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山诡

38、谷雨2

　　开了学，宋祈便要开始忙着写毕业论文。分店的事她与颜熙许茉二人商讨过，只不过二人持反对意见，加上毕业季实在令人焦头烂额，兼顾已有的小店已经是极限，这事就暂时搁置。

　　林愈没有回家，一直住在宿舍。她一个室友在外面租房，另两个室友都是不错的人，回了宿舍就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打扰。

　　她的生活规律得很，教学楼、宸美、宿舍，三点一线。

　　至于宋祈，自从那次在院里碰见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曾见到她。新年之后，聊天界面就停留在那简短的两句话上。

　　再想起去年的事，她心中总觉是淡然的，可她至今也不知道宋祈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时深夜躺在床上，她也会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至于宋祈，更是一日不得闲，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主动联系林愈。

　　不知不觉就快五月份。

　　在五一放假前，林愈还有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大一有不少水课，其中一门大概是讲什么大学生活指导。林愈逃课逃习惯了，自己都记不住这些课的名字，只知道这门课有个作业，是要每组学生要找一位院里优秀的学长学姐录视频，向他们请教大学学习经验，然后总结汇报。

　　林愈就和两位室友组成一组，完成这项任务。

　　先不说这项作业的荒谬感，作业要求中就有漏洞。这个“优秀”到底是如何界定，谁也说不清。

　　思索了半天，三人决定将这个“优秀”保守定义为成绩好。其中一个室友说她去找人，另一个室友剪视频，林愈就揽了制作演示文稿的活。

　　今天她逃不了课，因为今天就是她们组做汇报。

　　汇报在上午第三堂课。她们找的人是大三的一个学长，此人成绩靠前，也获过几个奖，只不过他忙得很，答应得很勉强。林愈室友本来说抽时间去找他录视频，学长说不用，他自己录好给她们发过来。

　　这一等就等到昨天晚上，林愈室友急得不行，发消息询问。等了好久，才等到学长回复说他在忙，视频他自己熬夜剪，明天一早发。

　　这倒不影响林愈做演示文稿，反正这种发言大差不差，都是水话。

　　直到今天上午上前两节课时，林愈几人一直抱着手机微信群看，也不见有任何消息。

　　下了第一节课，室友甲已经濒临崩溃，直接给那人打电话过去，那人既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视频是主，总结是次，主都没了，那与没做作业也无异了。

　　“现在再找也来不及了，就算找，你能找到人吗？当初找这个学长就已经很费力了。”室友乙也是焦急挠头，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无能为力。

　　室友甲更觉生无可恋，“他要是真没时间，可以不答应啊！现在这……大四的学长学姐都忙着改论文，根本抓不到；大三的已经没有认识的人，这下真完了。”

　　林愈思索了一阵，问：“必需是同专业的吗？本学院但专业不同的学姐行不行？”

　　室友乙原本急得在教室后面来回踱步，一听这话，当即眼睛一亮，凑到她面前，“怎么，你有认识的人？”

　　室友甲也满怀期待地凑上来，“当然没问题啊！你是不是有人选了？”

　　林愈指着室友乙，道：“你，对就是你，我记得去年开学典礼那天你跟我说过一个新闻学大四的学姐，叫宋祈，对吧？”

　　室友甲和室友乙两人同时拍额，差点原地去世，两人一个倒在桌上，一个瘫在地上，都用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林愈。

　　室友乙指着她，“你，要是能搞来宋祈的视频，我认你作爹。”

　　说罢，二人自己都觉得可笑，哈哈大笑起来，苦中作乐了许久，室友甲才道：“先不说你能不能在院里见到她人，你见到了，搭上话了，把你要求一提，她估计会把她的论文拍到你胸口，说：‘去吧！拿去念！’哈哈哈……”

　　林愈愣了愣，“哪会，她又不凶……”

　　两人兀自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不再搭理林愈，林愈自己出了教室，二人也没多看一眼。

　　她站在走廊上，望着对面一模一样的教学楼，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来，慢慢拨通宋祈的电话。

　　响了一会儿，对面才接。

　　“说。”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还隐约有敲电脑的声音，看来是真的在忙论文。

　　“你…很忙吗？我遇到点急事……”

　　林愈揪着卫衣袖子，也不知为何，跟她开口变得如此艰难，“也不是大事。就是需要在第三节课前找一个学姐录视频，五分钟，我们本来找了，但是……”

　　“不论是大三还是大四，这个时候都很忙。”

　　林愈隔空点点头，但还是想争取一把：“这个老师，很古怪…如果完不成作业，我们可能要挂科……”

　　宋祈从教室出来，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一手握着手机，一手举起手表看了眼，不紧不慢道：“这种课挂了也没事，重修就行。”

　　林愈抿了抿唇，小声道：“三分钟，两分钟也行，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对面许久不曾传来声音，久到林愈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垂了垂眼眸，正准备说声抱歉，却闻她出声。

　　“叫姐姐。”

　　林愈一怔，一口气狠狠卡在喉间，脑中轰然作响。

　　她不作声，对面也不作声。

　　林愈的手揉搓着衣角。

　　“姐姐……”

　　“内容发我。”

　　对面挂断了电话。

　　新传院里，宋祈放下手机，牵了下唇角。

　　“笑什么？”上课铃正好响起，江冉从教室里走出来，“马上到你看论文了，进去吗？”

　　宋祈晃了晃手机，“我有点事，得走一趟。”

　　这堂课完了，就是她们组上台的时间。林愈将要求和做好的演示文稿一齐给宋祈发去，这样可以免得她浪费时间打腹稿。宋祈答应过的事，是可以放下心来的，故而林愈前半节课安心玩手机，什么都没想。

　　她刚刚回来后，只跟两个室友说她找到人了，故而两人勉强安定下来，但可能是被放鸽子放出了心理阴影，时不时就向林愈询问一句。

　　林愈寻思着快下课了，差不多也该发来了，就看了眼手机，但宋祈并未发来。她依旧没觉得有什么，再不济课间也能发来。

　　可到了课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两个室友哭天喊地，直道完蛋。林愈便问了一句，宋祈没回。她寻思着宋祈或许是忙，但迟早会发来，大不了一会儿上课就跟老师商量等到第四节课再上场。

　　上课铃响了，还没消息，两室友彻底绝望。

　　老师让出讲台，念到她们名字。林愈刚站起，准备和老师解释，就闻教室中一人惊呼。她向门口看去，只见宋祈站在门口。

　　宋祈扶了扶眼镜，微笑着道：“老师好，我是大四新闻学一班宋祈，林愈找来的组员。”

　　那老师正是本院的老师，听过她的名字，故让她进来，宋祈就进去。林愈还愣在原地，老师便看向她：“那个学生，你就是林愈？快上来放你的PPT。”

　　“哦哦。”

　　林愈拿上U盘，赶紧上讲台，学校的电脑有些老旧，她插上U盘，却不太会操作。一直打不开电脑，故而生出几分紧张，额间都起了一层薄汗。

　　正打算抬头示意两室友上台帮忙，却闻得一阵熟悉的香味从身后拥来，两只覆着白衬衫的手臂撑在她身侧讲台上。

　　宋祈不知摁了哪，投影就正常运作，她握上鼠标，点击操作。林愈被围在她和讲台中间，就这么看着她摆弄电脑，颈间还能感受到宋祈垂下的头发，那发丝挠得她脖颈有些发痒，她竟是一丝都不敢动。

　　“一会儿关也是这个顺序，知道了吗？”

　　“嗯？嗯……”

　　林愈似是一件被静置在原地的物品，除了那跳动地愈发快速的心脏。

　　一会儿还要做汇报，这个状态可不太好，台下那么多人注视着，林愈有点想躲，却又躲不动，或者说不想躲。算了算，她和宋祈竟有半年未见，这半年说快也快，两人各忙各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宋祈身上的味道几乎从不会变，是那种带着疏离感的、清冷的香味，林愈也不知道，明明二人用同样的洗衣液，为什么她与她衣服的味道会不一样。

　　她状似盯着屏幕，神思却已游离。

　　待再回神，宋祈已经站在投影前，淡笑着对众人道：“很多东西我在视频上讲了，却未必是学弟学妹们需要的。林愈考虑到这一点，故而拜托我到现场来，为大家答疑解惑。有什么问题，大家尽管开口。”

　　学生们静了一瞬，然后竟有一半人都在争先恐后地举手，这个盛况当即就把旁边的任课老师看呆了。

　　她的学生不是不爱说话吗？

　　宋祈按顺序请他们起来提问，有些问题是认真问的，有些就是没话找话，她都回过，后来看差不多到时间了，这才简单总结了几句。林愈在一旁注视着她，直到她答疑结束，跟老师同学道别，挥挥手离开。

　　后面做汇报时，林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完的汇报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机械般念着备好的稿子，发言时要注意的种种细节一样也没做到。到第四节课下后，有一堆人围上来找她要宋祈微信时，她才踉踉跄跄地往出逃。

　　室友甲和室友乙本以为她就随便一说，没想到这人不仅认识宋祈，还把宋祈本人搬到了教室。她们现在都忘不了宋祈离开时的背影和老师嘴角那抹满意的微笑。

　　故而二人围上来，想一问究竟。

　　“林愈！你和宋祈什么关系啊？她那么忙，你是怎么说动她过来的？”

　　身边还有一堆人想知道，林愈就道：“是我妈朋友家女儿，也是上了大学才认识的。”

　　室友甲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激动道：“这是她帮你调电脑时我拍的照片，真的好有那种氛围！我说不上来，反正两个人都很好看……”

　　旁边人就围着一起看，附和道：“是啊！不过林愈站在那里，有些傻傻的……”

　　林愈自己也看着那张照片，正是一张正面照，在照片里，宋祈从身后拥着她，而她呆然站在那里，似是带着几分无措。

　　她一下就感受到刚才那人口中的氛围是什么。

　　是若有若无的暧昧。

　　手机响了一下，林愈低头看去，见是室友甲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她，她没有点开，就收起手机。

　　林愈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看到室友乙时，忽然笑了一下，抓着她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讨厌鬼！”室友乙笑骂，“今天你有功，改天请你吃饭。”

　　“那你别忘了。”

　　林愈独自离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观，祝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