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莱尔的忧郁》可丽饼厨

14、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十一）

　　令人怀念的气息。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长而卷的黑发如同漆黑的浪涛般起伏着。地面下陷，建筑物被破碎，所有的事物都沉浮在深红的大气中。无法被看见的什么东西在咆哮着。

　　被发带束起的金发搭在肩头。恐怖的重力扭曲着周围的景象。钴蓝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那是看不见月亮的漆黑的谷底。

　　两人对峙着。又一次。

　　在风暴的中央。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将所有和他的心有关的人全部暗杀。这是我要给予他的幸福。然后，他会和我一起踏上旅途。兄弟二人，暗杀的旅途。如果这一次你仍然想要阻止我，打算折断我的手脚把我带回去，我就会攻击你。和八年前一样。”

　　魏尔伦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他的视线在空中徘徊着。

　　夜晚的小巷。

　　迫近的军队。

　　对准后背的枪口。

　　诀别的子弹。

　　“——不。恰恰相反，”兰波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是来帮助你的，保罗。”

　　“帮助我？为什么？”

　　魏尔伦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他一脸不解地皱起眉头，再一次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他曾经的搭档，阿蒂尔·兰波。

　　长长的黑发。寂静而干涩的荒野般的眼睛。因为感到寒冷而拢了拢围巾的习惯性的动作。一切似乎都保持着他记忆中的模样。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如今的兰波的眉眼轮廓要更加成熟，脸色也苍白得多。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是超越者，也无法从时间的侵蚀中逃脱。站在他面前的兰波，已经不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被誉为欧洲最精锐的异能谍报员的少年。在那双一直凝望着他的金绿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因为，想要向你道歉。”

　　兰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用很轻的声音说，“……不过，只有道歉的话，大概是无法被原谅的。”

　　“……道歉？”

　　魏尔伦一副无法理解状况的表情。

　　“嗯。”兰波的声音带着苦涩，“……接下来想要说明的内容，如果换做是过去的我，应该会这样向你传达吧。”

　　在魏尔伦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那是他发动异能前的预备动作。随后，兰波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一边对周围保持着警戒，一边用严肃的口吻对魏尔伦说道：

　　“保罗，那个研究员应该也在你的暗杀名单上吧。「荒霸吐」计划的负责人，那场爆炸的幸存者，在伪造了已经死去的假象后，时至今日仍在试图谋划着什么。”

　　“——协助我们优先暗杀他，然后由我来读取他的尸体，在你的监视下，对他掌握的所有情报进行修改，删去对你和那孩子不利的部分。那之后我和老师就会启程返回法国，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我们会用日本的异能研究成果和政府进行交易，换取你和弟弟的自由，在国际上取消对你的通缉。”

　　“……”

　　“就像这样。”兰波放下了手，“你不喜欢这种感觉，对吧？所以，我想要向你道歉。关于调换暗杀顺序这件事，也只是我个人的请求。同意也好，拒绝也罢，选择的权利在你，保罗。”

　　魏尔伦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我曾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曾认为，对你是人类的认可，能让你怀揣希望，更好地生活。我曾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助你。我曾认为，那就是「爱」。”

　　兰波微微侧过脸。

　　“……结果，我始终没能真正地理解你。我所做到的，不过是装作明白的男人的老套的同情。你的出现，融化了我在遍布着死亡、尸体、鲜血、苦难的工作中生锈的灵魂。可我却没能帮到你。”

　　“现在想想，你大概是讨厌着我的吧。因为我总是自顾自地表现出一副理解你的模样，最后却还是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且，你从我这里感受到的并非是所谓的爱，而是……”

　　“——别再说下去了，兰波。”魏尔伦打断了他，声音中夹杂着几分茫然和混乱，“……我不知道。我的确不喜欢你，但是，我也并不讨厌你。”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中涌动着。

　　无法描述。无法理解。

　　“这样啊。”兰波说。

　　“……你那是什么表情。”

　　魏尔伦周身的红光消失了。与此同时，笼罩着这片街区的深红色的亚空间也逐渐变薄了。在和魏尔伦对视了一眼后，兰波转身向「旗会」的众人走去。

　　“好久不见，港口Mafia的诸位。”在魏尔伦看不见的角度，兰波对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叙旧就不必了，我也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而已。对了，记得替我向森首领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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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对着月亮将它抛弃」

　　「没有对着波浪将它抛弃」

　　「我将它 放进袖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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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前。某个汽车零部件组装工厂的接待室。

　　在那里，名为白濑的少年看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中也？”

　　“白濑。”

　　穿着黑色西装，有着橘色的头发和钴蓝色眼睛的少年，用低沉且严肃的声音说。

　　然后，他向右一步，轻松地躲开了朝他扔来的花瓶。砸空了的花瓶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摔成了碎片，水流了一地。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白濑转身向门外走去。

　　“有个杀手盯上了你。如果不协助我杀了他的话，你马上就会死。”

　　中原中也在他的身后说道。

　　“哈？为什么？”白濑突然转过头，打量了他一会，“啊，好的，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要把我当作诱饵布下陷阱是吧。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地向工厂的停车场走去。在某辆轻型摩托车旁，中原中也略一侧身，避开了向他砸来的头盔。趁此机会，白濑当机立断地开着摩托车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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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前。通往住宅区的主干道。

　　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在道路上疾驰着。无视红灯，超速冲过路口，把一切都甩在身后，不要命般地狂奔着。

　　——疯了。真是疯了。你的驾驶技术未免也太烂了吧中也！

　　白濑看着后视镜中那辆在车流中横冲直撞的摩托车，眼皮直跳，额角的冷汗就没停过。他甚至开始怀疑中原中也根本就不是想追上他，而是想要从背后把他狠狠撞飞泄愤。

　　然而，就在他正为此心惊胆战的时候，一辆警车突然出现，横挡在前方的路口上。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朝右转弯。但是，他很快便发现，另一辆警车正候在道路的尽头。这迫使他不得不立即刹车，改为驶入附近的一条巷道。可当他驶出巷口时，三辆将道路封死的警车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他迅速回头，却只能绝望地发现，小巷的另一头也同样被封死了。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大概是他身后同样被困在巷道里、驾驶技术稀烂的中原中也刹车得还算及时，只是撞烂了他的车尾箱，顺带着把他掀翻到了地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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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钟前。警署的审讯室。

　　在刑警喋喋不休的说教声中，中原中也低着头，作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我说啊，中也，你有在听吗？啊——我跟你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这样，连哥哥都拿我没办法。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哦对了，我还想说这个，中也，不吃饭就长不高哦，要记得好好吃饭，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能少，而且必须营养均衡。晚上也要早点睡觉，不能熬夜。”

　　“……这点我倒是很赞同。”

　　仍然看着桌子下面的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突然，强烈的警报声在警署中响起。审讯室中的两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有人入侵！中也，快和我一起躲到……”

　　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因为门被踢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在刑警因过度震惊而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来人橘色的头发和仿佛燃烧着怒火的钴蓝色眼睛。

　　“等一下——”

　　石化在原地的刑警被推开了。他身后的那个中原中也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在瞬间被来人抓住了肩膀，就那样摔在了墙上。以他为中心的墙面发生了放射状的龟裂。一部蓝色的手机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面上。

　　“请等一下，中也先生！”

　　一个穿着蓝色西服，手里拿着欧洲警察的□□，有着黑色头发和鸢色眼睛的青年一边这样喊着，一边从外面追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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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还来得及。真是太好了。兰波想。

　　就在刚才，他们成功地根据那通电话锁定了暗杀目标的具体位置。现在，他们正在驱车赶往那处隐蔽的军事基地的路上。兰波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握着方向盘，用另一只手把额前的一缕散发别到耳后。魏尔伦坐在副驾驶座上，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帽子。

　　那是一顶两人都很熟悉的黑色的帽子，帽檐后面用小字写着兰波的名字。

　　看着明显在走神的魏尔伦，兰波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