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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求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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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爷相好把“南洋人鱼图”接过去,他爷相好会说人话,甚至会说中国话,这已是一桩一细想便叫人毛骨悚然的奇事了,没成想他爷相好竟还识字。在“进化号”上,一干研究人员还拿人鱼与鲸类的智力作对比,可曾拿过自己的智力同人鱼作对比?
揣测到绕着“进化号”打转的那条人鱼,也许也这样聪明,甚至可能会在无人察知的风暴夜中,浮出海面,窥伺着“进化号”的航行……陈竟禁不住一个哆嗦。
同时,陈竟也禁不住拿手悄悄地摸了摸他爷相好的腿,这可真是童叟无欺的人腿,而非布满鳞片的鱼尾,但没有汗毛,肌理手感比寻常人腿还要更柔韧、滑腻,修长、鼓胀的肌腱似乎蕴含着某种猛烈的爆发力,陈竟一摸,便蓦地收紧了,但陈竟一时不察,还仔细按了按皮肉里头比他膀子还长的胫骨。
陈竟心道:“奶奶的,这可真是人胫骨啊!梆硬,哪里有这样硬的鱼骨?那这是怎么回事?……安徒生胡编的小美人鱼难不成是写实故事?人鱼还真能上岸哪?!”
他爷相好由着他摸,且压覆上来,同陈竟耳语笑道:“宝贝,好不好摸?”
陈竟登时回神,但觉他爷相好又有“临阵磨枪”的卷土重来之势,当即在黑灯瞎火里头作出一副含情脉脉之色,牵过他爷相好的双手,与他四手交迭,一同放在这张“南洋人鱼图”上,且道:“好摸好摸,那还用说?但……宝贝,我方才问你的实在是大事,耽误不得,你快看一看……是不是看不清?我去给你点灯——”
但陈竟正要借点灯的名头,从他爷相好的魔爪之下脱身,却不料他爷相好反手紧紧攥住他的双手,把他重扽回到床上来,仿佛他们两个是要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他爷相好低声道:“陈克竟,你不是说……你开灯见我便害怕么?”
陈竟闻言一愣,“我……我还说过这话?”他还道他爷是个硬汉,原来同人鱼乱搞,小命攸关之时,比他这好孙子的德性,也好不了多少啊!
他爷相好闷闷地笑,胸口海浪似的起起伏伏,顶着陈竟的心窝子。柔亮的月光照进来,他爷相好柔顺的长发滑到他俩的胸膛。
若不看他爷相好坟沟子鬼探头似的双眼,再不看他爷相好富有强烈雄性荷尔蒙的挺括身形,他爷相好此刻竟看来有几分柔情,挲着陈竟面颊道:“宝贝……以后我也这样叫你,好不好?”
同是“宝贝”二字,可甫一脱口,有心人便能听出区别。陈竟不知他爷相好听不听得出,反正他是听得出他是十成十的逢场作戏,他爷相好的“宝贝”二字……却是十成十的情意。
陈竟心里头怪不是滋味,他妈的,他爷可真是剑走偏锋,男人不搞,女人不搞,搞一条人鱼……别说他爷和他爷相好还真是两情相悦吧?
这样一说,可真是对不住他奶,可他爷与一条雄性人鱼,就是两情相悦,也是白悦啊!绝不会有结果的事,何必空耗这样多的功夫?届时兰因絮果,悔不当初,爱侣变怨侣,又是何必?
可他爷的感情问题,他这好孙子是盘算不清的,陈竟只好躲了躲他爷相好的手,去展开“南洋人鱼图”,哄道:“宝贝,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不过这份南洋地图你要仔细看一看,”
他爷相好那对时不时闪一下、绿莹莹、探照灯似的眼珠子罩住陈竟,陈竟后知后觉,觉得真他妈吓人,可他爷相好已吻了吻他,接过“南洋人鱼图”,静静地看了一阵。
陈竟暗中端详着他爷相好那双显然迥异于人类的眼睛,联想起依靠荧光来引诱猎物靠近的各类深海鱼,继而忆起在“进化号”上看见的可怖的人鱼影像,皱缩的皮表,锋利的鳍棘……有如深海之中游荡的鬼魂。
如果再倒退二百年历史,就是大清皇帝亲遣一支巨无霸船队出海捕捉人鱼,陈竟也认为绝不乐观,以人鱼的深潜能力、捕猎能力,即使是有组织的冷兵器军队,在海洋作战,也绝对不是对手。这一点可以在“进化号”体现,即使以“进化号”的科技水平,项目的一干参与人员也绝非是玩笑的轻易态度。
但……时代变了,即使人鱼再强悍、凶悍、神秘,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由水分、蛋白质、脂肪、无机质这些常规生命构成成分组成的生物,即使是地球生物史中的宏伟巨作,长达数十米、重达上百吨的蓝鲸,在人类科技起步的蒸汽时代中,在坚船利炮前,都显得太过渺小。
这一层神秘的面纱势必会被撕下来,而如果人鱼是作为一个弱势的、低智力的,或即使高智力,但一败涂地的物种被撕下面纱,这个过程势必会如同发现新大陆、建立殖民地一样血淋淋。
在今晚听见虾夷人吃人鱼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之前,陈竟还不曾思考过人鱼这个物种的现实问题。但思考过这个问题之后,才察知这个血淋淋的过程……似乎早已开始了。
陈竟不自觉有几分紧张,“怎么样?这屋里头黑黢黢的……你看不看得见?”他问出尤其关切的,“如果……如果我哪天不在你身边,你会有危险吗?”
他爷相好的笑声好似刀锵,激得陈竟遽然寒毛倒竖,登时暗道一声不好,正要火急败退,他爷相好却已把水溶溶、冰冰凉的手揉过他肩颈,捏着他颈肉-逼他挨近,“陈克竟,你打算离开我……去哪?”
陈竟只差举双手投降,连忙道:“宝贝,你可不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这不是担心你,怕你在南洋乱跑,叫虾夷人捉走片成片儿吃了吗?”他低下声音,捺着牙倒,佯作哀怜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留下我一个鳏夫,没有老婆……可怎么办哪?!”
他爷相好的鬼火眼珠子逡巡着他,可真是一物降一物,更或他根本就在他爷相好的菜谱上,他爷相好也没透出杀意,他竟还透出津津冷汗来,有种他这点小心思,早叫他爷相好瞧了个清清楚楚,如今不过是因为爱他……不,爱他爷,才甘心陪着他演戏的幻觉。
他爷相好轻轻笑了声,松开他些,“不要胡思乱想,我死不成……你有功夫操闲心,不如早点答复我,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做我的伴侣。”
陈竟一愣,心思转了再转,最终哀叹一声,他爷当真石头心肠,弃相好于不顾也就罢了,连他这亲孙子,也不给留几张小抄。他道:“宝贝,你中国话真是说得越来越好了……人鱼的学习能力这么强吗?”
这话不假,他爷相好的语言天赋简直惊人,如今的语言结构,用字用词已经完全和中国人没区别了,甚至细听之下,还有点北方化,只不过口音稍显生疏,但以他爷相好的天赋,怕是离口音矫正也不远了。
但显然这不是他爷相好目下爱听的,且转折得太生硬。他爷相好再不说话,只好似要活吞了他似的吻他,没亲几口,陈竟一声闷痛呼叫,上手一摸,后脖颈子竟摸了湿浸浸满手血。他爷相好低声道:“好,我等你……陈克竟,我就再继续等你。”
他爷相好唤的是陈克竟,同他陈竟有什么关系?可许是早知道结果,而他爷相好的话里头既有种沉甸甸的阴郁,又有种无可奈何之意,陈竟听了,心中竟也倏然刺痛一下。
可他这一孙子能说什么呢?
还没等陈竟起床,去找个什么玩意把后脖子的血给擦一擦,他爷相好已蟒蛇似的紧缠着他,把血给他吮净了。陈竟只好在床头坐了一阵,收拾起“南洋人鱼图”,再确认道:“我说真的,你千万别托大,虾夷人去婆罗洲捉人鱼,不会殃及你吧?”
在朦胧的夜里,陈竟看见他爷相好更加朦胧的、不明晰的神情,那副神情是说不出的,但既不是愤怒,更不是恐惧,陈竟能描述出的,只有轻蔑,甚至怜悯之意,但更能叫人确信无疑的,是某种……叫人战栗,甚至窒息的凶性。
陈竟天性中对危险的高度敏感,叫他及时察知了这个刹那。
但自始至终,他爷相好却未置可否,却当真金钩银锁似的缠着陈竟来与他搂抱。陈竟捺下方才的惊悸,心里头怪不是滋味,心道他爷真是艳福不浅,叫人家老兄这样死心塌地。
他爷这样人高马大的个头,叫他爷相好搂在怀里,竟也显得小鸟依人了,陈竟正暗中哀叹一声……看来他爷是夫纲不振。且隐秘地、不自在地往外脱了脱,虽他与他爷相好已算“口舌交”了,可只要有戏,陈竟仍希望和他爷相好之间保持道德的安全距离。
可挣脱不过三寸,他爷相好道:“如果一个雄性连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那它也不配有求偶行为。”
他爷相好倏尔束紧他,在陈竟耳边冰凉的、蛇信似的吐息道:“宝贝,我去给你捉几个虾夷人杀了送你,你……和我交-欢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