禾倒不觉得意外，只是无奈笑笑：“反正这次之后，他大概是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了。”
　　跟他回来倒是容易，但后来雪下得那么大，郑哲扬又要去机场，估计挺不好打车的。
　　听到他的分析，肖让满不在乎：“那不也是他自找的吗？你最后是说了什么才把他赶走的？”
　　“我室友接到你的电话后下来找我，郑哲扬看到他后，就自己走了。”
　　裴方禾隐去了他在郑哲扬追问下承认段洵是自己现任的那一段，因为过后他反思了，总觉得自己当时的做法有点幼稚。
　　“他肯定也在网上看到你和你室友的那些帖子了，”肖让毫不意外地笑道，“话说你那室友以前的学校离咱们学校也挺近的，郑哲扬该不会脑补了一出你们背着他暧昧的故事吧？”
　　还真是这样，裴方禾也是通过那些神通广大的网友挖掘，才知道段洵的母校和C大竟只隔着两个街区的距离。
　　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大学城本来就是学校扎堆的地方，只是可惜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段洵。
　　可是就算见过，大概也只是擦肩而过，无论郑哲扬如今把自己揣测成什么样子，裴方禾也绝不会在和他谈恋爱的时候还三心二意，关注别人。
　　肖让见他默认，继续道：“你别说，就让他这么误会着也不错，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找个帅哥气渣男前任，气着气着就成真现任了。”
　　这家伙的嗅觉还真是意外的敏锐，裴方禾被他说中心事，嘴上仍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可真没少看偶像剧，小梨以前参与宣传的那些电视剧，你都快看完了吧？”
　　肖让得意道：“那可不，你别转移话题啊，婚礼那天就被你给含糊过去了。我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听着你那帅哥室友还挺关心你的，老实交代，你俩是不是真的有点苗头？”
　　既然他不放过，裴方禾也只得承认道：“……我对他确实有些好感。”
　　其实这么一说，他心里反倒松快了很多，其实裴方禾看得出小梨和陈绵绵对段洵都很感兴趣，只是碍于自己性格腼腆，所以才没多开他的玩笑。
　　对待自己最亲近的朋友，本来就不该过多掩饰的，他们或许比自己还更希望，裴方禾能跟段洵有点什么发展。
　　肖让果然一下来了兴致，说出的话也全在裴方禾意料之中：“真的？！我觉得他对你肯定也有意思，你们在猫咖门口的那张照片，他看着你的眼神特别深情！那你这还等什么呀，赶紧上！需不需要我传授你两招告白技巧？”
　　告白吗？
　　或许是得想想如何告白。
　　但裴方禾对此没什么经验，以前的那一段恋爱里，郑哲扬虽是主动的一方，在一起的时候却也没那么正式。
　　换成自己来主动，便有点苦恼了，确实应该好好想想。
　　只不过不是现在，今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段洵应该可以留在家中休息，裴方禾却不行。
　　这个天气店里的客人肯定不多，虽然不需要提前准备咖啡，猫咪们却还是需要人照顾的，两个女孩回不来，裴方禾必须去店里坐镇。
　　早上起来，裴方禾主动做了两人份的早餐，他熬了一锅八宝粥，想到段洵不爱吃甜的，特意没有放糖。
　　然后又做了虾仁蒸蛋和蚝油菜心，菜色清淡营养，正适合感冒未愈的人。
　　不过段洵这会儿还没起来，大概是要补一补最近缺的觉，所以二人早餐也只能想想了。
　　裴方禾出门前，本想在微信上告知段洵，突然却想起了曾经段洵给他写过的便签。
　　那时对方或许已然发现了裴方禾失业的事实，却不动声色地陪他一起维持着体面，并悄悄地在生活的细致之处照顾着他。
　　现在想来，或许连那些多出来的早餐也都是故意为之，两人份的餐点准备起来难度并不大，却比一人份的凑合多了用心，甚至还会让人觉得开心。
　　下意识地为对方的口味考虑，期待能和对方一起品尝，这是裴方禾此刻的心情，那个时候的段洵也是一样的吗？
　　裴方禾不禁想到一个问题——虽然现在他可以确定段洵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好感呢？
　　带着这个疑问，裴方禾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见段洵仍然未醒，他便写了一张便利贴，轻手轻脚地粘在了对方的卧室门上。
　　上班路上，肖让仍在裴方禾的微信里喋喋不休，谴责他刚才匆匆挂断电话的行为。
　　不过他的抱怨来得快去得更快，几句过后，又开始说起别的话题：
　　“你出门可得注意安全，今天路上太滑了，早晨出了好几起车祸，高架上堵得不行，地铁肯定人多。”
　　裴方禾答应着，刚才一出门，他的脚都陷到了雪里，惊讶积雪之厚的同时，又庆幸自己穿了靴子。
　　所以他把照片拍给还躺在家里赖床的肖让，感叹这可真是一场难得一见的大雪。
　　“是啊，我看飞机都停了不少，那谁，刘康浩的航班不就延误了吗？昨晚同学们都去ktv唱歌续摊了，这会儿估计都还在睡，只有我一个人回复了他，转到私聊里跟我抱怨了好久。”肖让道。
　　还好段洵提前回来了，不然不知道又要耽搁到什么时候，裴方禾心想。
　　意识到自己对段洵的好感之后，他对段洵的过去和现在越来越好奇了，而且比起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裴方禾更希望能听到段洵本人的讲述。
　　这样一想，其实他还不够了解段洵，比起那段多年同学而自然谈上的初恋，实在太不一样。
　　不过裴方禾又想，即使是了解多年的人，也可能有天会因为内心隐秘的改变选择离开，这足以证明时间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能走到一起，他总有机会进一步满足自己的好奇。
　　而这个机会，裴方禾决定自己去创造。
　　就在这时，肖让的电话却再一次响起，语气比刚才跟他八卦段洵时还更激动：“我听到一个惊天大瓜，你好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