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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速之客 ...

  •   江照月行至疏云居前,感受到师尊宋过的气息,不由眉心一皱,脚步不停走了进去。

      “见过师尊。”

      宋过端详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江照月身上,抿了口茶,“你在思过阵中闯过了三层?”

      江照月:“是。”

      师尊威严,向来不与除小师妹外的弟子亲近。两人一问一答后沉静下来,气氛有些焦灼,一刻都极难熬。

      这样的氛围,江照月已经习惯了,静立在侧,垂眸盯着鞋尖,在脑海中思索心法。

      “你是如何过的,”宋过语气自然,“木桃怠懒,你若是有空,带木桃去思过阵走一走。”顺便传授些经验。

      这事宋过做过许多次,不需他多言,江照月便能懂得他的意思,勤恳地照做。

      然而此时,江照月依旧是垂目敛眸、恭恭敬敬地站在身前,可他话音落下,江照月却迟迟没有回应。

      “照月?”他终于意识到她在神游天外,惊愕之余又有些许恼怒。

      江照月回神,听宋过隐忍着怒火复述,淡淡道:“不巧,我近日都没有功夫照看小师妹,师尊不如另请高明。”

      宋过这次是真的怒了,面色阴沉沉的,冷哼一声,“若是我偏要你照做呢?”

      江照月:“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尽不尽心,又要另说。

      宋过总算舒心些许,“都是同门,荣辱与共,有了心得也不必藏着掖着,分享出来对你们都好。”

      江照月心中一梗,“师尊说的是。”

      他对小师妹说的可是“凡事都要为自己留下后路与底牌,不可全盘托出。”

      区别对待,师尊用得极好。

      宋过点点头:“今晚我送木桃过来。”

      话落,宋过一刻也不多留,放下茶盏离去。

      天青色茶盏色泽通透,是江照月喜欢的样式。她指尖隔空点向茶盏,茶盏骤然化作齑粉。

      师尊于她有救命之恩,她本不该如此不敬。然而江照月看到他用过的东西,没来由地心烦意乱,厌恶之至。

      甚至连他接触过的桌椅地面,江照月也不想再次看到。可它们又何其无辜?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挥刀向弱者。

      她只好施了净尘术,将疏云居里里外外都清洗数遍。

      宋木桃憋着气过来,刚到门口便被迎面而来的气流吹乱了发衫,嗔道:“你到底在搞什么?”

      江照月把疏云居换了换气,心情好上些许,随口应道:“师妹要来,我收拾收拾。”

      宋木桃下意识觉得古怪,但一想以江照月的讲究,这样似乎也正常,生硬道:“师姐,师父让我找你。”

      江照月比她高上半个头,看她耐着性子迫使自己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哦”了一声。

      从没见过请教他人还这么纡尊降贵的人。江照月在问天宗虽不算顶出色,但若放声愿意分享闯思过阵的经验,疏云居绝对要被围得水泄不通,实在不缺宋木桃。

      宋木桃没等到下文,有些惊愕。以前的江照月,堪称榆木脑袋,瞧不出旁人的喜怒憎恶,无论对谁都一种态度,应该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倾囊相授才是,怎么这次却如此迟钝?

      她又问道:“师姐,我们开始吗?”

      江照月似乎才想起这回事:“去院子里。”

      院中石桌上摆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灵石,江照月指了指,“自己悟吧。”

      宋木桃隐有怒火:“你不说如何参悟,也不说能悟到什么,就连途中难点也不提,让人如何悟?”

      江照月不可置信地望了望她,“这难道不是向人请教最基本的操作吗?”

      宋木桃嘴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人一成不变,”江照月笑笑,“你说,你是来请教的?”

      宋木桃以为她回心转意,脸色稍霁。

      江照月话锋一转,“那想来你已经去过思过阵了。说说,可有不解之处?”

      宋木桃哪里去过思过阵。

      江照月瞪大眼睛,惊讶道:“你连思过阵都没去过,就开始找现成的通关秘籍了?”

      她早就猜到了,毕竟从前的宋木桃也是这样。只是她眼下看宋木桃不顺眼,故意刁难。

      甚至江照月都不觉得是刁难。宋木桃对这次请教但凡有一点重视,都不会毫无准备就来空手套白狼。

      她得到的太多也太顺利,不在意这些事前的准备。

      对敬重的人,师尊宋过自然会提前为她打点好一切,她也会做得妥妥贴贴。

      但当江照月的付出成为习惯,她在他们这里就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与珍惜。

      江照月瞧着她气得小脸通红,不由感慨师尊作为一位父亲,当真是将宋木桃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在面对少有的刁难时束手无策。

      然而江照月还是小看了她。

      宋木桃只是无言片刻,便找到了反击的绝佳理由,“那都是寻常人该做的事,以我的天赋,自然不需要做这些无意义的准备。因材施教的道理,师姐应该懂吧?”

      江照月是真的有些惊喜了。

      宋木桃便见眼前的青衣修士忽然就扑簌簌落了泪,嗓音里带着受伤,一双水润的杏眼瞧着她,哽咽道:“是我的错,没想到在小师妹眼里,我闯阵做的事都是无意义的,是蠢蛋才会做的。我学疏才浅,不敢耽误了师妹的天资,还望师妹另请高明。”

      宋木桃有些无措,正要解释,江照月已经挥挥手将她送了出来,疏云居的小木门合上,禁制也对她关闭。

      问天宗弟子居所的禁制由器峰长老与阵峰长老合造,只为在喧嚣的宗门内给弟子们留出清净的修行之处,他们师门中也只有宋过才能强行破开,可此举违反宗规。

      疏云居的禁制是江照月刚拜入宋过门下时对宋木桃打开的,正好借此机会关上。

      江照月将桌上的灵石收回储物袋,支额思索如何应对宋过的诘问,忽然听到一道拽拽的童音:“不错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身着书生袍的小书童从桃花瓶后露出来,只有一掌大小,粉嫩的花瓣衬得还带着婴儿肥的小书童白净可爱。

      江照月惊喜:“书灵,你醒了?”

      相传,千年前享誉四海的名书大多滋养出了书灵,但许多书灵在仙魔大战中遭受重创,渐渐消逝或陷入沉睡,留在现世的书灵极少。

      “当然,”书灵伸伸懒腰,惊奇地看着江照月,“古人云:过刚易折。从前小爷嘴皮子都说破了,你就是不听,今日怎么突然醒悟了?”

      江照月默然。

      书灵岔开话题:“算了,你这闷葫芦也问不出什么……”

      江照月却笑笑:“你说的有道理。”

      她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书灵炸毛:“不可以!”

      江照月这么一逗,书灵刚生出的疑窦被抛之脑后,气鼓鼓地飘在她身旁,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江照月的安慰,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问天宗,”江照月,“不过我想,我们最近要在外面待一阵儿。”

      她能感觉到师门对自己的怀疑,不如直接外出历练,也好为自己对他们态度的转变做个铺垫。

      傍晚时分,江照月接到宋过的传音符,稍作休整便前往宋过殿内。

      书灵在江照月入问天宗前就陷入沉睡了,见状不停地猜测宋过的用意,最后总结道:“这么晚还叫你,要么是看中你,要么是不待见你。不过嘛,你可是小爷看好的人,你师父怎么可能讨厌你?”

      他错过江照月最低迷的几年,又在江照月走向新的人生时醒来,迫切地想找话消弥时间留下的隔阂。

      江照月只是道:“师尊威严,喜怒不形于色。”

      到殿前,殿内冷冷清清,是烛火都驱不散的清冷,江照月便知宋木桃不在。至于宋过,他向来喜静,如此倒是常态。

      小仙侍微笑道:“仙子来得不巧,师父在主峰赴会,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殿中的小仙侍随他们一同唤宋过“师父”,只是不如他们这些徒弟亲近,得到的资源与教诲更是天差地别。

      书灵正委屈地躲在灵兽袋里,听得这话,火气顿时上来了:“什么人啊,嘱咐你按时来,却要你在这儿等着,这真不是故意……”他顿住,觑了觑江照月神色,见她面色如常,更是一阵悲愤。

      “江照月,你告诉小爷,你在问天宗究竟如何,”不过是沉睡数年,这个笨蛋居然就被人欺负成这样,“还有,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何只是个筑基?”

      江照月倒是淡定:“我也不知。”

      书灵分析:“我看过你的资质,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以你的勤勉,现在高低也得是个金丹。你是不是偷懒了?”

      江照月无奈:“没有。也许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书灵眉目一转。当年他还只是个新生书灵,法力低微,阅历也不够,为了不出岔子,特意请了前辈测江照月的天赋,绝不可能出错。

      除非其中另有变故。

      他嚷嚷道:“罢了罢了,谅你也不敢偷懒,可长点心吧。”

      书灵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各大宗门补救残存书灵,情况如何?”

      江照月沉声:“不容乐观。活下来的书灵越来越少,几近灭绝。”

      幼时,江照月第一次发现书中的书灵,下意识便要将书灵报与附近的宗门。然而书灵再三劝阻,江照月保证不把他的存在透露给宗门才作罢。

      后来惨遭灭门,孤身一人上问天宗求道,学会了谨言慎行,也懂得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各宗尽全力救治书灵,可存活的书灵却越来越少,反而是不为宗门所知的小书灵活得好好的,自然有所猜测,只是缄口不言。

      夜寒风急,以江照月的经验,宋过两个时辰内都不会回来,又去了一趟兽峰市集。

      夜间的市集比白日更热闹,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问天宗作为乾元界第一大宗,包容性极强。许多在世上难以见到的修行派别,在问天宗都能找到归处。而夜间的市集,更是厨修练习与赚取灵石的场所。

      “很早很早之前的厨修,连山海都能一锅炖了呢。甚至一些实力高强的灵兽,也只能沦为他们刀下亡魂,现在嘛,就有点菜了,”小书灵摇头晃脑,吸吸鼻子,“我去,真香啊,快买快买,我要吃。自从跟了你,我一顿饱饭都没吃过,救救孩子吧!”

      “稍等,”江照月安抚,“灵石不够,等会儿给你买。”

      书灵向来放得下脸面,如今见她囊中羞涩也要给他买吃的,难得有些赧然。

      江照月在器修处买了张千面,在市集上饶了几圈,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后,将薄如蝉翼的面具覆在脸上,顿时改头换面,连气息都变了。

      人多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摊位,她只好找了个僻静处,将回春丹一一摆好。

      旁边的小姑娘是卖灵药的,生得小小软软,看江照月虽与自己一样地处偏僻,可因着卖的是丹药,不多时便清空了摊位,眼睛一眨一眨。

      江照月记得她,道峰孟师兄的女儿。

      她曾经处理过孟师兄的案件。

      当时宗门弟子上报刑律堂,声称孟师兄不顾宗规擅自结交道侣,甚至还有了后代。经调查过后,未发现孟师兄道侣的踪迹,小孩的痕迹倒是随处可见。

      后来才知道,孟师兄下山祛除作恶的恶鬼,在解救被绑的村民时,骤然发觉白骨掩埋之下,只剩一个不哭不闹的婴孩。

      满洞的人,将生存的希望留给一个小孩,用尸骨掩饰小孩活人的气息,硬生生从恶鬼手中救下一个小生命,孟师兄潸然泪下。他便是如此的经历,不由对这个既幸运又不幸的孩子起了怜悯之心,将她带上问天宗。

      最终刑律堂从轻处置,孟师兄每年都要为她交一百灵石,算作将她留在问天宗的代价。普通道修本就清贫,小孩又因幼时经历不能说话,两人的生活更是艰难,尤其最近孟师兄似乎生了病。

      这小孩,好像叫作“孟小满”。

      书灵听完江照月的叙述,点评道:“你讲得太干巴了,下次要抑扬顿挫一些。这小孩似乎是火木双灵根,好好准备,日后说不定也能进个小宗门。”

      看没有引气入体之人的灵根,要费大力气,江照月没点破书灵的关心。

      隔壁卖丹药极其顺利的青衣修士忽然转向自己,孟小满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偷偷瞧的那几眼触怒了江照月,却见江照月只是拿起灵药,随意问了问价,便抛下灵石,将灵药收回储物袋。

      积攒一天的灵药一下子全卖出去,孟小满盘算着用这些灵石请医修给爹爹看病,欢欣之余又有些羡慕方才卖丹药的修士。

      如果她会炼丹,爹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对,仙子的灵石给多了,孟小满慌忙追上去。

      然而江照月已经走远,孟小满只好先回家,将江照月的特征比划给爹爹,希望爹爹能认出来,可待取出灵石,却见多出的灵石被厚厚的《灵药大全》取代。

      孟师兄眼圈微红:“小满,你要记好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贵人助我,来日必结草衔环以报。”

      孟小满不会说话,手舞足蹈,一会儿落泪一会儿微笑。
      ……
      江照月掐着时间回了剑峰,殿前的小仙侍见了她,挤眉弄眼地朝里看。

      腰悬剑鞘的高大男子在殿中练剑,一劈一斩尽显凌厉,分明早就察觉到江照月的气息,却不管不顾,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宋过提前回来了。

      江照月连和小书灵传音都顾不上了,小书灵也认真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久,宋过弹弹剑身,将剑收起来,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要按时到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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