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18、走进

　　装糖的罐子是玻璃的，上面还雕着画，晶莹剔透的看起来很精致。
　　里面做成各种动物头像形状的梨膏糖更是可爱，小姑娘见了就抱着不撒手，上了车坐在后座，还在看个不住。
　　罗薇瞥了一眼女儿，与开车的老公闲聊道：“你不是说他不怎么和同事交际吗？怎么今天见了感觉还挺热情的。”
　　“小段就是这样的性格，外冷内热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单位女同事多，他对她们都客气，但我是个男的，他刚进公司就在我们的组里实习，交情总比别人要深啊。”
　　罗薇一想也是，帅哥要是不高冷些，在全是女孩儿的环境里很容易给人造成处处留情的误会。
　　长得好，头脑聪明，待人接物有礼，生活习惯还健康，见到这样的男生，她难免就起了做媒的心思：
　　“那小段现在还是单身吗？我公司里有个新进来的妹妹，长得挺好看的，她对我们那些白斩鸡一样的年轻小伙子都没兴趣，说自己就喜欢身材好的，我看啊，两个人还挺配的。”
　　谁知赵晟连连摇头，他瞥了女儿一眼，压低声音：“我看还是算了，这么些年也没看他和女孩子谈过恋爱，说不定人家现在有对象呢。”
　　“你的意思是……”罗薇有点惊讶，但也来了兴致，“啧，现在的帅哥怎么都喜欢男生去了，怪不得比一般的男人衣品好，还更温柔细心。”
　　赵晟便把前阵子的八卦跟老婆讲了，夫妇俩聊得津津有味，罗薇推测着：“那你说他是不是因为已经有对象了，才拒绝得这么干脆啊？”
　　“我倒是觉得这挺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赵晟若有所思，想起方才结账时段洵盯着那罐糖的眼神，总觉得莫名温柔，不像是心如止水的样子。
　　再一想，段洵平常似乎也不会主动和女同事搭话，今天却跟自己老婆聊了不少，还都围绕着她的工作，也很反常。
　　他思忖道：“我也觉得奇怪，小段平常很少和同事谈及自己的私事，看起来朋友也不太多，今天竟然帮他室友问工作的事，简直难得一见啊。”
　　“我看啊，人家这顿饭，说不定本来就不是想请你，是想请我呢。”罗薇笑道，”也不知道小段的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按你的说法，这可是让千年的铁树都开花了。”
　　开花达人裴方禾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这么一个头衔，同样是喝的粥，他点的白粥可就比香喷喷的海鲜粥火锅要寡淡多了。
　　外卖的白粥大多很粘稠，量也很大，所以中午他根本没喝完，只把一起点的几个三鲜纸皮包子吃掉，填饱了肚子。
　　到了晚上，裴方禾觉得把粥倒掉很浪费，于是往里面加了点青菜和佐料，打了一个蛋花，重新煮成了咸粥，继续喝。
　　他一边搅拌着防止糊锅，一边出起神来，不自觉就想到了昨晚饭局上的种种。
　　周亮的行径的确恶心，可细论起来，自己其实也没吃到大亏，还借此认清了一个人，更认清了自己不适应的环境。
　　他原先的公司算是业内大厂，作为一个刚进去的毕业生，平常接触不到管理层级，只需做好自己的事，而且大部分员工都很年轻，并不热衷于酒桌文化。
　　而这次行业变动，大部分同等规模的公司都取缔了他能胜任的岗位，小型些的公司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不是薪资跳水严重，就是工作内容分散繁杂，免不了还得做些销售性质的活儿，更免不了类似的应酬。
　　既然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合适的工作，或许自己也该换换思路，等这次感冒好得差不多了，就先去找份兼职或者对资历要求不那么大的工作做着，起码要把最近的房租和生活费用赚够。
　　粥煮好了，裴方禾等着晾凉的时候打开了微信，想找出大学时管理着兼职群的一位学姐，问她最近同城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结果打开对方的对话框后，看到的却是账号异常的提示，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以前经常用微信发广告有关，像是被人举报导致封号了。
　　裴方禾退回主页面，无意间看见陈绵绵的头像后面挂着“愤怒”的新状态，便点了进去。
　　猫咪凄厉的叫声顿时从视频里传了出来，他看着手术台上满身绿色油漆、惨叫不止的小白猫，深深皱起眉头，感想和陈绵绵所配的那句文案一模一样：
　　虐猫变态，天打雷劈。
　　这条状态是昨天发布的，他点进女生的朋友圈，本想看看有没有更多小猫的照片，却被一张招聘图吸引了眼球。
　　“爪叽·萌猫咖啡，招聘全职店员，要求年满十八，身体健康，对猫咪耐心友善，全职工正规缴纳五险一金，另招咖啡甜点师，要求至少一年以上经验……”
　　裴方禾眼前一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冲动，公费吸猫的机会……不是就在眼前吗？
　　仔细看完图上的所有要求之后，他再次打开了陈绵绵的聊天框，发送消息：
　　“哈喽？我看到你朋友圈发了猫咖的招聘，我可以试试吗？”
　　陈绵绵秒回：“啊？真的吗！？小哥哥你以前不是在大厂上班吗？怎么会想来猫咖工作？”
　　裴方禾有点疑惑：“你怎么知道……”
　　女生发了语音过来，声音带笑：“是你上次那个朋友告诉小梨的，他俩最近聊得可热乎了，跟她讲了好多你们大学时候的事情……”
　　她的话没说完，旁边还传来了小梨的嗔怪：“喂！”
　　肖让？裴方禾失笑，马上意识到，这家伙怕是对人家女孩有了好感。天天找话题闲聊，连自己都搬出来做话头。
　　他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只认真回复道：“以前的确在那里上班，但我很喜欢猫咪，上学的时候也做过一年多连锁咖啡店的兼职，会操作咖啡机，看到你发招聘，就想问问还需不需要人。”
　　“需要的呀！我们很欢迎男店员的，你长得这么帅，肯定很吸引女孩子。”
　　陈绵绵的反应比裴方禾预想的要热烈许多，“你看，你以前也救助过流浪动物，又会做咖啡，这么看来还真是很符合要求呢。”
　　看到对方兴奋起来，裴方禾反而谨慎了，“不过我不确定自己可以做多久，你们招兼职吗？”
　　“我们是想要长期的，因为店里也有在校的兼职生，不过不醉不相识，你要是想赚点外快也可以，那我就给你按时薪算呗。”
　　裴方禾很不好意思：“这太麻烦你了吧……”
　　“咱们同是天涯失恋人，当然要互帮互助了！”陈绵绵爽快地说，“反正最近小梨家里有事，得回老家一段时间，店里缺咖啡师，也缺日常照顾猫咪的店员，要不你有时间过来看看，我们面谈吧。”
　　“好，”女生都说得这么仗义了，裴方禾当然也迅速答应下来，听对方的语音好像是在车上，便问：“你们现在在忙？昨天那只被油漆泼到的小猫还好吗？”
　　“还好！除了油漆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伤，我们发现得及时，现在正要送他去领养家庭呢，昨天有个小姐姐看到了我发的视频，说它和自己去世的小白猫长得很像，主动提出要领养。”
　　陈绵绵似乎是伸手摸了摸身旁猫包里的小猫咪，裴方禾在语音的末端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喵呜声。
　　感觉小猫的状态确实不错，他为此感到高兴，“那太好了。”
　　“嗯嗯，我们送完猫咪回来就不早了，明天上午你可以过来店里吗？”
　　“没问题的。”
　　意外的“面试”就这么敲定了下来，裴方禾心里有点高兴，感觉自己重新煮过的剩粥好像也变得更好喝了。
　　刚才陈绵绵提起了肖让，他便打开对方的聊天框，揶揄道：“你是不是把我们大学四年的故事都告诉小梨了？”
　　那边连回两条：“哪能啊？”
　　“你怎么知道？”
　　裴方禾笑了：“你以为就你有内幕消息？”
　　肖让的反应很快：“是陈绵绵告诉你的吧，怎么，聊得还挺愉快？”
　　裴方禾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在猫咖上班虽然未必是长久之计，但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换换心情。
　　毕竟对于爱猫的人来说，能天天和小猫咪们泡在一起，就算需要服务它们，也是一种幸福。
　　肖让知道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做这些，还挺支持的，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那我不就有更多机会能和小梨接触了，方禾，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你是认真的吗？”裴方禾问他，“现在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我刚进公司，我爸找了好多人教我做事，每天忙得要死，根本没多少时间追姑娘。”肖让抱怨了两句，“不过她也挺忙的，所以就只能在手机上聊天，等你去上班了，见面吃饭那就更加顺理成章了啊！”
　　“可是我听绵绵说，小梨的老家也在外地，或许她以后会和你前女友一样，不留在C市呢？”
　　“我本来也不是为了结婚才谈恋爱的，我又不着急，着急的是我前女友的家人，我谈恋爱，还是享受过程。”
　　享受过程……也对，自己的上一段恋爱虽然结束得不够体面，可是过去的那些年里，也确实有过许多快乐的回忆。
　　或许他应该学习肖让的这种态度，下一次恋爱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更洒脱呢？
　　裴方禾微微地出了神，手机还在自动播放肖让发来的语音条：“而且，出了学校你就会发现，遇见个合眼缘的人，其实并不容易，对方看你也顺眼的情况就更难得了，所以我肯定是要抓住机会的，所以兄弟你懂的！万一我俩真成了，你和陈绵绵可都是媒人。”
　　所以说，如果真成了，肖让和小梨的恋爱就是建立在他和陈绵绵失恋的基础上，裴方禾忍俊不禁，心里却又觉得释怀，既然自己都能笑着面对这件事，说明是真的完全放下了。
　　他给肖让回了个加油打气的表情包，然后一边收拾着厨房的垃圾，一边想：恋爱这种事，还真的挺看缘分，肖让陪自己醉一回，竟然就遇到了新的心动对象。
　　也不知到什么时候，那个既合眼缘也看他顺眼的新人，才能走进他的生活。
　　裴方禾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拎着垃圾袋往门口走，下一秒，他就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段洵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