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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相望相思 ...

  •   平叔一脸佩服:“主人真是神机妙算,怪不得您命人在靠海的悬崖边事先装了绳网,原来早料到他会跳海,属下这就带人把他抓回来。”
      “他聪明绝顶,心思细密,早就做好了准备,算好了退路,你不一定抓到他。”
      “这个……”平叔迟疑着,他没法相信抓一个瞎子会有多难。可是看叶鸿的样子似乎没有亲自出马的打算。平叔满心疑惑又不敢问,只得退下自己带人去寻找。

      叶鸿走到床前,摸着没有床单的床,褥子上还残留着轻淡的花草清香,这是花庭月独有的,常年浇花自然沾染上的清香。淡淡的月光由窗外透进来,照在花庭月曾经穿过的木屐上,叶鸿弯腰拾起来,只觉说不出的累,比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追杀对手还要累,累得什么也不想动,累得连思考也不能。
      独自在屋里走了一圈,每样沾着他的气息的东西都摸了一遍,然后抱着木屐躺在床上,贪婪地呼吸着残留着他的气息的空气,望着窗外月光下的花枝疏影,渐转恍惚,闭上眼睛,只想这么一睡不起,再也不要醒来。
      孤寂的感觉重新袭来,他不觉得太难受,这样的感觉包围他二十年,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有象今天这么强烈。
      曾以为花庭月对他有一点什么,其实,什么都没有。如果那天程思凡来接他时,就让他走,恐怕他会很高兴,没有留恋,也不会留下什么可供念信的东西。
      这样也好,把彼此的关系维持在那种不亲不疏之间,说不定他闲下来的时候能偶尔想起问剑山庄里那个冷冽如冰的人。

      次日一早,叶鸿从落日崖回到问剑山庄,每迈出一步,越来越接近他曾经住过的小院,忍不住用扫视花圃,床帐,桌柜,好象那人会躲在哪个地方然后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
      床上,没有人留下的痕迹,桌边,好象那人优雅自如地往茶杯注入八分满的茶水,带着温暖的微笑,把茶杯推向他的面前。
      叶鸿闭闭眼,再睁开,屋里什么人也没有,一切,只是错觉。
      桌上,只有一盆野兰花,已经枯死,但是香氛犹在,香得动人心魄。
      他久久地望着空空的屋子,明如寒星的眼眸黯淡下来。难道他还在期待什么吗?现在的自己在那人心里,怕是和那来自地狱的恶鬼没什么两样了。

      叶鸿站在花庭月曾经住过的房间,久久凝望,直到新月初升,才出了院子,冷冷地吩咐下人:“把这里烧了,我不想再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东西。”
      下人又惊又疑,又不敢问,只得遵命。
      绚丽的火焰渐渐吞噬一切,明艳的美最终归为灰烬。
      叶鸿甩甩头,企图甩掉所有关于那人的记忆,可是回到自己屋里,一抬眼就望见桌上那盆铃兰花。当初那人送这花时,脸上温和明亮的笑颜如在眼前,现在这铃兰已经枯萎,看到它就想起那人悲愤惊恐的神情。

      平叔进来禀报,找了一天一夜,没有发现花庭月的踪迹,平叔很焦急,花庭月逃脱,他们的大计划就有泄露的危险,心里有些埋怨叶鸿当初不杀人灭口,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得请示怎么办。
      半响,叶鸿开了口:“把这盆花扔了吧。”
      平叔纳闷地抬头望他,再看那盆铃兰花,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本来就不会养花弄草,这花当时送来时好好的,被我一养已经快死了,还是扔了吧。”
      “是。”平叔不敢说什么,端了盆花准备退下。
      “慢着。”叶鸿叫住他。“还是摆在屋外吧,看它能不能活,也许老天见怜,离了我的手它能活下来也说不定。”
      “是。”平叔只能遵命,觉得庄主实在不可思议,以前他杀伐决断何等干脆,就算遇到杀人大事,也是决不拖泥带水,现在居然为了盆花而婆婆妈妈,真是不可想象。
      又忍不住罗嗦两句:“主人为何管这花草小事,且想想怎么追捕那人。”
      “你有没有收到过这种东西?这世人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唯一的东西?有没有这种感觉?”叶鸿幽幽的眼神飘向远方。
      平叔默然,他不懂,不明白主人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你别管花不花的,快点抓到那人才是正理。否则他泄露秘密……”
      “我和你赌一把。”叶鸿转过身看他,“赌花庭月不会揭发我。”
      平叔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揭发你?就算他对你念几分情,可是也不会放任你做这种翻天覆地的事,所以,不要在他身上寄予渺茫的希望,还是赶紧找到他,如果你真的不想灭口,那么就用别的办法让他无法泄密。”
      叶鸿沉吟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他逃出后肯定会去找程思凡。”
      平叔眼睛亮起来:“这么说来,只要盯上程思凡,就可以找到花庭月,我明白了,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平叔飞奔离去。

      叶鸿没有拦他,也没有下指示,转身走到桌前,铺开宣纸,研墨执笔,醮满追思怀念,运笔如飞,了了几笔,那人的神采飞扬跃上画面,这温暖的笑容,不可能再见,只有重现于笔端。一笔一画,笔下尽是无尽的情思。
      一边落笔,一边回忆起和花庭月的点点滴滴,
      多少年来,他心中只有仇恨,眼中只有剑,从来没有过喜欢过什么并渴望得到,也从来没梦想过有朝一日,感情会悄无声息地来到,更不知道某一天当他心底渴望得到真正的感情时,该如何得到,他只会用计谋,强力,软禁……
      可以得到的,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却得不到。他一生叱咤风云,战无不胜,谁曾想也有心痛牵挂,无可奈何的一天。
      画完最后一笔,他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难道只会握剑,只会杀人,只会抢夺,却握不住最想得的东西。能掌握他人的生死,却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花庭月拖着受伤的身体艰难地往前走,他跳下山崖后虽然坠势被床单兜的伞减弱了许多,但是身上仍然被树枝山石擦伤碰伤,好在是皮肉伤暂时无碍。跳下后虽然被绳网兜住,没有受重伤,但是撞断了肋骨一处,一呼一吸间胸胁间都阵阵发痛。
      听到平叔带人来在崖下寻找,他闭住气藏在水中,等人离去了才出来。白天藏于野林,夜间趁黑摸进渔人运货的船舱里,山庄的人搜查时,跳入水中扒着船底才躲过了搜查,等那些人走了才出来躲进底舱,忍着货舱里扑鼻的鱼腥味,等到渔人送货时,才回到陆地,又小心地躲了几天,终于离开了问剑山庄的控制范围。
      身上的伤势却因为没有及时用药治疗有些恶化,他又开始发烧,昏沉沉的,仍维持头脑中一丝清明勉强向前走。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只得靠着一棵树休息了一会儿。

      恍惚间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凄楚的乐声。
      是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好象是那曲《国殇》,又好象那人吹树叶时那悲凄的音调,又好象是他饱含怨愤的语声。
      “醒了么?”耳边响起温柔关切的声音。
      花庭月清醒过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了干净衣服,伤口也做了处理,不再象火烧一样的疼痛。飘出好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小凡,是你吗?”
      “嗯,是我。”程思凡把花庭月扶起来,给他喂刚熬好的粥。又解释说:“我看到风筝上划了好几个圈圈,我猜可能是你在求救,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时开玩笑说以后谁有困难,就放风筝,在上面划圈圈,划得圈越多就是困难越大。你没忘我也没忘,看见风筝我赶紧朝问剑山庄方向赶来,没想到真遇上你。我还在想怎么杀上问剑山庄找叶鸿干上一仗呢。”

      花庭月几天来嚼食生鱼和草叶,没有正经饮食,身体极虚弱,喝了粥又服了药,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程思凡看他好转了些开始发问:“遇上什么麻烦了?你不是在问剑山庄吗?有叶鸿在你也不可能有麻烦,如果有,那肯定是叶鸿找你麻烦了,对不对?他欺负你了吗?为什么你身上没有内力?”
      花庭月沉默不语。
      程思凡见他不答,又道:“你不必顾忌,别人怕剑神威名,我小狐狸却是不怕,他要是欺负你,我一定杀上问剑山庄替你讨个公道。说话啊,谁欺负你了?”
      花庭月挣扎半天,想起山崖小屋中屈辱的一幕,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只说出一句话:“没人欺负我。”

      程思凡审视地盯着他,花庭月不善作伪,看他神情,如果说没事,鬼都不信,况且他放出求救的风筝,难道是为了好玩?但是既然他不愿说,程思凡也不勉强,耐心等他想明白了再说。
      可是他觉得花庭月的脸上似乎少了点什么,少了以往温和恬淡的微笑,多了一分沉重的思考,忍不住伸出手揉揉那轻蹙的眉头,好象可以揉平一样。道:“我已经为你打通筋脉,几天后就可恢复内力。你不必担心。”
      “多谢。”
      “你似乎有心事,可有什么要说的?”
      花庭月不答。
      程思凡又道:“不管在何时何地,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心事,我定会拼了命替你了结。”
      花庭月叹了一声:“有些事情除了死没有解决的法子。”
      “年纪轻轻不要轻言死字。”程思凡握住他的手。
      “我说的不是我死,而是……”花庭月苦笑一下,说不下去。
      “你好象有心事,上次在问剑山庄见你,你还很开心的样子。”程思凡见花庭月垂着头,叹道,“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问。”
      说着,程思凡抚慰地拍拍花庭月的手,他心里明白,花庭月脸上掩不住的哀愁一定与叶鸿有关。只是不知道上次在问剑山庄分手后发生了什么事,使一向乐观淡泊的他轻蹙眉头,满怀心事。

      花庭月很感激他没有追问,想了想,问道:“萧城主和叶庄主的决战是不是很热闹?”
      “可不是热闹,热闹极了,成千上万的银子的赌注。开的盘口也越来越大,大多买叶鸿赢的多。”
      花庭月斟酌了一下词句,又道:“你可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
      程思凡奇怪地看他一眼,道:“倒没觉得,刚被皇上赐于天下第一剑客称号的无双城主向十年前就有剑神称号的问剑山庄主挑战,轰动江湖也是自然。连皇上也要去看呢。”
      花庭月心里咯登一下,尽量很平静地说:“皇上一国之君,社稷之重,怎么可以轻易离宫。”
      “是啊,不过……”程思凡略一迟疑还是说了,“萧临风和皇上的关系怕是真如江湖上传闻的那样,所以皇上以封禅为名去泰山,顺便观战。”
      “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么?”花庭月试探着问,“皇帝离宫总是不太妥当,外面不比宫里防卫森严,而且去泰山观点的江湖人又多又杂,万一有什么意外……”

      程思凡拧起眉毛,抓抓脑门上一撮黄毛,神情严肃:“说得也是,大内侍卫总管,御林军统领都为这事发愁,卫统领求我帮忙确保安全,我一个江湖人,这些朝廷上的事怎么也找我的麻烦啊。”
      “能不能想想法子,劝皇上不要出宫。”
      程思凡摸他的头:“你是不是烧没退呀?净说胡话了,我们江湖平民,哪有资格进见皇帝,还对皇帝的事指手划脚?朝上许多大臣都反对皇帝出宫,可是武阳王力劝皇帝以封禅为名去泰山观战,说这样一举两得。前些天,出巡的旨意已经发了,现在御驾已经快到了。”
      “这么说已经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思凡问道,目光炯炯地盯着花庭月,觉得他这么问好象知道什么似的。“你觉得有问题?”
      花庭月张了张嘴,想说又说不出口,本来想揭穿这惊天阴谋,可是一旦揭穿,问剑山庄绝对会被碾为平地,虽然把叶鸿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真要置他于死地,事到临头却下不了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相望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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