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渡》卑微野也

1、第 1 章

　　大楚覆灭，庆功宴。
　　只见大殿之内一片男欢女乐，歌舞升平，身上松松垮垮罩着龙袍的人，坐在主位上，左拥右抱。
　　婉儿趴在他怀里，眉眼间有三分情意绵绵，娇嗔道:“皇上，当今这江山便都是你的，何必挂着个人头在前边，可吓人了~”
　　欧阳芸微微抬头，不屑地看了一眼挂在大殿最前边的，摇摇晃晃的圆形物件，肉色，无数黑毛披散，已经生出恶白色的蛆虫。风一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黑毛里圆睁的眼球，还有干涸的血迹。那两颗眼球瞳孔紧缩，就像狠狠盯着大殿内，诉说内心的不甘和诅咒。
　　他端详良久，哈哈大笑，一把捏上婉儿的腰:“怕甚？一个死人罢了。”
　　婉儿一边说着“讨厌~”，一边继续往欧阳芸怀里钻。
　　“殿下~婉儿怕~把他取下来扔了吧~”
　　英雄难过美人关。虽说欧阳芸算是个枭雄，阴险毒辣，也抵不过怀中人儿如此请求，大袖一挥:
　　“把那死人头给我扔了！”
　　侍卫听令，朝着人头走去；婉儿算着时间，面色一冷，袖中亮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寒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欧阳芸。
　　“啪”的一声，刀被打下了。
　　那侍卫不知何时有了动作，一柄长剑飞向婉儿的手，直接将那只细嫩的手刺穿。
　　鲜血滴答滴答落下，这位女子却连叫都没叫，干脆利落拔出剑来，再次捅向欧阳芸。
　　欧阳芸侧身，抓住女子手腕，夺过剑，一剑捅穿了女子的胸膛。
　　婉儿最终跌倒下去，浑身不正常地抽搐起来。
　　她大笑起来。
　　“欧阳芸……今天就算不是我……呵呵呵……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说罢，她头一歪，死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纤纤少女就成了断臂残尸，欧阳芸勾起唇角，抬起已经断气的婉儿的下巴，咯吱一声，就将脖子拧断。
　　尸体扭曲着滚下台阶。
　　殿下的男男女女皆是一脸惊恐，不敢言语。
　　欧阳芸正想命人把尸体拖下去，下人就慌慌张张来报，跪下去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陛下……不好了！有一支军队已经打入皇宫了！”
　　“什么？。”
　　欧阳芸顿时脸色一变。
　　他沉思片刻，冷漠看了一眼大殿上的人。
　　“其他人留后！侍卫！护我离开！”
　　“大人！大人你不能不管我们！”
　　众人慌张起来。
　　惊呼之中，欧阳芸还没来得及被送出大殿，殿门就被缓缓打开了。
　　“欧阳芸，你要护送到哪去？我送你一程可好？”
　　为首的人剑眉星目，一把折扇寒光泠泠，出乎意料的年轻，欧阳芸一见他就变了脸色。
　　记忆里被他亲手碾死的人，正活生生站在面前。
　　“龚！龚老七！你不该死了吗？！来人！来人！杀了他！”
　　他身边的侍卫立马拔刀，迅速挥刀……欧阳芸身子一矮，入目居然是自己的双腿。
　　“你！你是什么鬼东西！”
　　年轻人垂眸，侍卫又是一刀。
　　“啊啊啊啊啊啊——”
　　皇城内外，早就血流成河。
　　一场大雨恰巧来到，冲刷皇城斑斑血迹。
　　连连惨叫声中，黑衣士兵拖来一个穿着华丽的老人，老人牙齿打抖，浑浊的眼里满是泪水，被半推半就带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半边身子披着沾满血迹的黄袍端坐在龙椅上，喝着一杯茶。
　　“龚……龚世熙！我……我可没有害过你！”
　　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磕磕巴巴道。
　　“皇叔紧张什么。”
　　年轻人淡淡开口。
　　“我只是想问问，皇叔今日可想穿这身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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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书记载，当日，欧阳芸驾崩，皇叔登基。
　　隔日，皇帝驾崩，七皇子龚世熙上位。
　　叛乱结束，大楚复兴。
　　从此国泰民安，天佑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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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华阳殿。
　　“皇上，虽说政务繁忙，但皇上天子之躯，我等必将好好养护，您如此糟践自己，只怕……”
　　“无妨，吃食放在我案前，你退下罢。”
　　三更已过，万籁俱寂，唯有皇上寝殿里灯火通明，一只只油蜡发出幽幽火光，房门半掩，被风吹的吱呀作响，小喜子打了个寒颤，心说您全神贯注不吃不喝，却要我奉陪到此时，莫不是阎王半夜要来敲门，这夜深人静还怪吓人的。
　　“小喜子？”龚世熙头都不曾回一下，“你若是乏了，便退下。”
　　“可是皇上……”
　　“朕好歹也是带兵打仗来的，不至于莫名其妙被暗杀，退下吧。”
　　“……”
　　“小喜子，你是听不懂朕的话吗？”
　　小喜子听出了这话里话外半劝告半威胁之意，不禁又打了几个寒颤，哆哆嗦嗦退下了。
　　龚世熙约莫又写了一个时辰，停下笔，微微眯了下眼睛。
　　月色如水，照在他冷静从容的脸上，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不影响他面容的俊逸深邃，两只湖水般澄澈的眼眸，在月光下流转出星星点点的光晕。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松松搭在案台上，有征战沙场所磨砺出来的薄茧，也不失富贵保养出来的秀气，此时握着的细长狼毫笔轻轻点在一处奏折上，短短一句话，看得他略显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匈奴族多次犯我西北边境，是否出兵？
　　落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莫”字。
　　“这哪里来的野将军也当真是清闲的很，这种小事问府上的长老不就行了么，何必捅到朕这里来，是觉得朕很闲吗？”
　　龚世熙冷笑一下，将奏折丢到一边看下一张，奇了怪了，居然也只是短短一句话。
　　——长老在外偷情不理府上之事，现在在地牢里实刑。
　　落款龙飞凤舞一个“莫”字。
　　当真懒散至极。
　　龚世熙有种被耍弄的恼怒，丢在一边，看见了下一张。
　　——臣给匈奴族首领扇了一耳光，怕是等不及了，皇上请尽快下达指令，我好再扇他一巴掌。
　　龙飞凤舞的“莫”字。
　　龚世熙:…………
　　很好，少年，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还有朕的杀心。
　　龚世熙端详了那“莫”字良久，也没想起来这人到底姓甚名谁。
　　安西府的局势风云变幻，他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打听今个儿谁谁谁又在谋权篡位。
　　“小喜子？”
　　“唉~”
　　一声悠悠长长的答复，明显刚睡醒，似乎透着一丝丝不太明显的怨怼之气。
　　龚世熙看见小喜子进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龚世熙:嘶……
　　你好像在烦躁，但是朕没有证据。
　　小喜子笑眯眯地走进来，嘴上说得乖巧动听，但眼神却是藏不住的……怨气。
　　“刚眯着……皇上万岁，陛下有什么事？身体不舒服吗？”
　　小喜子看见案台上渐渐冷却的山珍海味，人在怨怼，心在滴血。
　　总有皇帝不知人间疾苦，压榨可怜的太监又是何苦。
　　龚世熙问:“小喜子，你可听说过，安西府姓莫的这位？”
　　小喜子居然微微一愣，一下子清醒了。
　　姓莫的那位？
　　安西府？
　　哪位，还能是哪位。
　　小喜子嘴角微麻，不知想起了什么，面露尴尬之色。
　　“嗯？”
　　龚世熙奇怪，回头。
　　“皇上万岁……皇上问他做什么？”
　　龚世熙:“公事上出了点问题，我找他麻烦。”
　　转而一想，他略感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哪个，难不成我西北上上下下只有一个姓莫的？”
　　小喜子更尴尬了，“皇上息怒，你说的这位恐怕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安西将军莫将军了，坊间处处是他的传闻，可谓家喻户晓。”
　　“哦？如此家喻户晓，朕为何从未听说过。”
　　小喜子脸微微一红，轻轻咳了一下。
　　就你这起早贪黑工作狂魔，能知道才真是有鬼。
　　再说了，黄桑是不会想了解的。
　　龚世熙:……？
　　“要不然……陛下听听赵管事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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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钟后。
　　殿外大乱。
　　“不好啦！皇上房里三根蜡烛灭了！”
　　“有刺客！有刺客！护卫护卫！速速前来救驾！”
　　原本清冷的华阳殿，瞬间聚集了百来个人，屋檐上还不乏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群侍女守卫全副武装，在华阳殿站着，一个个不敢作声，和貌似要更衣就寝的皇上大眼瞪小眼。
　　小喜子一捂脸，默默转过头去。
　　都说了不要大惊小怪的啊喂！
　　一群癫公颠婆，玩脱了吧。
　　龚世熙露出来了了然于心的微笑。
　　“……朕是不是说过，闲杂人不要在朕的寝殿旁鬼鬼祟祟。”
　　“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为首侍卫赵成，黝黑皮肤，硬挺的面部线条，生了一副糙汉模样，事实上内地里比长相还糙。
　　“恕臣直言，此处无一闲杂人员，这是陛下的通房丫鬟……”
　　“朕何时要过通房丫鬟？？？”
　　“陛下大可放心，这些丫鬟都是将门之女，武艺高强，绝不会让刺客伤陛下分毫。”
　　龚世熙:原来丫鬟是这么用的吗。
　　“这是暗影侍卫，专门提防刺客；这是护卫队，这是御厨房的掌勺……”
　　“掌勺来此作甚？？？”
　　“陛下胃病尚未痊愈，掌勺奉命全天守候，随时出餐，现做现吃。”
　　龚世熙:…………
　　他扶额，半晌又指向离他最近，泫然欲泣的白衣女子。
　　“这个是？”
　　“未来皇上的妃子。”
　　那白衣女子生得貌美，一双杏眼楚楚动人，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纤纤身躯在薄丝下若隐若现，除了钢铁直男赵还有小喜子，其他人的眼神都有些奇妙，看向龚世熙的眼神越发古怪。
　　侍女甲:嘶，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百零五个大臣嫡女了。
　　侍女乙:黄桑这三年，是一个都没碰过啊。
　　侍女丙:黄桑不会不行吧？
　　侍女丁:小点声！被听见了要杀头的！
　　黄桑:？？？？？？？
　　龚世熙无奈看了那女子一眼，貌似是王大夫的宝贝女儿啊，这群老头子们比他亲爹还操心啊……
　　“罢了，都退下，朕要歇息。”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小喜子也默默跟着赵成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赵爱卿，你待会儿。”
　　赵成返回来，莫名看见了小喜子鼓励的眼神。
　　赵成:？？？
　　他跪在龚世熙面前。
　　龚世熙缓缓开口:“你可知，这安西府莫将军是个什么人？”
　　黄桑好奇嘤。
　　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