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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结局 ...

  •   宝月一走,襄宫立刻空荡不少,虽然还有长子在身边,可他性子随了戚言,是一贯的沉稳安静。

      一家人自然时常记挂在外的女儿,好在宝月还算听得进闵煜的话,时不时会有书信寄回,满篇的自在欢欣,也不曾遭遇过什么大祸。

      直至三年之后,公子宝月将要及笄,方才传书说要回来。

      闵煜大喜过望,自接到书信起,每天数着日子地翘首以盼。

      戚言虽然心中也惦念欢喜,可有时也要笑他两句。

      每当此时,闵煜也就听着,望向她的眼睛盛着笑意,亮若星辰,戚言便笑不下去了,只叹口气,若是旁侧无人,就凑上去亲他一下。

      公子宝月真正回来那日,襄君亲自迎出了宫门。

      ——本来按他所想,该去城外相迎的,谁知襄国女公子快马疾驰,如此飒沓,更胜往昔。

      三年不见,曾经被他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晒黑了些,也长高许多,五官俏丽,身姿轻盈,一见了面,就翻身下马,倦鸟归巢般地扑入闵煜怀中。

      “公父!”

      襄君抱了抱自己的女儿,心疼道:“宝月瘦了。”

      随即,他发现哪里不对劲。

      “汤阳呢?他怎么不进城?”

      怎么放他女儿孤身一人回来?

      不会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敢来见他吧?

      宝月随口道:“哦,汤叔说他还有事,就不陪我回来了。”

      还没等闵煜心底转过多少阴谋猜测,就听自家女儿兴奋满满地道:“公父,我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我要去乡间行医,扶危济困!”

      闵煜顿在当场。

      晴天霹雳。

      襄君当晚又没能睡着。

      “难怪……难怪汤阳过城不入。”见都不敢来见他。

      闵煜简直咬牙切齿。

      从小被他捧得如珠似宝的女儿,自打认识了汤阳,尽赶着去吃苦了。

      戚言:“这也怪不到汤阳,若非宝月自己愿意,谁也劝不了她。”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

      闵煜望着上方的床帐,喃喃道:“怎么办阿言,我的宝月好不容易回来了……以前是游山玩水也就罢了,乡间行医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担心这么多……明日问问她为什么想去,”戚言阖着眼,不紧不慢,“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坏事。”

      闵煜忧心忡忡地等到了第二日,心急如焚地结束了朝会后,就赶着去询问自家女儿。

      “宝月以前不是说要做公父的大将军吗?怎么想到要去行医了?”

      “打仗不是还有孟叔吗?”宝月甜甜一笑,明媚可爱,看得闵煜心中软成一片,越发不舍得。

      “而且天底下四处都在打仗,到处有人伤病,王公贵胄也就罢了,都有医官诊疗,乡间的庶人就只能在病榻上等死,看起来好可怜,我想去帮帮他们。”

      用心诚然是好心,可是……

      闵煜满面忧虑:“帮扶乡间,哪有那么容易呢?”

      就如过去他劝说不了女儿不要随汤阳云游,眼下他又劝不动宝月勿要远下乡间。

      愁眉苦脸了许久,眼看着宝月收拾好东西,就等着过完及笄礼即刻出发,一腔烦忧更是无从说起。

      一日,戚言正在殿中指导着儿子如何批阅公文。

      襄国的长公子晖承继了父母的聪慧,虽年岁尚小,已能将各处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一身上位气度也初具雏形。

      已在窗前沉思半日的闵煜似乎想通了什么,忽然明悟起来。

      他几步上前,握住长子执笔的手腕,一双眼睛亮若繁星:“我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公子晖被他极近地盯着,后背莫名有些发毛,一向沉稳持重的脸上难得浮现几许不知所措的神情。

      戚言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道:“有话直说。”

      为难孩子做什么?

      闵煜:“我只要先将君位禅让给晖儿,不就可以跟着宝月同去乡间,随身照顾她了?”

      殿内静了一息。

      公子晖的眼睛微微睁大,努力地将手腕从公父手中抽走:“儿臣惶恐,公父尚且年富力强,莫要说笑。”

      闵煜有被儿子的冷漠伤到,想解释自己绝非戏言,一旁的戚言看不下去了。

      “晖儿,”她头疼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与你公父有几句话要说。”

      公子晖便起身,恭敬地向两人行过礼,方才步伐稳重地退出殿内。

      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可这一儿一女的脾性却大相径庭。

      当初为他们起名都是对照着起了正名和乳名,如宝月就爱听人称她乳名,显得亲近,闵晖却坚持要人称他的大名,平日里也更喜欢被当做大人对待。

      戚言见长子已经离去,还体贴地为他们掩上殿门,便隔着桌案,牵过闵煜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怎么还想出这种主意?宝月是还小,可晖儿也尚未及冠,这么早早地将他推上君位,委以重任,你又舍得了?”

      闵煜面现纠结。

      细想还是舍不得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就是再狠心,也不能把襄国这一大摊子事就这么甩给这半大的孩子。

      “国君年少的时候,不是也在乡间行走吗?怎么国君去得,宝月就去不得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闵煜的眼眶一下子红起来:“就是因为我曾去过,才知道会有多难。”

      不要说最基本的吃穿住行,就连乡间的路都是泥泞的,甚或是从未开辟过,得一边走一边拿着斧子劈砍拦路的树枝灌木。

      有些山路崎岖的地方,十里不同音,若不懂些俚语乡俗,通些方言乡音,连说话交流都做不到。

      “有的地方穷苦些,许多吃的用的就是拿着钱也买不着,宝月一个孩子,独自在那里,孤苦伶仃的,受了委屈也找不到人帮,更不要说人心难测……”

      当年就算他自己,也是一路吃了不少闷亏才磨砺出来的,危急的时候,也险些死在庶野。

      闵煜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让我怎么舍得?”

      戚言叹着气,让他靠进自己怀中,安抚地轻拍他的背,又笑道:“这就受不了了?宝月要是真成了你的大将军,可是要上战场的,那明刀暗箭,你又舍得了?”

      闵煜不说话。

      “倘若当年老襄公拦着不让你去,你也会就此听话吗?”

      闵煜沉默了一阵,而后克制压抑着,哽咽道:“我正是知道,才越加不舍。”

      宝月的性子实在像极了他们两人。

      劝是劝不住的,认准了什么事,哪怕日后吃了苦头,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拦更是拦不住的,她是一腔赤忱,也极有主见,就如他们两人年少时那样,任谁也无法阻拦他们义无反顾地奔赴各自的向往。

      可那条路,正是因为走过,才知道有多少艰险。

      可那份心,正是因为有过,才知道有多少灼热。

      “你我经营十多年,襄国已富强许多,惠及乡野,更不似当年艰难。”

      戚言的声音在殿中平静地流淌,带着些许的低落与怅然,“既然拦不住,你我为人父母,尽力为她铺路就是。我的女儿,想做什么都行。”

      “阿言?”闵煜忽有所觉,他握住妻子的手,起身望向她的眼睛。

      “没什么,”戚言唇角微弯,应当是笑着的,只是目光中不知何时带上了淡淡的悲戚和怅惘,“我只是忽然想到,我父亲应当还是爱我的。”

      言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成日跟在公子奕身边?

      言儿,战场上有多危险?我不许你去!

      我是你的父亲!我还能害你不成?

      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淹没在那场下不完的大雨里。

      那些曾经的阻拦与嘱托,是铁枷,是锁链,是牢笼,是年少时常伴她耳侧的魔咒。

      时隔那么久,她才终于从那些她从来不愿听的语句中,读出一些深藏其下的东西。

      也兴许并没有潜藏得那么深,只是那时年少气盛,刻意忽略罢了。

      她想要证明的,其实从来无需证明。

      或许在父亲眼里,她一直都是那只翱于九天的凤凰,他只是期望她能飞得不那么累,也不要那么孤苦。

      “我总是怨恨他愚昧,怎么能轻信方士的言谈,可实际我也没有那么聪慧……当年的父亲,也就在如今,你我的年岁吧。”

      闵煜低下头,吻走她的一滴泪,她方才发觉脸上一片湿意。

      “没事,我没事。”只是有些无可挽回的懊悔。

      戚言道:“让她去吧,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为她多做打算就是。我的宝月,也是翱于九天的凤凰啊。”

      我的言儿,是翱于九天的凤凰。

      过去是,也永远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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