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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曾经,朋友,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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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修课间,我放下笔,从数学练习册中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会。
同桌欣欣还在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什么,我也没有窥探别人练习册的习惯。
才刚开学,没什么作业,大家也都很放松,三三两两地出教室溜达。视线扫至不远处的一群人上,我没再挪开眼。
我们班身为总共只有38人的理科创新班,女生少的可怜,恰巧十个。而此时,班上几乎所有女生都堆在一块叽叽喳喳,只有我、欣欣和面包三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我支着下巴,失神地看着她们。
班上的人都是从几个实验班中抽选出来的,很多人之前也彼此认识。就好比那堆在一块的七个女生中,橘子、脆脆、糖糖是我所在的初中,圳源中学的隔壁一班同学;橘子、好好、灿灿、木木是高一上的21班同班同学;脆脆、皮皮高一下同在12班;好好、灿灿、木木、糖糖高一下同在13班……我们的高中源中,在我们高一时分过几次班了。就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同班关系,让她们这一堆人彼此都很熟悉。
欣欣,她虽是高一上21班、高一下12班,但她给我的感觉始终是沉迷于学习,或者确实相对内向,没有见到身边有经常待在一块的朋友。而面包,与我同样在上学期是14班的人,自然与她们不那么熟络,可是她也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在别的班,两人关系很好,我是以前就知道的。
至于我?我看着眼前笑闹作一团的姑娘们,眼中有些黯淡。
羡慕吗?真的很羡慕。我已经好多年身边没有过很好的朋友了。不是说没朋友跟我玩,说实话,其实我的性格是开朗大方那类的,总有人可以拉扯到一块。可是,并没有真正的知心好友。每次看到哈利·波特里三个主角的相处,我都觉得那是我所梦寐以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每每这种时候,我的思绪总会飘回曾经,我好多年前的一段友谊。
初中的时候,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让我们写每日简评,一种类似于日记却并非日记体的作业,来点评每天自己经历的事,颇有点议论文的意思。
初一第一学期的期中我考的极差。那次年级里另设的培优课程是面向前100名的,我卡在109名。可我还是去蹭课了,有点大张旗鼓明目张胆——这一点饱受诟病,今天的我自己也觉得不算妥当。
那是一场唇枪舌战的根源。
每日简评每天都要写,而且有行数要求。可始终待在学校的我们,并不是天天都有事可以写。生活是一日一日在重复,大家常常是不停的找各种可写的素材。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行为无疑是往火堆里扔了个炮仗,炸了整个班,甚至波及到了个别一班的同学(我们2班与1班是同一个语文老师,所以1班同样要写简评)。
班里立刻就这件事分成了立场鲜明的两派。支持的,不支持的,赞许的,嘲讽的,觉得我充满上进心勇气可嘉的,觉得我菜又多事哗众取宠的,大家就这件事拉扯了好几天。我倒是解决了他们这几天的素材问题了。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可能大多数人都不记得了,毕竟每天都在扒拉不同的事来发表评论,而这事不过是众多事件中的一件。别人可能忘了,但处在风暴中心的我当然不会忘。
那么处在风暴中心的我当时在做什么呢?
只能说刚上七年级的我确实不如现在玻璃心,那可真是心大。精英班我照去不误,每天写一篇每日简评反击。当然,这离不开当时1班主任孙老师、我自己班主任老程的鼓励和父母的支持,否则我也不可能做到一意孤行。对我父母来说,他们觉得我能从精英班学到什么知识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上进的心和勇气,以及下一次凭借自己实力堂堂正正走进去的决心。
我没有管那些从各种角度分析我去精英班这件事的人。可当我最好的朋友夏也这么做时,一切都变了。
我至今记得那天第一节晚修下课,我从精英班回来,伏在桌子上疯狂补作业时的场景。夏来,问:“你上节课去哪了?”
我诧异于她的明知故问,但还是停下笔说:“去精英班了啊。”
她丢下一句:“不要脸。”然后转身就走。
那时,夏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后来我就听说她写了一篇2000字的每日简评,从精英班时间拓展到了我整个人,从各种角度抨击我。
由于班里简评的制度包括了同学们之间互相评改和好文章的全班宣读,这场讨论越炒越热。我听说夏一直想求语文老师老程答应她全班宣读这篇文章,但因为文章的火药味太浓而没被批准。全班宣读那篇2000多字的文章,可以想见,那不是好文共赏,是对我一个人的凌迟羞辱。
大多数人写这件事是为了应付作业,可能一两百字,两三百字,满足了行数要求也就罢了,我没有想到最猛烈的攻击来自夏——那个教我怎么扎双马尾辫好看、每天一块进进出出的,我最好的朋友。
宣读不成,她便使这篇文章在众人间流传。当然,我是看不到的。可她虽不给我看,却完全没避讳此文的存在,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寝食难安。
终于在一次不知什么活动时,全班人都不在教室。我趁没人时溜回教室,偷偷从夏的桌箱里翻出她的每日简评本。这样不好,我知道,可当时的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今我已经记不得那是什么活动,也不记得为什么当时我母亲会在学校。我只记得我看到一半时,妈妈进来找到我,我一直没有落下的眼泪,在那一刻悉数涌出:
“妈妈……我不懂……为什么……”声音里压抑的哭腔让母亲心疼不已。
那天,妈妈抱着我坐在在夏的座位上,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荡荡的教室里,一直哭,一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