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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玩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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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龙号”还在航行,风雨拍浪,叫陈竟好一个踉跄,险些再一头栽回去。他紧捉住栏杆,双目紧盯着那半截人鱼“噗通”一声掉进海里,苍白的面目只有顷刻漂浮,刹那间便沉没,快到陈竟没看清,只见黑涛再拍上船舷,有淡淡的蓝色血迹和碎肉。
陈竟大骇,登时疾步向船舱门奔去,可海水涌上甲板,脚底湿滑,更兼风浪不息,“捉龙号”摇摇欲毁,这一小段路,竟走得比去鬼门关还远。
根本站不稳,陈竟也不得不靠着船舷,扶着栏杆,在这片刻之间,也终于看见了捕猎人鱼的凶悍海兽的真面目……是一条体型更为庞巨,甚至已达到克拉肯说的四米以上的雄性人鱼!
在天亮前的黑色海水中,陈竟看见这凶兽类人的流畅后脊,与人类结构高度相似的背阔肌肌肉群,强悍得叫人胆寒,以及腰腹两边锋利的鳍棘,绝对能轻而易举把人开膛破肚的指爪和指蹼间利刀似的指棘。那颗类人的头颅在海面之下,陈竟不曾看到,但仍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邪异。
与方才惨死的雄性人鱼的特征并不完全一样,这条更长,也更野蛮,爆发力更凶悍,雄性人鱼的鱼鳞呈一种与深海海面相似的黑色,在夜里完全与海水混淆不清,惨死的雄性人鱼却呈一种微微的、与血液相似的深蓝色,陈竟猜是这条凶兽要更年长,捕猎经验也要更丰富。
陈竟咒骂一声,死到临头,竟还有心力暗骂道:“他妈的,我就说那群学者是放屁,什么族群协作,这人鱼和臭老鼠似的,自己人也吃?”
也幸好不是族群协作捕猎,一条人鱼已叫他肝胆俱裂,一群人鱼,他干脆跳海喂鱼得了。陈竟扶紧栏杆,一头竭力向船舱门走,也是邪了门儿了,他奶奶的,甲板上竟只有他一个人!
另一头掏到裤腰皮带,抽出这把方才临时别进去的他爷手-枪。陈竟一眼看出这是把勃朗宁m1910,在这年头昵称“花口撸子”,是个稀罕宝贝,显然他爷珍重得很,擦得比自个的鞋面子都干净。
那个死水鬼已叫他把弹匣打完了,但陈竟往早先就沉甸甸的裤兜子一摸,一阵狂喜……他爷果然还在裤兜子放了盒子-弹!!
真是他爷显灵,不舍得叫他这个好孙子折在海上!陈竟正要装填,“捉龙号”一个猛震,没把他掀海里去,同时一声巨响,好似船身开裂。陈竟心肝一颤,低头往海里头一看,见是人鱼甩尾,正拍在“捉龙号”船舷上。
如果是新式船舰,别说拍一拍,你血肉做的人鱼,就是一头攒上来,又能怎么样?可“捉龙号”是艘木头龙骨做的,服役年龄近一个世纪的大清老兵啊!
人鱼一下下拍击着“捉龙号”,陈竟脚底板直颤,也许是人之要死,已有幻觉,陈竟听着这一声声巨响,居然品出一丝玩弄的意味。也许真是玩弄,身强体壮海人鱼,玩弄年近百岁,破风箱似的老同志,而且再玩弄一会,老同志就要裂了!
同时,低低的“咔哒咔哒”声始终没断过。
陈竟既惊且怒,扒着栏杆,一声怒吼:“你这狗娘养的死水鬼,你再拍一下?!”他装填好子-弹,冲海面下的人鱼脑袋连开七枪。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浪头掀过来,陈竟兜头浇成了水鬼,踉跄几步,人险些没一个屁股蹲儿跌滚,保龄球似的从栏杆底缝里漏下去。陈竟一骇,连忙靠紧栏杆,只恨不能拿裤腰皮带拴上,同时强站稳住,把浪头拍在脚底直打滑的鸟海草,几脚踢回海里去。
待陈竟兵荒马乱地拾掇完了,突然觉得不对劲,甲板上好像多出个人,抬头一看……那条把“捉龙号”当球拍的黑鳞雄性人鱼他妈的竟上船了!!
刹那间,陈竟心脏声都断了。
克拉肯说过的长达四米的个别例子如今展现在陈竟面前,叫他真正看见这是怎样的凶兽,甚至说海怪,光-裸的雄性类人胸膛肌群强健,呈一种流畅的修长形状,叫人联想起东北虎、南非狮这样的陆地猛兽,但这条比篮球运动员还长的流线型鱼尾,却实在无法用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比拟。
陈竟相信“进化号”上的人鱼标本,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了,按照人体比例,这条人鱼如果是人类,身高绝对在两米以上。
人鱼的肩胛、脊背黏着海藻似的浓密黑发,尖利的、未经磨砺的指爪比陈竟在海里头看见还要更长,臂膀间鼓起的肌肉给陈竟一种极端危险的预感,其下蕴含的爆发性力量似乎即使不用指爪撕扯,也足以把人体击碎。
天太黑了,陈竟只来得及在惊惧中打一照面,隐约看见那颗类人头颅上深刻的面容与凶戾的目光,便见这条雄性人鱼粗壮的鱼尾竟像海蛇一样游弋,向他缓缓而来。
“我操!”陈竟一声怒骂,他妈的,幸亏他爷没遗传给他心脏病,不然他已交代在这儿了!他一边在风浪中吃力后退,一边摸向裤兜……干他娘的,子-弹盒子掉海里去了!
没办法了,山穷水尽了,能跑到哪跑到哪吧!
陈竟也顾不得甲板不稳,掉头就跑,可约是人鱼上岸不适应,竟也追击得不快,叫陈竟始终在前,陈竟算是松一口气,扛着踉跄,奔到船舱门前,用力一拉,同时一吼:“龟孙子们,他妈人呢?!敌袭,给老子出来开炮!!”
可门竟是锁的。陈竟哐当哐当狂拉几下,锁得严死,还能听见门里头锁链子响。
陈竟心凉了个透,不敢回头,可迟迟地等了一阵,竟也没等到人鱼扑上来。终于,陈竟后知后觉……他是又叫人鱼给耍了!人鱼在海里快得影儿都看不见,到船上就变成手脚不便了?
虽陈竟不是干生物这行的,可也有所耳闻,某些聪明的海生哺乳动物,比如虎鲸,不但捕猎,还会玩弄猎物,可没想到人鱼竟然也有这样聪明的大脑和恶劣的习性。
陈竟咽一口口水,正要斗胆回头一看,可脑袋不过一晃,后背遽遭重击,叫他面朝下跌滚下去。陈竟心下骇然,人鱼出手了!他奶奶的,他不会今日命丧于此了吧?!
他“砰”一声覆面磕在船板,登时往旁疾打几滚,要避上一避,然而人鱼更迅,一只冰凉、湿滑的人鱼指爪已如那拴门的锁链子似的,紧钳住他。
指棘刺进陈竟颈肉,陈竟动弹不得,更看不见背后光景,牙花子快磕上木头板,心中恨骂道:“爷你可真给你好孙子留了个好传家宝!”
他压在腹下的双手一动,掏出空枪把子,正要挣扎暴起,给这水鬼太阳穴上来一下,却不料不过甫动,他爷的好宝贝竟脱手而出,叫这水鬼远远打到了甲板上去。
这回陈竟当真大惊失色,脸色剧变,方才惊,是惊要翘辫子了,如今惊,却是惊人鱼这酷似人类的行为。行为上的类似,代表智力的相似。人类能从丛林猴子,摇身成为“高等智慧动物”,凭借的可就是自鸣不凡的脑子。
“你——!”
人鱼指爪已穿入陈竟细密的头发,好似尖刀抵刮,改压住他的后脑。陈竟终于认了,口中一阵咒骂,不过却诚实地把眼闭上了,他妈的,人鱼是有脑子,吃人还先吃脑子!
可陈竟后脖颈子一凉,过半晌,才迟迟反应过来,这人鱼……是在舔他脖子?!
陈竟好不惊悚,猛地一挣,叫人鱼冷不丁舔歪了,舔空在他肩章上。陈竟觉得人鱼停了一停,然后遽然用力,叫他前额“砰”地撞在船板上,更加动弹不得,霎时间,陈竟叫海水浇透的衣裳里冒出一层冷汗。
不待陈竟反应,人鱼竟一口咬在他后颈肉上,好一口铁齿森森的狗牙!
陈竟先是觉得后脖子剧痛,好似掉一块肉,继而觉得颈骨要断,不过输人不输面,惨叫生憋在喉咙眼,陈竟硬是一声不吭,缓过去了,还一声冷笑:“你狗日的倒霉水鬼,要吃要片……当老子怕你了?!”
可南洋特别卫队大队长说这句话,当然不过是为了逞口舌威风,反正这畜牲也听不懂。然而人鱼突然用一种生涩、不熟练的口气,缓慢地、凶狠地问:“你……为什么……不,不和我走?”
且是中国话,不然陈竟怎么听得懂?
陈竟青天白日见鬼,鸡皮疙瘩从屁股冒到脖子,要往上一飞,可当然没飞起来。他终于破口大叫道:“我操,你怎么还会说人话?!”
人鱼完全制住他,缓慢地说:“不是你……说,如果我……不会说、说你们国家的话,你……你就不与我……说话?”
还有这一茬儿事?!不对,他爷还有这一茬儿事?!他奶奶的,这人鱼不会是他爷的老相好吧?……也不对,这人鱼不会就是他奶奶吧??!
陈竟好似五雷轰顶,心道如今他叫他奶压着,这算不算乱-伦?不对,这人鱼是公的,他爷也是公的,那看来只是相识,不算相好,且就是相好,这人鱼充其量不过算他爷的一房姨太太,不然他爸哪来的?
“好好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奶……不是,老兄,咱俩有话好好说,你先松松,我脸麻了。”陈竟挣扎之间,竟也没见他奶要放过他的意思,反而把领子挣松了,掉出个小玩意儿来。
陈竟定睛一看,这不是莱妮给他的小木瓶吗?还拴在鱼线上呢!
恰人鱼把指爪沿他后脊梁骨划下去,往尾椎骨弄,叫陈竟双手自由。陈竟打一哆嗦,可一门心思全在这木瓶子上……这就是莱妮那小木瓶,粗糙的刻痕都一模一样,绝无可能是他爷也恰好有个差不多的。
可陈竟心里犯嘀咕,于是把这小木瓶藏胸前,偷摸抠开,迅速闻了闻,闻闻还是不是那股怪香料味儿——而人鱼的指爪已逗留在他腰腹,轻轻松松把他裤腰皮带给扯开了,陈竟顿觉不妙,正要骂一句“你做什么?”,忽猛一晃神。
待心思重定,陈竟一愣,猛翻坐起身。
天已亮了,不过是夏季天亮得早,挂表上的点儿明显还早,刘杰都没起来,“进化号”的静音舱只有些微嗡鸣,而他呆若木鸡地坐在自个儿床上,枕头边上是他睡前看的那本他爷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