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山》千非月夜

3、阿雅

　　“松手！”
　　那人终于开口，云飞水赶忙把手松开，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俩？”
　　陌生声音突兀的响起。
　　一个同样穿着女装，头发披散的男人姿势怪异的被钉在墙上，这会呲着个大牙笑嘻嘻的盯着云飞水他们二人。
　　不远处的小塌上，花一点半倚在上面，静静的注视着云飞水。
　　随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开口
　　“诺，抓到的人，交给你了。”
　　“安哥！”
　　被云飞水按在地上的男孩一骨碌爬起，跑到墙边试图将被钉在墙上的人扒下来，但无论他怎么使劲，被钉着的人纹丝不动。
　　“没事没事别慌，美人只是钉住我的衣服，我没受伤，不信你看……嗷！”
　　偏了偏头想活动一下，脸瞬间被锋利的扇骨划破，男人发出“激烈”的惨叫，尽显浮夸。
　　“闭嘴，要是把人引来，我第一个把你扔出去！”
　　云飞水开口威胁，伸手研究着扇骨，他瞥了一眼两人身上的女装，表情怪异。
　　“说说吧，你俩是谁？”
　　“害～，萍水相逢大家都是朋……等一下！”
　　花一点抬手，指尖微微在空中划过，一条扇骨直接刺向眼睛。
　　“停停停！我叫安济宁，另一个叫阳天一，我俩只是单纯路过。”
　　叫做阳天一的少年满惊恐，扑过来挡在了男人面前。
　　安济宁突然发力挣脱禁锢，一脚踹开了阳天一，抽出腰间软剑刺向花一点。
　　“叮！”
　　两把上品灵剑相撞，赤霄先一步鞘，剑身微微抖动，战意飙升。
　　安济宁心道不妙，下一刻飞身扑向阳天一，拽着人准备翻窗户跑路。
　　云飞水反应极快，上前阻拦，被花一点拦住，并将手中的酒杯甩出。
　　安济宁感觉到来自背后的威胁，瞬间转身将软剑挡在身前。
　　巨大的灵力炸开，直接将安济宁拍飞，又被云飞水扯住衣领抓回来。
　　楼上的动静将人引了过来，花一点拎着阳天一也跳出了窗户。

　　怡红院的某处墙脚。

　　“大侠饶命啊！我家里还有年过花甲的老父亲啊，妻子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养家糊口的啊，实在是不能死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安济宁卖力的表演着，旁边的阳天一无措的站着，时不时偷看一眼花一点。
　　“行了行了，别嚎了，大家都是修士你怎么这么丢脸。”
　　云飞水抱着剑，对着他不耐烦的开口。

　　“好说好说嘛。”
　　地上的人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拱手微微欠身，倒是有几分正经。
　　“玄御谷，安济宁。”
　　“我，我叫阳天一，也是玄御谷弟子”

　　“山外山，云飞水。”
　　修士间的一种礼节，说直白也就是互通姓名的一种方式。
　　安济宁微微挪了挪，保持着动作转向靠在栏杆上看水草的另一个人。
　　花一点微微笑了笑，并未行礼。
　　“花一点，无所属门派”

　　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三人微微愣住。
　　“怎么可能？我看花兄刚刚那一下灵力深厚，怎会无门无派？”
　　安济宁走上前，满脸诧异。
　　“当然，如若花兄不嫌弃的话，可来我们玄御谷，我们玄御谷上下气氛和睦，绝对欢迎花兄这样的能人，你说是吧小阳？”
　　他将躲在自己身后的阳天一拉出来，让他作证。
　　“对，我们很欢迎你。”
　　声音小小的很腼腆。

　　“哎哎哎！干嘛呢你们！”
　　云飞水有些意外，花一点的实力并不在自己之下，居然还未加入任何门派，嘶，若是将他带回山外山，日日切磋一番，何愁不能悟出山外山境界，再不济，看着他的脸也能多吃两碗饭。
　　这么一合计，他觉得很行，听到安济宁这番话，顿时急了。
　　于是他上前站在两人中间，装模作样的说：
　　“还没说你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毛毛躁躁的……还穿人家姑娘的衣服。”

　　被挡住视线的花一点嘴角上扬，偏过头去继续盯着水里的水草，眼目半阖。
　　安济宁不断输出的嘴一噎，想起两人身上还穿着暴露的女装，阳天一还好，但是自己因为刚刚的打斗，上半身的衣服已经变成几块破碎的布，要掉不掉。
　　老脸一红。
　　“别误会，我俩是为了方便潜入怡红院打探消息才装扮成这样的，绝对不是什么特殊癖好。”
　　顶着云飞水打量的目光，安济宁赶紧解释。
　　“打探消息？魅鬼？”
　　“是，最近一大批修士来徽城不都是为了捉拿魅鬼吗。”
　　他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回答“你们也是为了魅鬼而来的吧，可有查出什么？”
　　“眼下除了怡红院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云飞水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是他想隐瞒而是真的没有任何线索。
　　“我们也是，而且怡红院背景很大，不太好下手，这次偷摸进来查探也还是一无所获。”
　　“并非一无所获。”
　　一直盯着水面发呆的花一点此刻托腮看着不远处的高楼。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三楼上站着一个女子，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蹲着，旁边摆着一个火盆。
　　银铃眼里含着泪，将纸钱丢进火盆里，看着一张张的纸钱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想着自己被摆弄的命运终于还是崩溃的哭了出来。
　　“阿雅姐姐，我好想你，但是……但是我对不起你和垂柳……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照顾好小青。”
　　想起昨日溜进怡红院被老鸨发现的顾青，银铃豆大的眼泪砸在地面上，手里的纸钱也被打湿。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阿雅死后，老鸨和那些人一直在找顾青，再加上魅鬼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为了保护顾青，银铃便用自己全部身家在城外租了间小房子将顾青安置在里面，本来一直很听话的顾青在昨日突然溜进了怡红院，被老鸨发现后虽然跑了出去，但想来或许已经凶多吉少。
　　如今自己也要……
　　银铃越想越崩溃，她将纸钱一股脑扔进火盆，猛烈的火焰甚至舔舐到了她肩头的头发，但她一点都不在乎，只想着多烧一点，这样的话到了下面，她们几个人就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里了。
　　最起码，要自由自在的。

　　烧完纸钱，银铃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转身投湖。

　　“不好！快救人！”
　　一直在观望的云飞水他们察觉到银铃的动作，御剑飞速划过湖面流下起层层涟漪。
　　“扑通”
　　巨大的声响将等在银铃房外的老鸨引了过来，看着燃烧殆尽的火盆和还泛着涟漪的湖面，老鸨目呲欲裂。
　　尖锐的叫喊声传遍了怡红院。
　　“呸！该死小贱蹄子，竟然敢投湖！她怎么敢的！”
　　二十万两银子还没捂热就直接没了，老鸨用力的摇着栏杆，面目狰狞。

　　岸边，云飞水的怀里抱着昏迷银铃，全身湿哒哒的，另一边的安济宁将上身那几块湿透布料拧干重新披上。
　　安济宁搭了搭银铃的脉搏，又查探了一下口鼻。”
　　“还好去的及时，没吸进去水，只是昏厥了。”
　　一旁的花一点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来，递给云飞水。
　　伸手接过，触感平滑。
　　他看了疑惑的看了眼花一点，对方只是冲他笑了笑。
　　“冒犯了。”
　　“哟，真君子啊！”安济宁贱嗖嗖的打趣。
　　“那是，毕竟我又不会不穿女人的衣服。”
　　一箭正中心口。
　　用外衫将银铃包裹起来后，云飞水将人交给安济宁，转头打坐烘自己的衣服去了。
　　“哎花兄，你这衣服怎么还是干的？”
　　这会安济宁才发现，不止衣服，花一点就连头发丝都没有沾水。
　　“头发太长擦起来麻烦，于是刚刚下水的时候便用灵力做了屏障。”
　　“那为何不干脆将头发修短，这样不是更省事？”
　　“因为懒。”
　　花一点无所谓的语气让安济宁大受震惊，转头看了看用灵力烘衣服的云飞水，又看了看花一点。
　　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
　　“安哥，你也休息一下吧。”
　　阳天一主修的不是剑，更偏向防御性，就连他的灵器都是一块玄武盾，所以刚刚并没有下去救人。
　　“还是我们家小太阳好，知道心疼你安哥。”
　　安济宁没有推辞，将人递给阳天一之后坐在地上等衣服自动风干。
　　为什么不用灵力？
　　别问，问就是你们不懂，哥有哥的想法。
　　很快云飞水身上的衣服干了，众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带着银铃回酒楼。

　　四海为家酒楼

　　花一点带着阳天一正大光明的回到了雅间，而云飞水则是带着安济宁和银铃从窗口翻了进去。
　　两人进去的时候还将蹲在房间角落打盹的顾青吓了一跳，可当他看清被云飞水安置在床上的银铃的时候，眼睛忽的睁大，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抱住银铃的手。
　　“小……铃姐姐……。”
　　“你认识她？”
　　云飞水看着哭的不停的顾青，差异的问道。
　　顾青一抽一抽的，再加上口吃的原因，说不出来话。
　　“嘿，怎么是这小孩？”
　　安济宁看着顾青，越觉得眼熟。
　　“你见过他？”
　　“之前刚来徽城的时候，被他撞到过，就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刚开始我们以为只是路过遇到，看他可怜还给了他银子。
　　后来我们才听说，这小孩看到修士装扮的人就往前凑，不管是谁，只要装扮和修士比较像他就往前凑，遇到脾气好的还好，脾气不好的，甚至会动手打他。
　　不过他一般在离城门口较近的地方，我们来到城内就没有怎么见过了，没想到在你们这又碰到了。”
　　云飞水是前一天到的，并没有碰到顾青，花一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看他的反应，应该也没有见过。
　　他开始纳闷。
　　“遇到修士才往前凑？一般什么人会找修士？”
　　“或许他是遇到魅鬼了？”
　　阳天一抿着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哎哟，不错嘛小太阳。”安济宁拍了拍阳天一的肩膀，欣慰的说。“
　　“不应该，若是他碰到魅鬼，现在应该不会站在这里了。”
　　云飞水给了否决的答案。
　　阳天一也不气馁，继续思考着。
　　“说不定是小孩子心性，比较仰慕强者，但是就是方法有点不恰当，一般人有所求不都是去寺庙祈求神仙保佑吗？”
　　“你们别想太多，还是等这姑娘醒来再说吧，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安济宁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个屋子就只有他的声音和顾青时不时的抽泣声

　　“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怎么能知道人间疾苦，比起虚无缥缈的祈愿，人们应该更擅长自救才对。”
　　花一点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济宁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闭上嘴思考着什么。
　　混乱的世道里，求神拜佛的人不在少数，上层人祈求荣华富贵还贪心不足，下层人穷困潦倒却只求自保。

　　另一边，怡红院。
　　银铃跳湖后，老鸨发疯似的将她房间的东西砸的稀碎，最后来到栏杆旁，紧紧倚着，眼神死死地盯着湖面，用力的摇晃着岌岌可危的栏杆。
　　“咔嚓”
　　栏杆碎裂，失去支撑的老鸨直接一头栽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刺激老鸨清醒了几分，她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她摸了把脸正准备叫人的时候，脚踝突然被扯住，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将她拉进了湖底。
　　水下很混浊，老鸨被这股力量一直带着沉到了湖底。
　　混乱间，她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华丽的西域舞服在水中飘开，如梦似幻，但是往下看，裸露的肚皮上，肩膀上，大腿上皮肉翻飞 ，几十道刀痕遍布，深可剑骨，伤口被红线草草缝合，却仍然可怖。
　　舞女猛地抬起头，入目的便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自眼角往下整右边张脸皮被剥下，更恐怖的是，那半张被剥掉皮的脸上，血管还在微微跳动。
　　阿雅！
　　老鸨被吓的疯狂挣扎，一只脚狠狠的踢了过去，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握住，往下一拽那张脸猛地对上老鸨的脸。
　　老鸨被吓的直翻白眼，想大声尖叫却被湖水呛到。
　　“罗妈妈～，我好疼啊～，你终于来看我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戛然而止，头皮剧烈的疼痛袭来，慢慢的往前，猛地一下，罗妈妈的整张脸皮被撕下，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