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腐染铜臭》西石榴

3、一天星斗

　　“没走错吧……”叶及雨半信半疑，虽说开始那地方已经废弃，但风格也差太多了。

　　“进去再好好逛吧。”马行已尽，褚炀惯性环顾四周，没有异样。

　　有两三个人都往建筑里走去，这里不同于旧址，没有严格封闭，百姓若有事相求也能进出。

　　叶及雨跳下马车，一路颠簸，未尝不是新鲜的经历，她提起裙摆，有些犹豫。

　　“没事的，进去吧，在下先行离开了。”褚炀该叮嘱的也叮嘱过了，叶及雨很感谢他为刚来异世界的自己指引方向。

　　“褚大哥，抱歉一开始喊你‘叔叔’，你其实帅爆啦！感谢大哥一路相助！”

　　叶及雨给褚炀竖了个大拇指，褚炀笑眯了眼，念着“去去去”。

　　“来日方长，以后还会经常见面的，姑娘你只身一人也切勿放松警惕。”

　　褚炀驶着马车离去。

　　与他擦肩而过的一位老妇人面容憔悴，褚炀扫了一眼。

　　叶及雨也注意到身后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想了一会，决定跟她一起进去，说到底还是人不生地不熟的。

　　“奶奶，您也来无忌阁办事啊？”叶及雨装作自来熟的邻家女孩模样，上前意欲搀扶老妇人一并前行。

　　老妇人瞥她一眼，浑浊的眼珠看不出情绪。

　　“嗯…”

　　老妇人没有看她，继续直走。

　　叶及雨伸出的手悬空，还是默默跟在后面好了，真是多此一举。

　　总部给人感觉更像世家大族的宅邸，一处深深庭院，两侧抄手游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佳木葱茏，奇花烂漫。

　　同样是垂花大门，门楣高挑，没有牌匾，侍卫打扮的两个年轻男子守在一旁。普通人说明来意后方可进去。在老妇人慢悠悠地与其中一名男子沟通时，叶及雨也跟另一名说自己是褚炀引荐来的，很快便被放进去了。

　　门外仅仅窥得一角，假山后是一口荷花池，还没到翠荇香菱摇曳的季节，浮游生物肆意繁殖。

　　叶及雨职业病犯了，唉，前不久准备板书生物知识的，现在沦落到来这个地方找工作。好险还没着手考虑进编制，不然更要气吐血。

　　虽看似私人屋宅，但布局和陈设井井有条，她看到立在正中的告示榜，上面张贴了地图，仅绘制出开放给百姓的区域，像询问处，救治处这些。

　　偌大的空间里，没见到几个看起来像无忌阁的人，叶及雨刚想转去询问处，低沉男音响起。

　　“冒犯了，姑娘可是褚兄引荐过来的？鄙人姓傅，乃无忌阁副阁主。”

　　叶及雨找到声音的主人，男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那高雅悠然却不可侵犯的气质，竹叶纹路的白色锦服衬得干净明朗，青丝散下，步履轻缓走向他。

　　叶及雨又懵了……这看起来，也挺有男主味的。

　　傅堂渊见女孩没有反应，停在她面前，继续说：“不用吃惊，褚兄与鄙人交好，鄙人因养伤，也算闲人一个，才在这阁里暂时接手一些副阁主理所应当的事务。”

　　叶及雨眨眨眼睛，冲他微微点头，表示敬意：“小女叶及雨。”

　　“不必多礼，一花一草与你我皆地位平等。”

　　叶及雨心里不快，她也不想自称“小女”的，但古代不是说“我”只能亲近的时候用吗，这位文绉绉的帅哥“鄙人”都使出来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为了这次身穿选择从物理历史中选择后者。

　　哪怕内心戏停不下来，叶及雨也不忘启唇：“先谢过傅阁主……的照顾。”

　　一开口突然觉得怪怪的，噗，刚好姓傅，又是副阁主。

　　有点绷不住笑，傅堂渊就这么静静看着叶及雨一会扭头虚拢拳头轻咳，一会不自在地抿唇舔嘴。

　　“应该的，随我来。”傅堂渊语气平淡，领着叶及雨走进内堂。

　　这就改口了？看来也不太严谨嘛。叶及雨放松了许多。

　　还是室外，比方才更窄了一些，叶及雨灵敏嗅出空气中还有血液和不知名的怪气味。

　　这时一个头顶锅盖的男人冲了进来，兴高采烈；“老子逮到秽级啦！还不大大奖赏！”

　　他就这么疯跑着，手里还提着一个幽紫色类似头颅的东西，一路上橘红粘稠物滴溅。叶及雨马上便猜出那应该是鬼。

　　“鬼在夜间出没，日出便烟消云散，用山月桔捣碎涂抹可以保留人们需要加以辨别或进行加工的部位。”

　　傅堂渊也像褚炀一样，似乎有着看透人心的本领，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已经了解到，叶及雨不是这个世界，这个时空的人，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普通人也可以抓鬼啊。”

　　“并不建议，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能屠鬼并保住性命的只是极少数。”

　　听着傅堂渊的温声细语，叶及雨忍不住多看两眼，那平易近人的性格中和了眉宇间充斥的英气，与俊美轮廓的锋芒。

　　“抓鬼有赏金吗？”

　　“记录在册的会有，一般是屠鬼士赚外快的方式，秽级及以上才值得悬赏。”

　　鬼分四级，秽、孽、煞、咒，据说是靠与普通屠鬼士交战时屠鬼士的出剑次数决定的。

　　“那那个人……”既然是秽级，岂不是没有赏金白忙活一趟？

　　　“会给他送上一颗鬼凝珠表示赞赏，有的百姓专门收集来攀比炫耀，为了避免不良风气和人身安全，早些年限制了每人最多三颗。”傅堂渊耐心说明。

　　叶及雨一边记着这些设定，一边跟傅堂渊走。

　　“小花！”

　　急匆匆跑来一名劲装无忌阁成员，向傅堂渊耳语些什么，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色凝重几分。

　　“知道了，我这就便去。”

　　叶及雨虽然也没搞懂，但是……

　　“小花？”她眸中含笑，一脸好奇。

　　　“……鄙人的代号。”

　　从开始到刚才一直处变不惊的傅堂渊，还是无法对这个自幼用到大的代号脱敏。

　　“反差真大。”叶及雨打趣道，傅堂渊很快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耳朵漫上的樱粉过于显眼。

　　“叶姑娘，恕鄙人去去就回，姑娘可先四处逛逛，熟悉环境。”

　　傅堂渊说完就板正地走了。“熟悉环境”，看来他们真的对自己放下戒备了。

　　顺风又顺水，这边也有告示榜，只不过粘贴的都是劝告百姓不要擅自与鬼交战的信息，那这片区域应该还是百姓被允许涉足的。

　　叶及雨浏览一张张告示，呼吸一滞。

　　她揉揉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默念着。

　　“可攻略次要对象之一——傅堂渊——无忌阁副阁主，两周前与煞级鬼一战受伤，现居无忌阁总部——攻略难度：三颗星”

　　她真的要给这个世界鼓掌了，每次都像寻宝一样发现提示。叶及雨直接上手，奈何那纸好似与告示榜融为一体一般，怎么也撕不下来。

　　她想起在旧址房间的话本，急忙翻找出来，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没有笔。

　　再看几遍，勉强记了个大概，叶及雨有些兴奋：这还挺好玩的～

　　“小贼。”

　　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位“季兄”不知何时接近了她的身边，他下巴微微抬起，像在和她打招呼。

　　请问有谁三番两次用“小贼”称呼别人的。

　　比起回应，叶及雨有些担心他会看到那几行字，一般套路不都是这样吗，如果这些东西暴露了，宿主都会暴毙，但转念一想，这里自由度很高，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出来都平安无事。

　　在季寻眼中，正在权衡利弊的叶及雨眉头轻蹙，薄唇念念有词，倒成了一头雾水手忙脚乱的“小贼”。

　　外人进不了封锁的旧址，她却悄然而至，经探脉后竟无一丝邪念，而是不断起伏的波动，情感复杂，同时也溢满纯瑕。

　　让他念起孩童时陪伴过自己一小段时间的花猫，明明害怕得不行，还总爱偷自己从不动筷的青鱼，但还是拥有剔透温和的力量，是万物生灵最原始的纯粹。

　　只不过他喊花猫“小贼”的时候，还会得到毛茸茸的蹭蹭呢，虽然极快将它扯开，但应该是示好的意思，或许那时自己语气也稍带亲昵了。

　　难道这人听不懂自己并无恶意吗？真无趣。

　　他也看向叶及雨极力隐藏的视线，无关紧要的告示。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站立着，谁也不看谁，气氛微妙。

　　　“季兄…”叶及雨忍不了这怪人了，她知道他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也微微点头致意。

　　“我叫季寻。”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手里还抱着剑，磨损的深棕色老式剑鞘与神情悠然、容颜不凡形成强烈对比。

　　叶及雨无视他那发光的姿态，只想说：谁问他了？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在这里还是要多和正常人相处，叶及雨草率应付了几声，假装被不远处音量渐大的谈话吸引，直愣愣走了过去。

　　　“这个月也不知道第几次了，谁知鼠螂又酝酿什么阴谋呢。”

　　　“呸呸呸，大吉大利，别说了，快走吧。”

　　百姓们都只是站了一会便避之若浼地走开了，地上一滩血肉模糊给叶及雨带来不小冲击，勉强看出一个蜷缩的人形，手指屈折，长舌垂到扭曲的肩胛上，口中不断吐出紫色分泌物，有生命力一样吸附在地面上，吮吸血液。

　　直到叶及雨看到滚落在脚边的一颗粘连血丝神经的眼球瞳孔失色，她才想起来，这是方才同自己一起进来的老妇人。

　　原本生物师范学专业的她对这类器官组织恐怖元素毫无波澜，但胃里一阵翻涌，不适感堵上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