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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金钗银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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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这位姑娘见义勇为,将我这孽徒捉拿归案,要不我还被这滑头蒙在鼓中,自己店中总是入不敷出。”说话的是对街金禧堂老板何岱,特来感谢陈窈的善举。
半刻钟前,陈窈和裴照七正准备当掉手中的金钗,还没和东家讲上几句,就被一个急匆匆进门的女子冲撞。
她兜帽的脸上写满了急切,顾不得行为礼仪,横冲在陈窈面前,扬言有要事办。
陈窈凝目顿了下,本想着她也不是很着急,让了就让了,可越琢磨越不对劲。
女子不仅着急还不时地向门口看去,像是有人要追杀她一眼,
“娘子,她的金簪比你多。”裴照七这时凑到她耳边说。
“你怎么知道?”陈窈诧异。
裴照七耸了下肩,顺着那女子包袱的空隙上瞧,“看到的啊。”
他比陈窈高一个头还多,自然能看到她看不见的事物。
陈窈听他这么一说,视线不禁往女子身上看了几眼,穿着得体不似从穷乡出来典当钗环来维持生计,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而典当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钱。
还是急钱。
如是家中至宝,定是不舍,但这女子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生怕耽搁一点时间,将钗子随意摆在桌上,多一眼都不奢给 它。
莫不是盗窃来的!
陈窈脑中划过这一念头,没等多思索,她立即拽住了这位女子。
一时间当铺乱成一团,嘈杂与混乱接踵而至。
这位女子是做珠钗的学徒,每晚等打样后偷偷溜进店中偷盗店,当铺的东家对此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毕竟这附近谁人不知金禧堂所出的钗环最为上品。
然而,陈窈却是第一次知道。
她轻轻抬起下巴,看向这位仪表堂堂的老板,他深色长袍,腰间系一块光泽圆润的玉佩,谈吐间流露的亲近随和,令人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好感。
陈窈连忙摆手,温柔地颔首一笑道:“小事小事,不足挂齿。”
“我何岱作为商人最讲究情义二字,你们今日帮了我,就是我何岱的朋友,若有什么难处,能帮上忙之处必定赴汤蹈火。”
出于商人常年养成的敏锐,何岱早已察觉到陈窈是外乡人来嬅京城办事,她脚下沾染的些许泥泞,和发黯的绒面绣鞋都不似城中女子作风。
“您言重了。”陈窈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困境,她咬了下唇说:“家中贫寒,早些时候以小生意为生,近几日收成不好……我和我相公特来此地当掉身上的金钗银饰,只求能换些钱财度日。”
说话间,何岱往裴照七身上瞥了眼,只一眼又回到陈窈身上。
裴照七捕捉到对方不善的眸光,面色稍显不悦,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聊甚欢,他自知没趣找个凉快地坐,尽量不去寻眼前那道刺眼的风景。
“这下当铺被官府查究,我们又要去别的地方谋一谋财路,不敢叨扰何老板生意。”陈窈微微行礼,抬腿往外走。
何岱长袖一拂,拦住她说:“何来打扰,我有一法子定能解你燃眉之急。”
——
金禧堂内,绿意盈门。
何岱带陈窈穿过两排竹林间,踏出蜿蜒的石子路,左右几扇敞开的大门,她不由自主地向内望去,几名女子身着素色长裙,专心锻造手中尚未成型的钗子。
只是匆匆几眼,陈窈竟觉得那些比她袖中的金钗还要耀眼。
“小心,这边请。”何岱故意放慢脚步,缓缓转头看向她,伸手示意脚下的门槛。
“好。”陈窈这才恍然横在脚下的槛儿,挪过视线,跟着他继续走。
走到屋里,何岱吩咐小厮倒了两盏茶放在桌上,凑近对她说:“刚才听闻娘子做生意,不知做何生意?”
“勉强靠卖馄饨度日。”
陈窈低声应道,不似之前大方,她只是个烧水煮饭的乡间农妇,周围的陈设雅致,都是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自卑蓦地涌上心头。
何岱轻笑,向她发出邀请,“既会做馄饨,为何不试试钗环呢?”
陈窈猛地抬眼,双目微怔:“钗环?”
进院时她就猜到何岱的法子是让她留下当学徒,但当学徒岂不是又要支付一笔费用。
何岱似乎能读懂陈窈眉目中的担忧,他笑了笑说:“身为学徒必给师父收取一定的费用,但于你而言对我有恩,可免此费。”
陈窈双眉蹙起,连忙道:“这怎可以,岂不坏了规矩?”
“如若你来日日做些馄饨当学费呢?”何岱一笑,偏头看她。
陈窈敛目,了然于心,何岱似乎早想好了如何让她答应,左右他都用法子让她点头。
不过,这确实是能解她燃眉之急的好法子,她以前烧饭煮茶都是自己照猫画虎学来的,无人教无人引,若是有人愿意教她,说不定能闯出什么门路来。
见陈窈不语,何岱又言:“金禧堂可管你住管你吃,还能学到我亲传的手艺,路摆在你面前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陈窈沉吟良久,何岱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说很丰厚,让她有银子赚又有地方住,如果她只身一人,恨不得立马就答应,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裴照七了。
“何老板,麻烦给我一些时间吧。”陈窈说。
“也好,和你家相公商榷下……也好。”何岱顿了下,视线转而落在蹲于树根处的裴照七,相比第一次的一扫而过,这眼更显轻蔑。
陈窈与何岱告别,带着裴照七回了家。
不远处,何岱目送这对璧人离去的背影,和善的眉目渐渐消散,漫不经心地掀起一阵凉薄。
陈窈从踏进金禧堂内就已经决定好了,她想留下当学徒,做金钗卖银饰。
她忘不了心底流露出的羡慕之情,不光是为了可以赚银子,她更想亲手打造一支独一无二的钗子。
此时回去的路上,陈窈已不在乎银子了,她奢侈地租了辆马车,两人各坐一侧,相对来时的融洽,多了几分疏冷横亘在彼此之间。
陈窈缓缓抬睫,看向对面坐着的裴照七。
男人低垂着眼,双手松垮地搭在膝上,整个人融进斑驳的车壁,无精打采地像是被风吹倒的枯树。
陈窈自然地抚上他被风吹翘起的发丝,轻轻抚平,“乱了。”
裴照七抓起她的手,不太温柔地放在手心里,宽大的掌心如同连锁缠住她前行的步伐,他低低说:“窈娘,你要留在这里吗?”
陈窈对他听到与何老板的说话,没感意外。
她笑了下,用他能明白的事情说道:“你不想我有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请你吃很多很多的肉吗?”
裴照七心头没泛起丝毫涟漪,他坚定地摇头:“不想。”
陈窈笑容敛住,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连他最喜欢的肉都诱惑不了他?
裴照七目光如炬,又说了一遍,“别去。”
“为什么?”
陈窈双眉微蹙,不解他为何拦着她,她一刻都不想过以前的穷酸日子。
只听他说——
“因为你去了就会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