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34、打脸

　　段洵听完裴方禾的话，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异议，对他接到这个商单的态度，似乎还很高兴。
　　虽然早就猜到了对方的回答，可裴方禾难免还是出了神，按照以前对段洵的印象，对方就算再怎么人好，也不像是会任由他人猜测自己恋爱状况的性格。
　　即使经过讨论，他们已经将这个合作可能带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段洵也是有资格要求避嫌的，然而他没有。
　　回顾段洵得知自己换工作以来的态度，裴方禾突然发现了一个以前不曾注意到的点——段洵似乎比自己还更希望他的事业可以发展顺利。而对于他无意中分享的想法，也记得比裴方禾本人还更清楚。
　　“那家店的口味确实不错，你昨天不是还说，可以把它推荐给同事，作为你们跨年聚餐的选择之一吗？”
　　裴方禾没开免提，不过这会儿店里很安静，三人围坐桌前的距离很近，足以使小梨和陈绵绵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男性声音，口吻平静，不疾不徐。
　　两个女孩悄悄相视一笑，在意识到段洵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他对裴方禾别样的耐心与温柔。
　　陈绵绵早就把段洵特意给裴方禾带蛋糕的事同小梨分享过了，女孩子们似乎对有没有“奸情”这种事天然有种敏锐的直觉，而且从裴方禾与之通话的态度也足以看出，他很在乎段洵的感受。
　　通话时不自觉攥着衣角的指尖，泄露了更多他自己可能都未承认的心意，说不定从明年开始，这家店里，就只剩下陈绵绵一只单身狗了。
　　她正朝闺蜜扮哭脸，听清段洵说法的小梨却突然眼前一亮：“团建！这个确实可以和他们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跨年聚会的Vlog一直躺在小梨的选题本里，大概的策划是先在猫咖和猫咪们一起拍摄年终总结视频，结尾引出共同的跨年活动，接下来再一边吃饭，一边展望新一年的工作蓝图。
　　既然到时会有聚餐饭店环境的露出，还不如现在就敲定主题，把今天的小合作当成一个预热。
　　这么一来，与火锅店的合作就显得没那么刻意了，也不太会被人诟病作秀，说不定到了真聚餐那天，还能让员工们把“家属”都带上呢。
　　不过现在，小梨当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更不会替裴方禾贷款炒CP，她只是重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裴方禾和陈绵绵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于是他们组织好措辞与方案，再次与对方进行交涉。
　　那边看到小梨在短时间之内就生成了一个相对完备的合作策划，还对他们提出的方向进行了扩充，不免对这个只有三人的小团队另眼相看，意识到猫咖账号的走红并非偶然。
　　于是，最后对方也同意了这个提案，为了表现诚意，还特意制作了一张独一无二的优惠券，表示会留一个环境很好的包厢给猫咖团队。
　　这么一通事情搞下来，开播时间就比平常稍微晚了一点点，粉丝群里的老粉不断艾特他们：“怎么迟到了？我想看小禾宝宝！”
　　“主播是不是谈恋爱谈得忘了工作，你对得起我们这群单身狗吗？”
　　“既然如此，我可要发主播和他CP的同人图了。”
　　“什么？还有图？你们这手速也太快了！是自己画的吗？”
　　陈绵绵怕裴方禾因为昨天的事情受影响，没让他细看群聊的内容，而是身先士卒地上去镇场子，嘱咐裴方禾调整一下状态。
　　“来了来了，开播了，大家好！刚才我们在品尝圣诞节当天的蛋糕，真的很好吃哦，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小哥哥？他在整理冰箱，马上就来，我们家小太阳先来给大家打个招呼，今天轮到它为大家展示圣诞战衣……对呀，是老板的妈妈亲手织的……”
　　女孩子活泼的嗓音中，裴方禾揉了揉自己的脸，挂断电话之后，他确实有点不在状态。
　　但这并不是因为害怕直播间可能出现的吃瓜群众，而是因为段洵在电话里告诉他要临时出差，今晚就走。
　　中午让段洵匆匆离开食堂的，是一位大客户的来电，对方表示自己会在年底造访C市，并有意看看他们明年的主推项目，以及工厂状况。
　　这位客户对段洵比较熟悉，所以领导再次点名要他全程作陪，完成之后，或许还要陪同对方参加总部的年会。
　　这么一来，至少要出差一周。
　　听到段洵这么说，裴方禾怔了一下——他原本还想着今晚结束后，回家再跟段洵详细说说这些事情呢。
　　明明不久以前，他还老是盼着人家出差，现在却又因为段洵突然离开而感觉失落，期待的聊天似乎也是分享的意味大过解释……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对和段洵一起度过的时间有越来越多的热情了。
　　裴方禾回想刚才对方在电话里温柔的声音，不免脸颊泛红，他其实并没有错过陈绵绵和小梨竭力隐藏的笑容，那么看来，确实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那些只留给他的暧昧、包容与支持，甚至是牵手时的坦然和温柔的玩笑，都不是裴方禾的错觉。
　　段洵无声无息地就走近了他，从室友到朋友，然后迅速发展处超过朋友的感觉，这是几个月之前的裴方禾根本意想不到的。
　　可是那时刚刚失去第一份工作的他，肯定也想象不到，现在的自己竟然会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主播。
　　想起自己的第一份感情，裴方禾同样有恍如隔世之感，眼看着或许下一份感情就在眼前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裴方禾对待感情的态度其实是慎重的，所以才会等到高中毕业未来确定后，才答应郑哲扬的告白。
　　他不喜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说法，总觉得过于功利，认为感情需要耐心。
　　可对段洵又不一样，他是近在咫尺的下一村，是风雨之后沉稳的屋檐，默默陪伴着裴方禾走出落魄，让人对未来的美好心生向往。
　　裴方禾本以为自己是倾向于“日久生情”的类型，但段洵在无声无息间打破了他的原则，令他在害怕仓促的同时，却又不想按捺蓬勃盛开的好感。
　　既然那个人是值得的，还离自己这么近，又为什么要压抑心意，强迫自己等待呢？
　　此时看来，段洵的出差可能也是一个契机，让裴方禾有机会静下心来，趁着这次意料之外的独处，仔细想一想接下来的打算。
　　经历了一次糊里糊涂的结束之后，现在的裴方禾，想要清清楚楚的开始。
　　虽然前方还有很多未知，但是这一刻的他，早已不是数月前那个只会蜷缩在黑暗中隐忍流泪、对工作与失恋一筹莫展的裴方禾了。
　　平凡的生活也会遇到许多考验，但他已经有了时刻面对变化的勇气。
　　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感情，裴方禾都相信自己可以做好准备，去迎接新的可能性，并在其间展示一个更好的自己。
　　最后，裴方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看到段洵离开家前，不仅帮他取回了楼下驿站里的快递，在微信上交代裴方禾不要白跑一趟，还嘱咐道：
　　“晚上11点以后似乎会降温，最近楼前空地漏水，可能会结冰，晚上回去时注意安全。”
　　这句话里的生活气息霎时包裹了裴方禾因为今晚回家可能见不到段洵而产生的莫名低落，他看着镜头下灿烂说笑的陈绵绵，还有角落里正在监控着弹幕的小梨，她们时不时向自己投来鼓励与安抚的目光，让仅剩的一点点不安也一扫而空。
　　没错，最冷的日子就要来临了，嘈杂的声音也不会变少，但是裴方禾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他的身边不会再缺少温暖。
　　裴方禾弯身抱起一只在自己脚边转了许久的猫咪，从容地走进镜头里：“大家晚上好。”
　　他一露脸，本就密集的弹幕刷新速度变得更快，几乎把裴方禾一侧身子都盖住，让人忍不住想要右滑清屏，却又想看清所有人的反应。
　　在助播的示意下，裴方禾换到了距离镜头更近的另一边，自然地回复着粉丝的问题，那种温和但毫不怯场的气质，和记忆里安静而容易害羞的男孩完全不一样了。
　　郑哲扬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裴方禾，觉得自己好像从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或许是因为两人曾经互关过，裴方禾走红没多久后，位于老家的郑哲扬就收到了平台的推送，发现直播间里侃侃而谈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前男友。
　　在此之前，郑哲扬自知理亏，有点逃避地不敢从任何人那里询问裴方禾的消息。
　　但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哪怕不问，也总会有人不经意提前，而且在那些人眼中，裴方禾和郑哲扬的关系依然是最好的。
　　前阵子，周亮突然对郑哲扬说，他在公司楼下偶遇了前来面试的裴方禾，一开始郑哲扬听说裴方禾所在的行业经济不景气，竟还觉得庆幸，因为他原本的工作也和裴方禾做的差不多，由此看来，自己的预判其实很正确。
　　裴方禾虽然在校期间比他成绩好，但那也是因为郑哲扬还要分心去忙各种学生会事务的缘故，论社会能力和工作水平，或许自己还更胜一筹。
　　郑哲扬对裴方禾被裁员一事不算意外，本想过段时间再联系他，问他要不要回老家，却没想到他一个名校毕业生，会跑去猫咖打工。
　　但想到裴方禾的家境本来就没有自己好，大学时也经常做一些郑哲扬觉得又辛苦钱又少的兼职，郑哲扬又释怀了，毕竟要吃饭，裴方禾就是比自己更能放下身段，谁让他没有父母的支持呢？
　　但郑哲扬觉得，即使如此，裴方禾肯定也坚持不了多久，谁知对方竟然从猫咖店员摇身一变，成为了主播，还带起了货。
　　郑哲扬看着语调温吞的裴方禾，觉得他根本不适合这样的工作，即使赶鸭子上架，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事实却是对方不仅适应得很好，业绩还蒸蒸日上，猫咖的那群粉丝对他慢条斯理的讲解方式很买账，称赞他气质好文化高，让人赏心悦目愿意花钱，几乎把他当成一个小明星那样追捧。
　　这让郑哲扬有点不服气，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裴方禾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可是后来，与裴方禾有关的事情一件件冒出来，每一件似乎都在打郑哲扬的脸，冲破他原本对裴方禾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