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于飞》月华为霜

124、第 124 章

　　谢大义带着阿依逛了夜市,买了阿依喜欢的兔子灯,看了杂耍,还看到了传说中的鉴宝......

　　等到子时,人越来越少,直到剩下他们两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姐姐,我们是在梦里,对吗?"

　　阿依停下脚步,垂下眼睑,酸涩开口"你发现了。"

　　"我们去了四海酒楼,帝胥一直未曾出现,陛下也未出现。他们两个人知道你回来,不可能不来。要么你只让我能看到,但我如今,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看到我行为异常,肯定有所行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造了一个梦,一个只有你我的梦。"

　　"我这次回来,是要带你去天界。你需化身天门,镇守天界,忍永世之孤寂,守天道之职责。这个消息太残忍,在现实中,我不知如何开口。于是想着在梦中会好些,但如今看来,结果一样,还是难受。"

　　"姐姐,这是好事啊,人的所念所求,不就是长生,不就是成神吗?"

　　"可是,以后要忍受着漫长的岁月,与孤独为伴。时刻保持着清醒,接收天道的旨意,释放神力,修复天规,制定赏善罚恶的刑法,监管众神。"

　　"姐姐,我很知足。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一个奴隶,犹如一只牲口,只会听从命令行事。我唯一喜欢的是看日出。因为只有看到日出,才能证明还活在人间,自己还是人。最不喜欢的是黑夜,黑夜是寂静的,但地牢中的水滴声却异常清晰,一滴一滴的落下,静不得,怒不得。夜总是那么漫长,听着其他人的哀嚎,分不清人间与地狱,彷佛下一刻就轮到了我。姐姐,你看,你说的只是寂寞罢了...何况神的神力是如此的强大,多少修行者与帝王,望而不得。这些对我而言,却是唾手可得,我怎会不同意呢?"

　　"你这样一说,我才发现,做个天门也好。"

　　"姐姐,本来就很好。只是你总想着舍去,没有想着得到。你已经给我太多...太多了......."

　　"你虽未问,但我还是要把原因说出来,为什么非你不可。"阿依说完,人族的由来涌入谢大义脑海中,许久之后,阿依对睁开眼的谢大义,道"大义,你便是刑御。同样也属于天道的一部分,只能由你化身天门,镇守天界。"

　　谢大义沉默许久,问出"姐姐,你是因为我是刑御,所以才对我那么好吗?"

　　"遇到你之时,我身负重伤,被带到地牢,醒来之后见到的那么多奴隶争抢食物。而当时的我,如此虚弱,竟未有一个奴隶对我动手,可见你护我良久。而那时的我,先是以身为祭,召唤上古之神,镇压魔窟。后来出正阳城,独自一人在世间不停的战斗,虽救了许多人,但愿意挡在我身前,护我的只有你一人。所以当你分给我食物的时候,我就想着,他以后就是我弟弟。我要免他人间之苦,护他一生安宁,给他一世喜乐。但如今,我好像做不到。"

　　谢大义听完,脸上的表情,犹如雨后的太阳,阳光而又绚烂。他大步走到阿依面前,紧紧的抱住她"姐姐,谢谢你。你已经做到了,你给了我一家,给了我护身的本领,给了我肝胆相照的朋友...只是我这一生有点短罢了。姐姐,让我跟大家告个别吧。"

　　"好,我再造一个梦,让你想见之人都出现。"阿依说完,整个世界消失。

　　谢大义转眼回到谢府,他找到唐莺,发现她回到了二十多岁,他转身看向旁边的镜子,发现自己也是二十多岁,情不自禁抱起唐莺转起了圈。这时,侍卫禀报说贵客来访。他放下唐莺,看到走进院中的王阳、祁跃、帝胥、阿鸢与周炫,都是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年纪。

　　谢大义非常开心,让摆宴,要与他们不醉不归,这时谢喆急匆匆的跑来,说他也要吃席。谢大义拍了拍与自己一样高的谢喆,欣慰说声好。酒过半巡,祁跃放下杯盏看向谢大义"把大家叫来,说罢,何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要走了,与大家告个别。"

　　王阳不甚在意,随意问出"去哪儿,多久回来?"

　　"去神界,以后不回来了。"

　　谢大义话落,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谢大义。眼中满是责备,认为他是胡闹。谢大义却洒脱的站起身来,取其杯盏"此生遇到诸位,乃是大义之幸。如今,身有职责在身,不得不先行一步,愿诸位的往后余生,辛福安康......"

　　王阳看向唐莺,有些责备道"你也不劝劝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可如此胡闹。"

　　"不劝,我夫君去哪儿,我去哪儿。"唐莺说完,走到谢大义身前给他倒酒。

　　唐莺眼中含笑,二十多年如一日般,始终温柔缱绻"夫君,无论刀山火海,天上地下,莺儿始终追随..."

　　阿依站在岐阳城外,静静的看着月色。这时谢贤走了过来,疑惑的开口"为什么,不与谢大义一起,与大家告个别呢?"

　　"见了便是永别,只是徒增伤感罢了,还不如不见,最起码给他们念想。"

　　阿依与谢贤同时望向岐阳城,等待谢大义的出现。

　　祁跃睁开眼茫然的眼,看向床前的画像,眼神有些伤感,片刻之后,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时内侍前来禀报"陛下...寅时初了。再过一个时辰,便要上早朝。"

　　"谢元帅故去,寡人甚是心痛。自此罢朝三日,满朝文武,同送谢元帅。"

　　祁跃话落,内侍心惊抬起头,看向祁跃,很快叩头遵命,然后惊慌的转身,跑出殿外,亲自前往谢府。

　　谢喆从梦中惊醒,慌忙坐起身,回想梦中的一切,越想越担心,他直接起床,未理会妻子的询问,拿起一个灯笼,急匆匆的跑向谢大义的院子。走到半路,听到有人在敲谢府大门,他看了时辰,刚寅时初,心中奇怪,于是转向了大门处,只见帝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帝胥见是谢喆,着急问"你二叔呢?我做了个梦,梦到你二叔向我道别。"

　　"我也梦到二叔向我道别。二叔说要去神界..."谢喆还未说完,帝胥急忙向谢大义的院落跑去。

　　谢喆看到帝胥跑了两步,被绊倒在地。他空荡的心,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悲痛涌入心头,酸疼了眼眶,眼泪夺眶而出。他扔掉灯笼,向谢大义的院子跑去。帝胥扶着墙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可眼泪却越擦越多。很快王阳赶了过来,看到坐在墙角痛哭的帝胥。他走过去扶起帝胥,准备张嘴。这时传来,谢喆的哭喊声"二叔...二叔母..."

　　两人听到,赶紧向谢大义的院子跑去。他们走进寝室,看到谢大义与唐莺,穿戴整齐的躺在一起,已经咽气多时。

　　谢大义的离去,举国同哀。但朝中以蒋贵妃之父,蒋韬为首,开始了争权夺力。太子祁烨自小由祁跃教导,未曾理会蒋韬。反倒二皇子祁栎,向蒋韬不停示好,两人自此之后,开始私下结盟。

　　月余之后,祁跃昭告天下"得上天示警,国之将有难,须体察民情,解人间疾苦,方能长治久安。故,自三月三之后,寡人亲自巡游天下,朝中由太子监国。"

　　阿依召出谢大义的元神,向元神注入神力,等大义发出金光之时,阿依伸手托起谢大义。谢大义抬头看到站在上空的谢贤,一时眼中出满震惊又转为了然,最终含笑道"怪不得与帝麒...如此的...臭味相投..."说完,向神界飞去。

　　这时,天空降下雷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每道天雷之后,谢大义的身体逐渐变化,并且离神界的距离近一步。直到最后一道天雷,谢大义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石门,威严耸立的屹立在天界的入口出,散发出一道道天规,充斥着整个神界。

　　这时,一只小小的黄鹂鸟,费力的一直向上飞。它看不到高耸的神界大门,只知道一直飞。但,每飞高一丈,它便承受不住,向下坠去。黄鹂鸟努力控制下坠的趋势,等身体平稳之后,又再次努力的继续向天上飞去。如此不断反复的努力向上飞,可结果却是离天门越来越远,它迷失了天门的方向,但还在不停的努力,向上飞去。

　　谢贤叹了口,他咬破自己手指,释放一滴血,滴在黄鹂鸟身上。然后伸手用力一甩,把黄鹂鸟甩到了天门前。黄鹂鸟被撞的头晕脑胀,等缓过来,看到身边的天门,开心的用头蹭起门框,然后飞到天门上,开心的歌唱,为孤寂的神界,带来一丝活力。天门听到歌唱,伸出一角,供黄鹂鸟栖息......

　　阿依复杂的看着黄鹂鸟"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至死不渝的爱吧..."

　　"是...情,与其说美,不如说是毒,让中着疯狂,让生灵欲罢不能。如你...如祈..."

　　"确实是一种毒,使中着最初尝到的甜美犹如美梦,之后就是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即使受尽了伤痛,仍会幻想着能回到从前。可是又有几个能回到最初,即使回到最初,伤痛留下的痕迹,又拿什么来修复..."

　　"兮渊之事,你是否怪过我..."

　　"怪你什么?袖手旁边吗?缘不知何聚,情不知所起,一念随风动,万般不由己。只有经历过情的甜,情的痛,情的苦,才能真正明白祈。我们三位经历过悠久岁月,不干预对方,是给予最大尊重。我连祈都未怪罪,何况是你。"

　　"我看了,过多的情情爱爱,觉得过于执着的都是得不到。要不,你就从了祈,他得到了,过一段时间就会腻,就会想到月神的好了。我可不信他对月神无情,他当时为了让月神复活,那种疯狂劲,啧啧..."

　　"要不,我们两个灵魂换换,我去作天,你去与他长相守?"

　　谢贤直接打了个哆嗦"我一个没心的神,哪懂什么情爱。我也奇了怪了,祈一个石头,哪来的心?要不你挖出祈的心看看,到底哪出了问题..."

　　阿依想了想,认为有道理,遂然点头"也是一个办法。"

　　而这时,谢贤的身体开始虚散"是时候说再见了,以后的路坚强点。"

　　阿依看着消失的谢贤,落寞的开口"嗯,走吧...都已经化成虚无了,少操点心。"

　　阿依来到了正阳城内,站在观星台上,看向以前住的地方,才发现,只有那时的自己才是无忧无虑。这时红狸跑了过来,跳入阿依怀中"阿依,你回来了,走,跟我喝酒去..."

　　"红狸,不可无理。"韩英赶过来呵斥道,紧着向阿依行礼"寂,参见灵尊。"

　　"魔族,可安排妥当?"

　　"邱硕在北方,给他们选一片肥沃土地,供他们栖息,并教他们人族的一些常识。"

　　阿依听完,叹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

　　"太阳神如今坐镇人间,魔族掀不起风浪。"

　　"祁跃要回归本位,人间事,人间了,你与邱硕不可过多参与。我这次归来,要封闭正阳城,你们选好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往他界。"

　　红狸抬头"为何要封闭正阳城,封闭之后,何时能开?"

　　"正阳城不是城,它是我的法器。我即将沉睡,不知何时能醒。未来的走向,不会按部就班,为了防止变故,只能封闭。"

　　红狸跳到地上,焦急的打转,韩英低头沉思。

　　阿依看向灵泉内的清露,为她注入千年的灵力,在她即将变成人形时,施法送到东海鳌神那里。

　　韩英看向阿依"为何不道别。"

　　"鱼的记忆过于短暂,但是变成人会不一样。见面之后就是永别,不必给她的修行之路留下困惑。红狸,你准备去哪儿?"

　　红狸停下转动的身体,看向正阳城"我去人间,我更喜欢人间的欢声笑语..."

　　"好,你如今只余两尾,我为你续上四尾,六尾狐可在人间任意行走。若是哪天人间玩腻了,可去地府寻找淇则,她会给你安排。"阿依说完,给红狸续上四尾。

　　红狸拥有六尾之后,幻成人形,走上前抱住阿依"我若是想你了,要去哪儿找?"

　　"不必寻找...愿你今后岁月,恣意洒脱,无惧孤独,无畏前路..."阿依说完施法,红狸消失在正阳城。

　　红狸出现在一个沙滩上,眼前是蔚蓝的大海,平静又宽广。微风习来,吹起红狸的碎发,吹出离别的伤感,她缓缓的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