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蓝》惜山

2、老板，有软碳不

　　响午时分。
　　随着一声铃响，久坐的身体站起来甚至能听清关节闷响。
　　“走走走，吃饭去”
　　“等我倒个水”
　　“我拿着没我小拇指长的16B坚持了一上午，看我去扫购”
　　“累死我算了”
　　“你回宿舍吗？”
　　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大部分学生两两协同着去吃饭，这样热闹的场景远比冷清的场面更容易将人孤立起来。
　　左祐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初来乍到。
　　毛刘二校的关系好的不行，画室的学生很多也在六中的食堂吃饭，如今六中也有不少失去假期的孩子正在苦苦煎熬，现在的六中也并不算凄凉，起码食堂还算热闹，毕竟饭还是要吃的。
　　左祐一直没有动作，直到人走了大半才举着手机起身。走廊的一路已经没有什么学生了，这样倒了少了些顾虑。
　　可惜平静只维持到电梯口。
　　“左祐？吃饭了没？”
　　左祐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主讲会出现在电梯里。她的脸上似乎在某一秒钟出现抵抗的情绪，但很快又消失不见。面上显露出那种惊喜又腼腆的笑。
　　我能不进吗？
　　显然不行
　　“还没，约了朋友，现在才要去。”
　　其实没约
　　左祐不得不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走进电梯间。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到了新的环境不能适应。咱班都是高二高三的，只有你和姜绪是高一的。这么一看你人缘还真好。看到又一个六中的，我就放心了，起码文化抗得住，专业也能更投入一点。”
　　主讲说的平静，总是在聊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女人披肩的头发简单的耷拉在肩头，脸上没有明显的妆感甚至能浮现出浅红的痘印，她轻轻侧着脑袋却并不是在看左祐。左祐只是乖乖地听着，偶尔附和着应。
　　电梯间的停留并不是很久，随着叮得一声就到了一楼。
　　左祐走出电梯后见主讲没有跟出来下意识的回头。
　　“我要去一趟负一楼。”
　　左祐会意着点了头。
　　偏偏在这时她才这样正式的和主讲对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讲按电梯的手一顿，笑道：“感觉你和姜绪那孩子会很合拍”
　　左祐面色流露出一些不解，可正欲开口那电梯门却已经关上了。
　　似乎觉得无趣，左祐也并没有再纠结自顾自的就走出了大门。
　　虽然这一带离左祐住的地方不远，但这里是她第一次来。
　　画厅乃至六中的门口是一条完整的小型商业街，尤其是在放学十分人流格外的大，加上居民区就在周围，这条街道上的店面就尤其的全面。什么小吃摊，火锅店，便利店，啥都有，也不知有学生很多上班族也在这个时候出来活动。
　　但即使是这样混乱的场面左祐还是能一眼识别出画材店的位置，毕竟画材店这种地方基本上只有美术生会光临。学生都穿着校服实在太过显眼想不注意都难。
　　放眼望去，那家不算大的画材店就栽在街道中，周边尽是些烧烤摊小吃摊，杂七杂八的味道顺着热气化作白烟涌出，倒是烟火味十足。如果不是在三十多度高温炽烤下看起来周遭的空气都被扭曲着，如果没有混乱的人群以及不知道是食物还是垃圾的在石头路上碾压着左祐应该很乐意走进去。
　　她还是点开了手机上的地图软件
　　能这么邪乎
　　这片区就这条街有画材店不成？一定要在这里挤？
　　果不其然就真被找到了一家
　　左祐沿着图标中的小路从另外一条道上蜿蜒而下，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店家，高大的榕树将夏天的影子遮下，洒在路面上，光影斑驳。再往下一转高低落差就几乎看不见学校门口的喧哗，这里只有几家住户，老房子的砖瓦参差，她一路穿梭着，晓是燥热也平静下来。
　　耳边有蝉鸣，有热风。
　　“乌园？”
　　啥意思？ 左祐的步伐在看见这道竖放着的牌匾之后神情微顿，再看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地点这才走进去。
　　左祐轻轻拨起两侧的布帘探了进去，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初进门冷气与一抹木头的气息涌上来。店内寂静一片，商品的摆放也极其简单，画材的货源倒是充足只是看起来像是几年前的基本款式，也看着布起了灰尘。店面本来就很小，这些商品便堆积得琳琅满目。
　　左祐的目光随着脚步上下扫视着。大概挑挑拣拣了一些常用的基本画材，找到最后只差软碳没有，她来回走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软碳。
　　收银台是一个横着的长木桌，桌面上摆放着一些小孩会喜欢的零食和玩具，以及一座老款的收银机器，看起来也不太能用了。
　　躺椅上坐着一个人，半个身子倒在坐上身形侧着，有些头发卷卷地翘着几乎挡住了那人露出的唯一一点脸庞，像是睡着了。
　　左祐将要买的东西一股脑地摊在桌上，弄出了些声响，那人却只是撑起一只手换了个姿势，流露出了眉眼上的一角，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那眉梢漂亮极了，眼皮盖下的睫毛长长的，在昏黄的灯光下被映射在脸颊处显得根根分明起来，显得柔和，偏偏那眉形锋利，竟显得锋芒毕露。
　　“老板....有软碳吗？”
　　左祐轻轻扣着木桌哒哒响着。
　　她的眼神忽然在看清对方眉尾处的小黑痣徒然一顿，似乎有些模糊的过往又浮了上来。
　　“老...”
　　左祐的还没说完，那人忽的抬头，竟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年。
　　？
　　男生 ？
　　左祐与他的距离太近，错不急防的就要落尽他那双乌黑的眸子中，她不禁退了个踉跄，像是一瞬间被吓着了的猫，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少年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醒，兴致缺缺，头发混乱地耷拉在眉头，发梢几乎要翘上天去，右手插进蓬松的头发里往后一撩，似乎另一只眼睛完全露出来时才徒然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靠！？”
　　他小声一惊声线还带着初醒的微哑，一时间变得慌乱起来，背后的靠椅被他的动作顺带着就侧倒去，他忙慌着扶稳身形的样子有些狼狈，在看向少女时气氛不免的尴尬起来。
　　左祐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不好意思笑出来，对上那人的目光她尽量平息了笑意，勉强正色地开口道：“老板，有软碳不？”
　　“有…的，等我一下”
　　平日里除了一些周边的孩子回来店里买玩具和冰棒几乎就没有客人来光顾了。这样的情形他倒是头一遭。
　　少年站起身来，拿身形一下子比左祐要高一个脑袋多不少，他步伐悠哉地朝货架处走去，左祐没说话默默地跟上去，老板身上只简单的穿了件白T，看起来码型还有些大松垮垮的耷拉着，他有些精壮足够撑起这件大码的上衣而不显得突兀，小臂的线条流畅随意的插在长裤的兜里。
　　他走至一处货架前却不急着拿货，转头问道：“软碳拿尼尔的可以吗？”
　　左祐点了点头，忍不住和他对视。
　　再仔细看，少年的长相有些痞，
　　或者说
　　看起来特别凶
　　尤其是在没有表情的时候，顶着这张脸总是生出违和感来。
　　示意后，他半侧了身子，伸手朝着最高处的柜子里一揪，一个小纸箱被扯了出来，随即掉落的还有飞扬的粉尘，好在大多都落在了他空出来的位置。
　　“要多少？”
　　左祐比出两根手指来。
　　老板正要将一小盒软碳拆开来。
　　“两盒，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