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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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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一下学期不在校住宿,程恪白让我住在CBD附近的一套公馆。
这一年我想在香港陪他跨年,提前两天请假,但扑了个空,独自待在他公寓很不开心地闹了脾气。
我们很少吵架,我是很好哄的炸..药包性格。第一次恋爱会娇气,但他哄两句就没事了。
这次算是唯一一次冷战。程恪白发来信息和打了几次电话,我都没理,他就没再找我。
很快期末,寒假没给我在感情上伤心的时间。
离农历春节还有两周时,我外公住进ICU。他已经神智不清,只能从一旁呼吸机里看生命体征。一大家子轮流陪床,我年纪最小,几乎每天都守夜。
那天凌晨,我喝了一杯浓咖啡提神,病床前的挂钟指向两点。我拍了张准点照片发在朋友圈。
外公在这时突然睁眼,和我一起陪护的妈妈刚睡下,我激动地按铃喊医生。
多日以来,老人家难得精神,还和我们聊天。他问外孙女在哪,我从一群人中挤到前面去:“在这,您还知道醒啊。”
外公笑着让我坐过来,靠在床头问:“台湾回归了吗?”
我习惯他的胡言乱语:“快了。”
“贞贞,你小时候经常哭。”他又说,“一哭哭好久,但还是很漂亮。”
哭好久都说得委婉,我幼时滥哭到能干嚎一个上午。说到旧事,大家都笑了。我难为情地嘟囔:“我早就不怎么哭了。”
外公这晚和大家聊好久,但病房不能留太多人,舅舅和大姨一家就先回去,第二天再来替我和我妈妈。
在我要关门继续守夜时,外公还在往外看。
我猜他在看外婆有没有来。只是他没问,他只是看着我笑,给予期待:“我们贞贞一定要过得很好啊。”
我说:“我会的。”
五个小时后,舅舅送来早餐和我们“交班”。我回去时居然接到程恪白的电话,在这之前,细数已经有14天没和他讲过话。
我接通电话还在别扭,没出声。
“你先不理我,又要生我气。”他似乎在车上,嗓音疲惫又沙,“怎么住院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我态度这才松动,“是外公住院。”
他说是从我朋友圈里那张时钟照片看出来的,病房里的钟很好认,又问外公怎么样。
“今天总算醒了,状态还不错。”我这时心情最好,“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他让我再等等,还有事没办完。
我努嘴,抛了句梗:“爱情经不起等待,叫我宝贝就现在。”
程恪白忍不住笑:“我晚点要开会啊宝贝。”
很多时候他也会讲八卦给我听,不指名道姓,只是每次平平淡淡抛出来的几句话都让我吃惊不已。
他说北京这边一个叔公出了点事,他来帮姥姥家的忙。
我几乎忘记除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二伯,我就再没见过他家里其他人,甚至连他有几个兄弟姐妹也不清楚。
因为我一直觉得恋爱是两个人谈的。
……
事实证明乐极生悲,我开心得太早。就在这晚,外公连呼吸都困难。医生撤掉仪器,让大家尽可能都留在这。
那是我第一次切身经历至亲在眼前离世。
恸哭充盈耳边,我忘记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后来被梁嘉文拉去隔壁病房休息,眼皮肿到睁不开。
睡着梦到乱七八糟的场景,仿佛外公有来看我。醒来时又听到程恪白和我舅舅在说话的声音,虚掩的房门那隐约能看见走廊身影。
我吓一跳,鞋都没穿就往外跑,一头撞在他正转身要关门的胸口。
程恪白反应很快地把我捞住,我舅舅表情如常地交代现在要送外公去火化,又说不用我跟着去。
丧葬会戴孝做法事,我从小怕鬼神,他们知道我胆小。
程恪白说跟我舅舅商量好了先陪着我,等外公出殡再把我送回来。
本该因他出现在我家人面前而不安,但我一想到外公又哽咽。
那晚受刺激太大,我窝在他副驾驶神神叨叨讲了很多话。问外公会不会来梦里看我,火化痛不痛……我死了想选海葬,骨灰洒在维多利亚港。
已经是深夜,车停在灯光晕黄的寂静坡道。
程恪白惊讶我能掉这么多眼泪,摸摸我脑袋。他说那他陪我一起,这样在海里不会太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