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运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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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晚上十点打烊，裴方禾在九点半准时关上电脑，出了门。
C市已经入了秋，每下一场雨，就会多冷一分，晚上的温度还要更低。
裴方禾刚一推开玻璃门，就被带着湿气的夜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不由得加快脚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
但在路过小区门口的几家店铺时，他还是停住了。
老旧小区门前的店铺门脸也都不大，一路顺过去，依次是一家连锁便利店，一间小包子铺和一家福利彩票店。
按照过去的习惯，裴方禾每个月都会买一张彩票，而今天刚巧是他惯例买彩票的日子。
这个习惯还是以前郑哲扬传染给他的，郑哲扬月初买，裴方禾月中买，两人说好了，如果中奖，就把奖金留作未来的旅游资金。
不过裴方禾运气很一般，基本没中过几次，反倒是郑哲扬，偶尔还会中个几十几百的，所以那些奖金也都在他的账户里。
人走了，环游世界的旅游资金也成了空头支票，这个习惯却留了下来。
裴方禾有些自嘲地摇摇头，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幸运的体质，与其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暴富梦上，还不如买点吃的填饱肚子来得实在。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另外的两家店，比起便利店里的预制食品，手工包子铺的味道自然更好。
不过这家包子铺因为物美价廉，每天的包子卖得也很快，这个点儿其实也应该没剩什么东西，估计是吃不到自己喜欢的馅儿了，所以还是回家吃泡面吧。
今天已经“挥霍”过一回的裴方禾决定能省则省，忽略掉自己一想到泡面味儿就咕咕逆反的肠胃，准备转头离开。
谁知这时，包子铺里站着的老板竟然叫住了他，语气莫名高昂：“哎，小伙子，想吃包子吗？”
裴方禾有点尴尬，认为是自己在店门前徘徊了太久，被老板注意到了。
这下他也不好意思不买，只得慢吞吞地走到老板面前问：“有酸菜馅儿的吗？”
这个口味的包子卖得好，以往都不可能剩下，谁知老板却喜滋滋地道：
“有啊！还剩最后一笼，我请你吃，再送你一杯小米粥，我今天就卖完能收摊儿了！”
“啊？”裴方禾一愣，“这怎么行？”
他虽然窘迫，却也还没真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即使已经成了熟客，又哪里好意思白要别人的东西。
老板豪迈地摆摆手：“我今天在隔壁买彩票，中了一千块！人家都说好运气得传出去，你是我请的第三个客人了，拿着吧！”
热腾腾的包子被一把塞入手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裴方禾也好像被老板的快乐感染到，心头竟然一松：“那，谢谢老板，恭喜发财！”
看来，他也没有那么运气差，中不了奖，中一笼包子也不错。
“哎，恭喜发财！”老板笑着拉下了卷帘门，打烊了。
裴方禾抱着包子回到家时，一打开门就看到墙边立着一只登机箱，显然是段洵刚收拾好放在这里的。
“下周三回来，A组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师，你准备……”
主卧里隐隐约约传来打电话的声音，像是在交代什么工作，看来，他这是要出差了。
裴方禾心里有些庆幸，因为如果不需要在段洵面前伪装，自己也没必要每天出门了。
他一边想，一边走进厨房，准备把吃剩的包子放进冰箱，当做明天的早饭。
“这么整齐的收纳到底是怎么学的，难道真的是天赋？”
他看着冷藏室里满满当当又整齐划一摆放着的新鲜蔬菜，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裴方禾的母亲做了许多年家政，清洁能力深受雇主好评，都摆不出这么令强迫症舒适的冰箱。
自己的这位房东兼室友就是这样一个井井有条的人，同时也非常细心，为了避免早上拉行李箱吵到他，每次出差的前一晚，都会将收好的行李箱提前放在门口。
不过裴方禾觉得，段洵这种性格，与其说是体贴，不如说是自我要求极高，所以即使是自己家里，行为上也一定会避免任何可能对同住人造成的影响，事无巨细。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这叫天生自带极强的边界感。
而裴方禾的性格呢，又属于别人对自己好一分就要还三分的那种，面对室友严格的自我约束，只好回敬同样的边界礼仪。
可他总觉得，同样的事自己做起来，远不及段洵那般自如，容易显得局促。
事实上，他确实有点怕段洵。
比如，只有趁着对方出差不在的时候，裴方禾才难得敢在家借酒浇愁一次。
上一次他这么做，就是刚被裁员的时候，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裴方禾整个人都没缓过来。
还好那晚段洵正出差，裴方禾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喝空了自己全部的啤酒存货，甚至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不过第二天醒来后，他对着满地的易拉罐，第一反应仍是赶紧着手清理，还忍着宿醉的头痛，来了一次大扫除。
这满屋的酒味儿要是被段洵看见了，都不用他开口说什么，光是对方皱眉的表情都能让自己无地自容。
当时裴方禾一边拖地，一边苦中作乐地想，其实有这样一个爱洁又严肃的室友，能从精神上让自己时时警醒也好。
起码他不敢颓废超过一晚，也不好意思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一蹶不振，或是沉溺在失业的郁闷中摆烂。
这样反而能鞭策他赶紧干正事。
裴方禾一边想着，一边在冰箱里找了个小角落，规规矩矩地把自己吃剩的包子塞进去。
就在这时候，昨晚那位老同学又给他发来个表情包，一只柴犬探头探脑，图上配文道：你怎么不理我？
裴方禾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不能这么忽略过去，只好回复道：“最近工作忙，没看到你昨天发的消息。
“礼金的事还是按县里的习俗来吧，我没参加过婚礼，你应该比我清楚。”
不知怎的，消息发出去对方却没回复，裴方禾往上翻了翻，对着昨晚让自己破防的那几句话发起了呆。
就在这时候，段洵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我这次出差要一周时间，这些菜你记得吃掉，如果没时间做饭，可能要麻烦你替我丢掉了。”
裴方禾一回头，发觉自己和对方的胸膛只剩不到一拳的距离，他受惊般地从冰箱前撤开一步，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嘴里的话也打了个磕巴：“啊……哦，谢谢。”
段洵显然是刚洗过澡，发尾还有些微微潮湿，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而来，一下子将裴方禾整个人笼住，让人有种被抱个满怀的错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而段洵只不过是看他开着冰箱门，恰好伸手过来取走一罐苏打水罢了。
裴方禾不自觉地挠挠头，感觉自己有些太神经紧张了，为了缓和气氛，他随口问道：“是临时通知的出差吗？”
段洵似是没注意到他的过度反应，很快离开冰箱，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玻璃杯，又扯了张厨房湿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易拉罐的顶部，才拉开拉环，将苏打水倒进自己的杯子。
他在咕嘟咕嘟的气泡声中听见了裴方禾的问话，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是，如果早知道第二天要出差，他就不可能还买这么多菜了。
裴方禾知道段洵不喜欢菜在冰箱里坏掉而产生味道，以前对方出差的时候，也曾经拜托他清理过冰箱，所以裴方禾并不意外。
倒是让自己捡了个便宜，又省了好几顿伙食费，看来老板的幸运包子在吃饱饭这件事上，是很有效的。
他挺高兴地想，要是接下来，段洵能多出差几次就好了。
结束了简短的对话，段洵拿着杯子回到了房间，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公司内部的沟通软件，还在不断冒出新消息。
他的出差通知一直挂在最顶上，显示发布时间在三小时前，正是段洵刚从地铁站出来的时间。
现在，通知的出差人员里又增加了一个同事，段洵看了一眼那有些熟悉的名字，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向了工作，熟练而迅速地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段洵将手边的苏打水一饮而尽，微微靠进椅背。
刚才他进来时只是虚掩着门，并没有关紧，此时靠在椅子里的姿势，让他刚好可以看到对面裴方禾紧闭的卧室门。
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噪音。
这也是这个房子里的常态，自从搬进来后，裴方禾就努力遵守着自己签合同时的承诺，很好地扮演着安静又规矩的室友角色，像昨晚那样的失态，还是第一次。
看他刚才的表情，大概今天的求职也没什么收获，如果自己不在的话，晚上裴方禾至少能大声哭了。
只是失业，或许还不至于这么崩溃，不过段洵刚才无意间看到了裴方禾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突然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那个叫郑哲扬的男人，应该就是他那位回老家工作的前男友，算起来，他们分手的时间恐怕还不足半年，对方就要结婚了。
也怪不得裴方禾会郁闷，不过这样看来，他跟对方一样回老家的可能性，应该的确不大。
可要是裴方禾找了新的工作，房子自然也是就近更好，保不齐就要搬走。
虽说合同签了一年，但在C市这样的地方，中途转租是很常见的，如果裴方禾真要走，段洵也不可能拦着他。
所以他最终还是没跟裴方禾提可以缓交租金的事，只怕没给对方帮上忙，反而让他觉得负担。
段洵知道自己要求多，性格也不好亲近，从一开始，裴方禾就是有点怕自己的，所以跟他相处时，也总是很小心的样子。
裴方禾对他的这种印象不是个例，从小到大，段洵得到过不少类似的评价。
这和他自小的成长环境有关，段洵父母离异很早，母亲出国后，他被过继给一个终生未婚的表舅，但也只是独自住在对方名下的房子里，真正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段洵对打理自己的生活驾轻就熟，也和周围的人都保持着非常客气的距离，面对自来熟的人反而会不太适应。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裴方禾都很符合他对同住人的要求，段洵并不想失去这个难得合得来的室友。
还有一个段洵不会告诉别人的原因，那就是，其实在决定一起租房之前，他就见过裴方禾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