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有鬼》箩骨

6、天要亡我

　　“李域在哪？”李绝执着地问着。

　　周绵绵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无奈回答：“我不认识李域，仙人为何不信？”

　　李绝凝眉，继续道：“你可知情骨的前契约者是谁？”

　　周绵绵耸了耸肩，看着李绝漆黑如墨的眼眸，道：“照你这话的意思，多半是你想问的李域呗。”

　　李绝讥讽笑了起来：“呵，他还不配！”

　　“………”周绵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坐在地上说话怎么看都气势不足，矮了不止一头，她十分不喜。

　　但李绝一动不动，犹如泰山压顶立在原地，显然不给她起来的机会。

　　周绵绵试了两下便果断放下，说道：“仙人，你的心意还真是难猜。你为了找李域而如此待我，如今又说其不配契约情骨，到底是何行为？”

　　李绝绷着脸，冷声道：“你不必知晓缘由，只需老实告诉我他的下落。”

　　周绵绵连声叹息：“到底要我如何说，仙人才肯信我？”

　　李绝闻言，久久沉默。

　　满院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周绵绵近距离地看着李绝，并不催促，安静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李绝站起身来，还出奇地伸手想要拉周绵绵起来。

　　周绵绵微微一怔，不知李绝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即使知道，她也不感兴趣，将他的手忽视，继而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李绝好似忽然转了性子，弯腰将倒地的木椅扶起来，放在周绵绵身侧，眼神示意她坐下。

　　周绵绵一脸疑惑，还是顺着李绝的意思坐下，却忍不住问道：“仙人还想做些什么？”

　　“搜魂。”

　　李绝一脸淡漠，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张搜魂符，就要往周绵绵身上一贴。

　　周绵绵吓得一个弹射起步，疾步退后，躲开了李绝的搜魂符，惊魂未定道：“你要对我搜魂？！”

　　“你不怕把我弄成傻子吗？”周绵绵愤世嫉俗。

　　她没想到李绝胆大妄为，竟欲对她的灵魄进行搜索。

　　且不说如今身体乃一具凡人身体，本身就很难承受搜魂之力；再者她的灵魄满是裂痕，一旦被李绝施以搜魂之法，跟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周绵绵彻底愤怒了。

　　可她如今没有修为，连玉簪也在李绝手中，如何能躲开他？

　　李绝沉默地看着惊吓慌张的周绵绵，眼底全是冷漠，没有半点怜惜之意，淡淡道：“伤了你，我会负责你后半生。”

　　“负你大爷！”周绵绵气急，摸了摸身上却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根本不能对李绝产生一点点伤害。

　　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道：“李绝，亏你还是颇负盛名的玄门无绝剑主，受天下人敬仰，竟对我一个没有丝毫灵力的平凡之人进行搜魂。你对得起你李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自幼学过的圣贤之道；对得起你肩负的护佑苍生之责吗？”

　　一顶一顶的高帽子接连给李绝戴上，连周绵绵说完都自觉这番话简直堪称反抗强权的典范。

　　可惜她想错了。

　　背负盛名，肩扛重任的李绝，此生最讨厌的，便是这身上的种种责任与李家为他营造的盛名美誉。

　　他不再拖延，抬手灵力释放化作白绫将周绵绵拽过来，控制在木椅上。

　　周绵绵被李绝封住了全身经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搜魂符贴在自己额头，手指尖冒出一股灵力，催动搜魂符生效。

　　灵魄受外力侵入，周绵绵痛苦不已。

　　额头豆大的汗滴顺着脸庞的轮廓滴入衣襟，冰凉的温度‘烫’得周绵绵心惊不已，却无可奈何。

　　天要亡我！

　　天要亡我！

　　周绵绵忍不住暗自咆哮着，只感觉一股滚烫的灵力已经攀上她的灵魄，与缠绕灵魄的黑雾争夺着。

　　剧烈的疼痛让她脸色顿时煞白，不消片刻，浑身衣衫已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如同刚被人从水缸里捞起来似的。

　　李绝并未对痛苦不堪的周绵绵分去一丝眼神，只专心调动体内灵力，将自己的魂魄凝结离体，借由搜魂符搭起的桥梁，悄然进入她的魂魄记忆中。

　　然而，他的魂魄刚刚越过搜魂符之桥梁，刚刚触碰到周绵绵的魂魄，正要进一步查看记忆时，那奇怪的黑雾竟阻拦着他。

　　黑雾缭绕，一点一点侵蚀他的魂魄。

　　紧接着，李绝觉得脑中一股剧烈刺痛袭来，他心中一惊，快速撤回魂魄归体。

　　来不及喘息，李绝盘腿坐下，开启内视，看见脑海中那抹魂魄形成的影像，正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

　　魂魄接触到周绵绵魂魄的手，带上了一点点她魂魄上的黑雾。

　　那不知名的黑雾竟然有吞噬魂魄之力！

　　这个发现让李绝震惊不已。

　　但他来不及细细研究，只能快速调动灵力，帮助魂魄虚影清除黑雾。

　　天色渐晚，太阳悄然落山，清冷月光洒向大地，满地清辉。

　　李绝几乎耗尽丹田储存八成灵力，才将魂魄的黑雾清除。

　　霜白月光照耀在他紧闭的双睫与清朗俊俏的面容上，为他增添清冷光芒，远远看着像传说里为天下苍生而死的上仙，清尘脱俗。

　　他缓缓睁眼，四周张望，见周老爹还躺在地上，周绵绵昏睡在木椅上，眉心皱起，脸上还是一片痛苦神色，凝神思索一番。

　　李绝起身走到周绵绵身侧，伸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感觉指腹下脉象紊乱，时强时弱，叫人难以判断脉象之人身体虚实。

　　他又用灵力对周绵绵的魂魄查探一番，察觉到刚才的搜魂虽未成功，却惊动了她魂魄上的黑雾。

　　那黑雾看上去，竟有些躁动不安，冲撞着周绵绵的脑海。

　　李绝不用想也知道，周绵绵此刻承受的痛苦比刚刚自己承受的痛苦更甚。

　　未曾经过修炼，没有灵力的凡人，果真承受不住搜魂之力。

　　到此时，李绝心底才生出一丝怜惜，转瞬即逝。

　　“唔……”

　　少女痛苦的呜咽声低沉又婉转，看着真让人心疼。

　　当然……李绝除外！

　　李绝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固魂丹，卸掉周绵绵的下颚喂了进去，顺手将下颚复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固魂丹入口即化，很快周绵绵的面色变得红润起来，痛苦的神色也渐渐平复。

　　李绝给周老爹喂了一缕灵气，唤醒他。

　　周老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着李绝跪下，口中哆哆嗦嗦说着：“李仙人恕罪，丫头不是故意冒犯你的，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那丫头吧……”

　　李绝冷眼旁观，任由周老爹说了很多为周绵绵诬告他非礼而求情的话，直到他说累了，才开口道：“周姑娘天资聪颖，我想收她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周老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昏花的老眼询问着。

　　李绝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我欲收她为徒，你可同意？”

　　周老爹半天没能回话，一直沉浸在李绝带来的意外中，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反应。

　　李绝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

　　他想，周绵绵魂魄上的黑雾很是奇特，能污染他人魂魄，连他这种修为的人都难以抵御，实在是危险得很。

　　若是如此放任，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去害人。

　　虽说李绝对害人一事并无想法，但他想知道李域的下落。

　　无论是情骨，还是周绵绵魂魄的黑雾，他都要搞清楚。

　　既如此，不如顺着周老爹的话，顺势将其收为徒弟带在身边，等找到解决黑雾的法子，便再次搜魂。

　　等他得到李域的线索，便放她自由离开，甚至能给一笔钱财和入门心法，当做补偿。

　　可惜李绝想得完美，周绵绵却不愿意让他如意。

　　她在李绝给喂了药后就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虚弱无力，不能马上睁眼行动。

　　李绝对阿爹说的话，她全部都听见了。

　　这不，醒来能说话的时候，便开口说道：“我不愿意！”

　　李绝闻声转头，目光落在周绵绵身上，好似无声在质问：为何不愿？

　　周绵绵刚刚经历了搜魂，那种痛苦与飞升天劫造成的痛苦相差无几，她不愿意再跟在李绝身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也不愿再次经历搜魂，承受无妄的痛苦。

　　她只想快速找到修补灵魄的办法，恢复修为，然后抓了李绝，丢进无尽渊里遭万鬼啃食，才能一解她此刻的憋屈和愤懑。

　　周绵绵想，修补魂魄的法子有许多，不可能只有李绝知晓。

　　大不了，她找那说书人绑来一名李家其他嫡出子弟，不信就问不到怎么使用情骨修魂的办法！

　　李绝此人，与传言太过不实，绝不能过多接触，以免小命不保。

　　想明白后，周绵绵站起来，直视李绝，认真开口拒绝：“我不想拜你为师，不必问我阿爹，他做不了我的主。”

　　李绝冷笑：“机会只此一次，你确定要放弃？”

　　“不要！”周绵绵说得畅快，却没注意到李绝渐渐阴沉的脸。

　　他突然间，不喜她的反抗与叛逆了。

　　李绝冷哼一声，道：“由不得你。”说完甩袖朝院门外走去，丢下一句：“给你一天时间交代，后日我来带你走。”

　　“凭什么听你的？”周绵绵追了过去，却已不见李绝踪迹，跺脚怒吼道：“你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