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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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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是一个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对人生道路的规划的人。
对待任何事，我都保持着“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想法。
人生总有意外，比如没有叉子的泡面，比如夏日晴空突然飘起的太阳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坐在教学楼门口的椅子上，抱着书包等待这场雨的尽头。
密集的雨点滴落，在阳光下悠扬的奏响带着节奏的乐声。
这是一场自然的音乐会，我是驻足在原地倾听的听众。
这场音乐会惊鸿一现，只几分钟便散了场。
有脚步声从楼内走廊响起，愈来愈近，随即是熟悉的声音响起：“清子，等很久了吧？”
搭在我肩上的手带着炙热的温度，我抬起头看去，盈满了笑意的紫色眼眸轻轻的眨了眨。
“没多久，正好雨也停了。”
还没等我站起身，书包就已经被他顺手接了过去，跟他的书包一起挎在左肩上。
萩原研二动作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十指交扣着带我向前走去。
“啊，那边出现彩虹了。”
萩原研二说着，抬起右手指给我看，但因为牵手的原因，把我的左手也一起抬了起来。
“在那里啊，好漂亮。”看向彩虹出现的天空，我感叹着。
我们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一会儿是研二指给我看路边沾湿了皮毛的三花猫，一会儿是我拉着他的手去看路边仙人掌开出的黄色花朵。
总之，是与以往并无区别的悠闲日常。
“大学的话，应该还是跟小阵平一起吧。”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未来的升学计划，萩原研二看起来也有一些茫然，但很快又露出无奈的笑容：“毕竟之前跟小阵平约好了，要一起去当警察来着。”
“那也不错，公务员挺稳定的吧。”我难得有些茫然的想着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但很快，我又放弃了思考。
“我的话，还是顺其自然吧，毕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叹了一口气，反正目前的成绩很稳定，升学方面完全不用忧心。
萩原研二笑着摸摸我的头，又温和的说道：“时间还早呢，慢慢想也来得及。”
慢慢想也来得及，是啊。
还有很多的时间呢。
于是一直抱着这种想法，拖到了大学毕业也没有想好。
我坐在桌子前苦着脸赶稿，而萩原研二在电话那头故作憋笑失败一般笑出声来。
“今天不画完稿子的话，周六研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要么是我的尸体，要么是柳宫小姐吊死在家里的样子了。”
我手上动作不停，嘴巴里说出的话却没有一点紧张感，还有闲心跟研二开玩笑：“研二酱，要是我被当作嫌疑人带走了，你可要记的去警局捞我啊。”
萩原研二站在窗边，脸上带着笑意听着我絮絮叨叨的话语，又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故作严肃的回答我：“放心吧，研二警官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嫌疑人小姐。”
一旁叼着烟的松田阵平露出死鱼眼，一副“啊这两个戏精又要开始了”的无语表情。
“是——到时候还要靠我们最靠谱的研二警官了......哈！终于赶在柳宫小姐的轰炸之前完成了！”
我丢开笔，揉着已经开始酸痛的右手，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了桌子上，开着外放的手机就在脑袋旁边，电话里传来萩原研二的温柔声音。
“好啦，研二不是要去陪阵平买东西吗？快点去吧，天都已经黑了。”
电话那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真难得你们两个还能想起我的存在啊？”
我笑出声，语调悠悠的回话：“哎呀是阵平呀，接下来的研二酱就交给阵平了。”
电话里又传来萩原研二抗议的声音：“清子你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像要把女儿嫁出去的老父亲一样啊！”
“研二酱以后也要勤回家看看我这个孤单的老父亲啊，哭哭。”我捏着不存在的手帕抹了抹同样不存在的眼泪。
挂断电话后，萩原研二的笑意未散，追上了前面两个人的步伐。
“小阵平和小诸伏走的好快！”
“研二和女朋友的感情真好啊。”诸伏景光调侃了一句，眼神却落在路边闪烁着的广告牌上。
“这两个家伙已经腻歪了七年了还是这个样子......诸伏？你在看什么？”
松田阵平毫不留情的吐槽着，却注意到诸伏景光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商店的牌匾上。
“这个闪烁的频率......”
......
“你们警校的生活未免也太多姿多彩了吧？！而且为什么被抢劫的是便利店啊？？”
我捧着一罐啤酒，难以置信的吐槽着：“持枪劫匪闯入警校门口的便利店，被一群警校生迅速制服，我好想吐槽啊！”
便利店抢劫案，潜伏跟踪十数年的杀人犯，拦截失控货车......
萩原研二跟我一起捧着冰啤酒看着电影，给我讲着他在警校期间遇到的案件，松田阵平则是坐在地毯上专心整理他网上购买的一些零件和工具。
啊，目前我们三人是合租的室友。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放心我自己租房子住。
我和萩原研二又怕松田阵平自己租房子住很很无聊。
而且他们两个现在住在警校宿舍，就算租了房子也只有周末回来住，整租就不太划算。
于是一起合租了一个三室两卫一厨一厅的公寓。
在跟房东沟通之后，我把其中一间卧室改成了书房兼储物间，三个人都可以使用。反正研二也是跟我住在一间房。
我吐槽归吐槽，但还是很担心：“警察也很危险啊。”
我有些忧虑的想着，近些年东京的犯罪率好像越来越高了，我总是会担心以后研二他俩会不会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而受伤。
萩原眼儿似乎看出来了我的忧虑，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清子这周不赶稿了吗？下个周末好像有祭典要举办，一起去吧？”
“啊......稿子啊。”我眼神飘忽，小声的念叨：“下周请假的话柳宫小姐会不会追杀我到祭典上啊......”
最终我还是请到了假，在我跟柳宫小姐发誓说接下来两个月绝对准时交稿之后。
祭典当天很热闹，我穿着浅青色的浴衣牵着穿着深蓝色浴衣的萩原研二慢悠悠的逛着，他另一只手里提着我的战利品：装着三条小鱼的小袋子。
我手里则是拿着一支棉花糖，时不时的咬上一口。
后面是松田阵平和他们的警校朋友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嗯，没错，不是我们两个人逛祭典，而是我们七个人。
我、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还有他们在警校的同期兼好友：诸伏景光，降谷零，以及伊达航和他的女朋友娜塔莉。
之前研二还问过我要不要认识一下他的朋友们，但是之前要么是我在赶稿，要么是他们又被卷入了什么案件。
总之，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见面。
那位高高壮壮看起来很稳重的伊达航班长，正带着他女朋友，一位有俄国血脉的金色短发的温柔女生娜塔莉在前面一个套圈的摊位驻足。
松田阵平和那位金发黑皮名为降谷零的青年拌着嘴，空气中一会儿飘过一句“金发混蛋”一会儿飘过一句“笨蛋卷毛”，吵吵嚷嚷的走向了打气球的摊位。
而那位名为诸伏景光的黑发蓝眼青年，手里捧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带着无奈又习惯的微笑走在这两人中间。
安宁，祥和，美好的祭典之夜。
真好啊......
现在不太好了，我又想叹气了。
祭典上遇到了扒手，被研二他们抓了个正着，通知了附近警署将人带走。
与父母分散的小朋友，帮忙给孩子父母打了电话，那对父母焦急的赶过来，又带着一脸后怕又感激的表情对我们道谢。
被男友放了鸽子失落的蹲在路边当哭泣蘑菇的国中生小妹妹，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她重新打起精神。
冰饮铺子的老板差点被员工杀死，原因是员工觉得老板总在抱怨他配比不对，觉得老板是在没事找事看不起他。在动手之前被买冷饮的几位警校生察觉不对，及时控制住了。
又通知刚离开还没有一个小时的附近警署的警察回来抓人。
......
我和娜塔莉凑在一起，脸上带着同样的担忧和无奈。
我：“这个遇到事件的频率......”
娜塔莉：“唉，航君他们好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件......”
我/娜塔莉：“唉！总觉得好担心啊！”
最后分别的时候，我和娜塔莉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之后有空一起去求一些平安符。
总之，萩原研二的六个月警校生活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研二和阵平一起去了□□处理班，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高兴他们不用和犯人正面对上，还是该担忧处理炸弹危险性太高。
唉......
我总是想叹气，总是不自觉地担忧。
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我捧着菜谱，一字一句的看调料的配比，大概我在料理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所以只要看不到菜谱我就不完全没有办法安心做菜。
把冬瓜放进锅里，按下定时就可以不用时时刻刻盯着了。
我回到客厅，把各种南瓜和蝙蝠的小装饰收起来，这还是前几天万圣节的时候摆上去的。
现在也该收起来了。
今天研二和阵平应该都是不需要值夜班的，应该可以准时回家。
......
又要赶稿了，唉。
下个月有圣诞节，要画一期圣诞特辑，再之后还有新年贺图。这些已经快收尾了，我难得提前画好了大部分。
因为圣诞节连着新年，到时候我和研二准备在圣诞节去滑雪来着，那个滑雪场附近还有温泉旅馆。
嗯，还是要带阵平一起去的。
这家伙到现在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啊。
还是别让他孤寡着过圣诞好了。
不然我的良心会幻痛的。
新年的时候要回家里的，我要去萩原家拜访叔叔和阿姨，我的父母都已经好几年不在日本过年了，两个人一直在国外到处飞。有时候是工作，有时候是度假。上次视频时，两人正在俄国拿着伏特加对瓶吹。
......入乡随俗的太过头了。
等明年我和研二订婚的时候，这两个人估计才会回来。
我坐在桌前，明明手里握住了笔，结果又开始发呆，思绪混乱的什么都在想。
算起来，我和研二已经交往快要七年了，真快啊。
当时交往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在一起这么久。
从高中走到大学，再从大学走到工作。
我和研二......
啊还有阵平。
原来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该不会等到我和研二结婚了，松田阵平还没有女朋友吧？？
完全有可能！
到时候继续嘲笑他好了。
话说结婚的戒指款式要选什么款式呢......
糟糕，选择困难症出现了......
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天黑的越来越早了啊。
当我从发呆中清醒时，我看着一笔未动的画稿和被我画上了戒指款式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我心虚的把画稿收好，溜到厨房去看我的冬瓜排骨汤。
电饭煲早已经跳到了保温，正发出滴-滴-的声音，红色的光在昏暗的厨房内格外显眼。
我打开灯，又翻开我的宝贝菜谱，酱油、盐、蚝油？
嗯？蚝油？我晃了晃空掉的蚝油瓶子。
一滴也没有了......我看看外面黑沉的天色，完全不想出门！
让研二回家时候顺便买好了。
我摸出手机给研二发消息。
但是十分钟过去了也没有回信。还在忙工作吗？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吧？难道被留下来加班了还在忙？
嘛算了，给阵平发也是一样的。
我刚点进跟松田阵平的聊天界面，门口就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原来已经到家了啊，那就没办法了，一会儿石头剪刀布决定一个失败者去买吧。
我从厨房探出头，手中捏着菜谱带着笑意扬声道：“欢迎回家，有人愿意下去......阵平？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松田阵平沉默的站在门口，身上烟味浓重到我在厨房门口都能闻到些许。
这种沉默让我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阵平？研二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松田阵平握紧了拳头，手中的那串钥匙挤压在一起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hagi他......”
我发觉松田阵平的声音嘶哑的不得了，就短短的几个字也能听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抖。
“他......牺牲了......”
“啪嗒——”
菜谱掉落在地板上，我有些茫然的低头看看它，又抬头看偏过头不敢看我的松田阵平。
“小阵平，你在说什么啊......”
原来我的声音也在颤抖吗？
我蹲下身，想要捡起菜谱，却发现原来不是我的声音颤抖，而是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研二中午还发消息说想喝冬瓜汤来着呢，我的汤都煲好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真的难看的不得了，整个人也抖的厉害，松田阵平快步走到我面前，蹲下身面对着我。
我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他绯红的眼尾和紧紧抿起的唇，他身上原来不只是烟味，还有火药和尘土的气息。
“......清子，hagi他，牺牲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带着压抑着的痛苦与哽咽。
“可是，可是我的汤都煲好了......”
我眼睛酸胀的难受，一眨眼，便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争先夺后地滚落出来，落在地板上，落在菜谱上，落在松田阵平想要扶我的手上。
怎么会这样呢......？
“阵平！研二呢？！他人呢？！”
我焦急的抓住松田阵平的手臂，目光乞求地看着面前的人。
松田阵平咬了咬牙，他面前的人眼中带着的难过和茫然，他要怎么开口？要怎么说萩原研二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在无尽的沉默中，我明白了答案。
我的研二，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只知道后来的自己恍惚的跟着松田阵平去了警局，在那里我看到了萩原千速和萩原父母。
千速姐曾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性，我十几岁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羡慕很崇拜她。
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她。
她在哭。
可是她又不能放肆的哭，因为萩原阿姨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千速姐正揽着萩原阿姨的肩膀给她擦眼泪。
萩原叔叔沉默的红了眼，在警局门外点了一支烟，他时不时的背过身去抬起手，我看见他白色的衬衫袖口已经洇湿一片。
寒冷的秋风吹散那袅袅上升的烟雾。
萩原叔叔看见我，嘴唇颤动两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对我点点头。
我跟着松田阵平走进去，警局内不止我们，还有其他牺牲警察的家属。
我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嚎啕大哭到快要晕厥，她怀中的孩子也跟着放声大哭。她身边的年长妇人抹着眼泪小声哭诉着什么。
我看到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用力的眨着眼，似乎这样就能让眼泪消失。他还背着书包，手中还提着某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蔬菜和日用品。
我看到穿着警服的警察带着红肿的眼眶和浓重的鼻音给家属们递上纸巾与水。
我们来自不同的家庭，可是我们此刻却有着相同的悲伤苦痛。
牺牲的是谁的友人？
牺牲的是谁的爱人？
牺牲的是谁的父亲？
牺牲的又是谁的子女？
“阿姨，千速姐......”我哽咽着走到她们面前，萩原阿姨握住我的手，哭的连一句话都没办法完整的说出来。
“清子，你来了......”千速姐抬手擦去我的眼泪，她带着极浓重的哭腔，那双与萩原研二相似的紫色眼眸被泪水浸透。
松田阵平在门口陪着萩原叔叔，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我看得到萩原叔叔有些佝偻的背影，那带着岁月刻痕的手掌抬起来，落在松田阵平背上。
于是松田阵平也开始借着抽烟的动作偷偷抹眼泪，两个男人任由冷风吹干泪痕。
萩原研二，于十一月七日牺牲，享年二十二岁。
一句简短的话语，永恒的刻在了他的墓碑上。
我站在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上笑意定格的研二，我吸了吸鼻子，一边摆放各种食物一边絮絮叨叨的讲述着最近的生活。
“我的漫画终于完结啦，接下来柳宫编辑有好一段时间不能来催我交稿了，真好啊。”
“去年的万圣节装饰还可以用，都好好的呢，今年就不用再买了。”
“圣诞节研二想要什么礼物呢？最新的车模型？还是戒指？之前我设计的订婚戒已经找店铺打好了，超级好看哦！”
“阵平那个笨蛋现在天天带着墨镜耍酷呢，你说他怎么还是找不到女朋友呢？真愁人，以前都是你操心小阵平，现在这个差事落到我头上啦。”
“......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妈他们回来了，本来是说好订婚时候回来的，结果他们非要回来看看我，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操心的。”
我站的腿有点麻，干脆把风衣下摆捞了捞，直接蹲在地上继续说。
“你看，这个戒指的宝石好看吧？这个紫色跟你的眼睛特别像对不对？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漂亮的紫色宝石呢！”
我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去对着照片展示。
“......想去滑雪，想和你去滑雪。本来我说我自己去就行，但是笨蛋阵平说你在的话绝对不可能让我自己去滑雪的。”
“......好吧好吧，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所以我霸占了他的年假！让他送我去好了！”
“我清子可是食物链顶端唯一的王者！区区小阵平不在话下！”
“最近的东京好干哦，你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会的彩虹？就是那场太阳雨之后的彩虹，超漂亮的对吧？还是你指给我看的呢。”
“现在东京别说彩虹啦，连雨都看不到一滴，干冷干冷的。”
“最近我开始尝试不看着菜谱做菜了，虽然没有出什么乌龙，但是还是好慌张，一慌张我就忘记下一步要放什么调料。”
“......研二，今天我也很想你！啊不跟你说了好冷！那么下次见吧！研二，到时候给你带我新学会的蛋糕。”
我抬手摸了摸冰冷的照片，露出一个与他相似的笑容：
“下次见，研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