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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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床前，借着从窗格处透进来的零星月光，凝视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素颜。
爱他那么久，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该放手了？因为爱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他付出，的确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
明明还拥有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可耐不过岁月的侵蚀，早已苍老得面目全非。
只不过，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不下，不甘心。
我探手轻缓地抚摸他柔滑水嫩的脸颊，他睡得极为香甜，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正处于一场甜美的梦境之中。
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他脸上偷了一个香，贴近他耳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了句：“颜儿，对不起……”
今晚，我是来偷“蒹葭”的。
轻而易举地摘下床里侧悬挂的图画，我将它卷起，放入了自己的衣襟里。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幅临摹的“蒹葭”，李代桃僵，挂回了原先的位置。
戊时三刻，我带着画像出了皇宫。
除了铤而走险，我已别无选择。
当我找到那个叫水漪房的怪人居所时，天已蒙蒙亮。
这个时间，我的颜儿该上早朝了，一想起他来，心中就漫溢着无止境的幸福感，其中滋味只有我最清楚。
于是，我的脚步更加坚定了。
穷街陋巷中，这所宅第衰败得格外凄凉，檐顶上迎风摇曳的野草，大门上脱落的朱漆，还有那锈迹斑斑的铁锁，无一不在宣示着此间主人的落魄。
而恰恰相反，那个住在里面的怪人，绝不会沦落至此，他肯纡尊降贵住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等我，等我拿“蒹葭”给他，他同我一样，愿意为了一个人，而抛弃做为人的一切尊严和骄傲。
我轻轻叩了三下铁锁下方垂着的铁环，没等多久，门就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垂髫老儿。
老儿躬着背，大喘了几口气，边咳边向一侧让去，引我进来。
“师父……咳咳，师父就在里面等你。”老儿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在我身后。
我迈开步伐走进那间门扉大敞的小屋中，残烛明灭，异香扑鼻，我微一侧头，看见了站在一排书架前，翻阅书籍的清瘦背影。
“你是水漪房？”我明知故问。
他转过身，负手面对我。
“你来了。”
听他的语气，我明白他已经等我够久了。
他的身上有一种病态的美，弱不禁风的体格凭空让人生出保护欲来，我看着他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莫名地心生不忍。
可我也知道，这个世间任何人都没有同情他的资格。
我将画掏出来，甩手扔向他，他伸手接住，摊开画像扫了几眼。
“很好，既然画像已经归我所有，我一定兑现承诺……”
“我不需要那个承诺。”我打断他的话，“我要重新提条件。”
水漪房微微挑了挑眉，问：“什么条件？”
我心中的某个角落突然变得柔软，“我想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他顿了顿，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接背信弃义之人的生意。”
“我知道。可如果我告诉你，那个承诺已没有兑现的必要了，你会怎样想？”
“没有必要……”他似乎在认真琢磨这四个字的含义，“你……背叛了白帝？”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服从过他，何来背叛一说？”一提到这个人，我会不由自主地去回忆那个令我绝望冷心的夜晚，那是我永远永远都解脱不了的噩梦。
水漪房目光锐利地打量着我的神色，似乎洞明了什么，便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既然‘蒹葭’是你送来的，白帝也已经死去多年，我便允你也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
水漪房无奈地摇摇头，“我可以做到让你如正常人那般生老病死，但是我缺少一样药材，而且这样药材很难得到。”
“什么药材？”
“七叶灵芝。”
“我可以去找。”
水漪房的目中掠过怜悯之色，“我绝对相信你有能力找到，只是要你付出那样的代价，恐怕你承受不住。”
他顿了顿，接着道：“风流医圣莫少陵这个人，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他？！”我恍然明白了什么，双手紧握成拳，“在他手中？”
“是。”
我怔立良久，才道：“好。我去找他。”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水漪房眼中的震惊和不忍之色，无谓地笑了笑，转身向门外走去。
从水漪房那里出来，我没有回皇宫，而是在马市上挑了匹骏马，策马狂奔数日，来到了江南烟花之地。
见到莫少陵的时候，他正温香软玉在怀，偎左傍右。
我轻咳一声，才让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他似乎吃了一惊，目光火热，在我身上来回逡巡，口中啧啧有声，“美人呐美人，你从哪里来？”
我不欲与他纠缠过多，开门见山地问他：“七叶灵芝是否在你手中？”
他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幽光，旁边一位面容娇好的少女端了一盅美酒，凑到他嘴边，他低头就着盅沿啜了一口，道：“美人想要？想必美人也知道七叶灵芝的宝贵，你可准备了好东西来换？”
我饶有深意地扫了一圈他身周环绕的莺莺燕燕，莫少陵挥一挥手，身边的女人们颇不情愿地纷纷散去。
“我知道你的规矩，我不介意你对我做任何事。”我淡淡地道。
莫少陵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我说凤君大人啊，听说你在皇上那里，可都是惯居上位的。若我要求凤君你屈居下位，凤君以为如何？”
我强自压抑心头喷涌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愿意。”
莫少陵站起身，踱到我面前，一根青葱玉指攀上我的面颊，指腹在我面上的轻轻滑过。
“天生丽质，皇上究竟何德何能，当得起你如此痴心待他？唉……好端端地美人，就这么被我这个纨绔公子给糟蹋了……”
他淫亵的笑意在我眼中不断地放大，胃里翻滚不休，我几乎要克制不住出手打他，可是一想到颜儿，我的怒意便奇迹般地消隐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扑哧”一笑，“看你这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怕是心里恨极了我吧？我好怕……怕你一旦得到灵芝，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治病，而是杀我。”
我霍地睁眼，抬起右手掌，这个动作令莫少陵仓皇后退了数步，我冷冷扫他一眼，“我立刻自废武功，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就该这样！”莫少陵掩嘴咯咯直笑。
抬起的右掌对准我的几处要穴狠狠地击下，我只觉全身的精气神都像被抽干了一样，喉头蓦地一甜，一口猩红的鲜血喷出来，如盛放的烟花般绽放在半空，凄美绝艳。
我稳住身体的重心，勉力不让自己倒下，抬袖抹去嘴角的鲜血，木然地盯着前方的莫少陵。
莫少陵似乎被方才的一幕惊慑住了，只呆着一张面孔，有些无措地望着我。
我淡然一笑，颤抖着双手解开了领口，脱去外袍，然后是里衣……
七日后，我拖着垮掉的身子回到颜儿的身边。
我的颜儿憔悴了许多，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几乎就要站立不稳，险些栽倒下来。
我趋上前去扶住了他，他激动地凝望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我收拾好颓丧的心情，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却因为他无意触碰到伤处而僵硬住，再也难以掩饰刺骨的疼痛。
“你怎么了？受伤了？”颜儿慌乱地撸起我的袖子，那双迷人的眼睛因为看到我手臂上随处而见的青紫伤痕而露出忧伤沉痛的光芒。
“谁伤了你？你是被人劫持了？”我的颜儿连语声都颤得厉害，“我派人抓他来算帐！”
我摇摇头，无力地倒进他怀中，心中起了一阵苍凉之意，“颜儿，不要抛弃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
“不会不会！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放开你！”
一滴温热的液体打在我脸上，我着慌地抬头看他，果然，他哭了。
“颜儿？颜儿？不要哭，我没事，真的……”我忙乱地解释着，却发现他的眼泪越流越多，止也止不住。
“你骗我！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还说没事？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帮你承担一些的！你不要什么都瞒我！”
我的颜儿情绪失控地冲我吼道。
我知道他是关心则乱，挣起一分气力，抬手去抹他面上的泪雨。
他哽咽着，扶我躺到床上，大声吩咐外间的宫人传太医。
我撑起身子制止他，“不，不要叫太医。求你……”
颜儿呆了呆，将我抱进他怀中，安慰我道：“好，我不叫太医给你看病。只叫太医开些活血化瘀止痛的药方来。”
我终于松了口气，瘫软在床褥里，太医很快就来了，颜儿出去跟太医说了我的情况，叫太医细心调配药方。
不久，颜儿重新回到我身边，犹挂泪珠的脸上带了几分不是滋味的笑，他柔声对我道：“我可以瞧瞧你的伤处吗？”
我拼命地摇头，“不！颜儿，你不要看！”
颜儿叹口气，没有听我的话，掀开被褥，小心地解开我的衣扣。
“颜儿！颜儿！”我慌了，可惜没有力气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我的衣裤褪了个干净。
他视线在触及到我下身的时候，明显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嘴唇翕合，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落入我眼中，牵动我的心肠都在隐隐作痛。
“颜儿，求求你，不要再看了……”我别过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触。
“求求你了……”我又重复了一遍。
颜儿扑倒在我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颜儿，你听我说，从今以后，我可以陪你到老，再不用返老还童了，你该开心才对。”
“颜儿，我的武功废了，若有一天你爱上别人，我也没力气管了，只希望那时候你心中还有我一席之地，我就了无遗憾了。”
“颜儿，你知道吗？爱你，我用尽了三百多年的勇气，可是我从来都不后悔爱上你。”
我兀自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直到颜儿抬起头来，用手捂住了我的唇，“不要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这一辈子，我只愿意与你白头偕老，别无他求。”
我点点头，不安的情绪退散了不少，轻轻阖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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