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山诡

32、白露2

　　没过几天就是开学典礼。宸州到了八月末就该降温，今年特殊，但也没特殊到哪去。一入九月扬起了最后两天高温，此后下了场雨，气温便陡转直下。

　　开学典礼设在校内一个大体育场上，新生们排着队入场，远望过去所有人都穿着各自院服，色彩分明。他们七点多就被领着过来，全部入场完毕也才不到八点，所有人坐在露天广场上边犯困边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变高。

　　陆余璟应该是在文学院那块坐着，林愈试着找了找，却发现文学院的位子离他们有十万八千里，只好放弃，抱着手机和她聊天。

　　这么一聊，就聊上了瘾，反正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活动，缩在人群里玩玩手机也挺好。一到九点，领导们就陆续到场，然后开始轮着讲话，林愈边打字边打瞌睡。

　　忽然，前方的人群出现一阵骚动，隐隐夹杂着惊呼，这一变动起了连锁反应，后面躲着玩手机的人也纷纷抬头，往主席台看去。

　　“大家好，我是新传院新闻学一班宋祈。”

　　啊？林愈抬头。

　　她听见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因为坐得比较靠后，她看到台上的人确实是宋祈，不过只有一个小小人影，看不大清面目。后面有人尝试站起身向主席台观望，被四周的志愿者劝回座位。

　　宋祈作为学生代表之一，在台上发言。林愈懵了一瞬，然后才开始听她说话，不过听了没几句，发现都是些没意思的官话，就懒得再听下去，继续低着头玩手机。对面的陆余璟自宋祈开始说话就不再搭理她，林愈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在台上致谢时，新传院这边的人疯了似的鼓掌，动静快压过整个广场。

　　“我去！”

　　林愈前面的人一跃而起，差点把她手机撞掉，吓得她狠狠一颤。

　　开学典礼总算散场，学生们要回到各自的班级中去，等班主任交待各种事项。林愈跟在人群最后，到了院里。

　　班主任许是在忙，尚未到达班级。班内同学便热火朝天地聊天。

　　同学甲道：“宋祈学姐是咱们院大四的！我在最前面，看得清清楚楚，简直美疯了好吗！”

　　同学乙就道：“你们都没听说过她吗？我开学前就跟我认识的学姐聊过了。”

　　旁边同学就凑上来，兴致勃勃道：“快给我们讲讲！”

　　同学乙清了清嗓子，“宋祈是新传院神一般的存在，专业排名常年第一，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她是个大忙人，平常除了上课，你几乎见不到她。听说这学期刚开学，有个不错的公司想来招她，不知道为什么被咱宋祈学姐拒了。不过她出名，更多的还是因为她那种禁欲的气质。”

　　同学乙的话肯定有哗众取宠的夸大成分，林愈没想到宋祈在学校里居然是这样，但也就当听一乐呵，不参与讨论。

　　同学丙狠狠点头，“我真的好想和她睡觉。”

　　林愈一惊，“你这人，尺度这么大的吗？”

　　“乖小孩儿一边玩去。”同学丙继续道：“不过她那张脸也太生人勿近了，我感觉我光是站到她面前，就紧张得没办法说话。”

　　林愈疑惑，“还好吧？我不觉得啊！”

　　“你坐最后你能看清个啥啊！”同学丙笑道，“你哪天碰到她你就知道了。”

　　林愈选的这个专业课不是很多，至少在大一是这样，有课也基本都是没什么用的课，她闲下来就跑到隔壁宸州美院去，跟着周子言蹭课听。

　　周子言不比她，她的课是实打实地多，几乎没几天闲着。周子言这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画画的狂热爱好者，平日里也喜欢研究，不仅听学校的课，还要自己找外面的课听，林愈觉得自己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在此人面前都溃不成军。

　　她还要抽时间出来做兼职，简直像是在走宋祈的老路。好在她找兼职比较顺利，生活费基本可以自理，宋祈不用接济她太多，压力也能小一些。

　　经过仔细的考察选址，宋祈她们选定了检察院对面的小吃街中段的一个铺位。房东就是铺面业主，没有转租的情况。一番交谈下来，这铺面各种证照齐全，设施齐备，租金也合理。最好的一点是，铺面里面的软装硬装都相对完善，可以省去不少装潢的时间，正因如此，不足的地方就在于免租期要短一些。

　　这条街上的管理还是相对充分的，到底旁边挨着政府机关。连带着一系列事情落定，到正式开业也不过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所用的资金四人都有出，不过许茉出的最多。许茉小姑娘爱玩，也不缺钱，三分钟热度过去之后就不大爱管这事儿了，只负责投资，经营方面的事还是由三人来做。

　　宋祈作为店长，每天都要从早到晚在店里待着。这店不过十六平方米，店内不设桌椅，最前面的是灶台，用来制作与售卖。经过精挑细选，她们招聘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牛肉丸师傅进店工作。这师傅本是摆摊的，手艺林愈尝过，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小店因为经营有方，加上选址成功，生意十分不错。每到晚上人流暴涨的时候，小店更是不胜繁忙，收入可观。林愈闲暇下来，就到宋祈店里去，帮宋祈忙些简单的事情，宋祈有事不在，她便帮着看店。

　　店内有一角摆着简易的桌椅，桌椅紧邻插座，若是不忙，林愈就坐在这里对着电脑，要么画画要么听课。

　　这天傍晚，牛肉丸师傅有事出去，宋祈也不在。林愈就独自守在店里，为客人制作。牛肉丸和酱都是现成的，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工艺。

　　“喂！你们店家呢？”

　　林愈抬头，见店外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壮汉，眉目间带着几分迫人的戾气，眉头有车辙般深的川字纹。壮汉身旁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佝偻着背拄着拐棍。她愣了下，遂笑道：“帅哥您要几份？我马上给您做。”

　　“要什么要！还嫌你家的牛肉丸吃不死人？”

　　壮汉说话的声音很粗犷，又透着几分狠戾，把林愈吓了一跳。她一听，寻思着这人怕是来闹事的，赶紧就问：“怎么回事？您慢慢说。”

　　壮汉身后还有人排队，见状便都竖起耳朵。那壮汉显然带着十足的怒气，骂道：“你家店用的什么食材？前两天我买了回去给老人吃，结果肉都臭了，老人吃不出来，给吃坏了肠胃，进医院挂了三天水。你家的东西卖那么贵，发臭的肉怎么还用？”

　　林愈心中一紧，店里所有原料都是宋祈负责采买，尤其是对于生鲜类的东西，宋祈都是每天进货，不肯过夜。原料好是这店的招牌，街坊邻居都知道，故而门庭若市。现在又是秋天，东西更不易生变，真有不好的肉，宋祈也会直接扔去，断不会以次充好掺进丸子里。

　　师傅做东西时，也同样不会做这种事。有关食品安全的问题，这店里的所有人都不曾马虎。

　　林愈道：“帅哥，您既然说这位爷爷生病是因为牛肉丸的原因，也去医院挂水了，来找我们讨说法。那我可以看一下爷爷的病例本或者医生开的证明吗？包括各种药品的缴费单。因为我们店长对食材管理抓得很严，而且从开店以来确实只有爷爷一个人出现这种问题，会不会是其它什么东西吃坏了呢？”

　　“你他妈一个黑心店还有理了！”

　　壮汉不由分说，指着林愈就开始大骂，一面骂着，一面转过身去对着排队的人吆喝：“你们都回去！为了口吃的不要命了？都给老子散了，散了！”

　　林愈这就知道，这男的只怕是对家找来闹事的。这种闹事的人不会讲理，只管大闹，破坏店里生意。街头和店里都有监控，林愈当即掏出手机报警，却被那壮汉一把夺过手机，冲进店里将冰柜打开，边翻边将里面的食材往外抛。

　　店外凑了不少好事围观的人，林愈急了，冲上前制止，并争夺自己的手机。那壮汉不理会她，利用身型上的优势，不论她怎么闹，都能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搞破坏。急得林愈冲着店外大喊：“各位哥哥姐姐麻烦帮忙报个警！”

　　有人见不得这般场景，就要进店阻止，谁知那壮汉带来的老人直接往店门口一坐，又哭又喊。柜台旁边就开着一条小缝供人进店，老人一坐下就刚好挡住，这下谁还敢轻易上前？加之那壮汉看着凶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报警，要么围观，要么就散去。

　　宋祈和做饭的师傅赶来的时候，警察也刚好赶到，也不知是谁最后帮林愈报了警。壮汉就把手机还给林愈，那老人总算让开，宋祈冲进店里，将林愈护在怀里。

　　警察也进店，看了那壮汉一眼，冷声道：“怎么回事？这是闹什么？”

　　壮汉一指宋祈，“就是她开的店！把我爸吃进医院了！”

　　警察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一片没少发生过这种纠纷，只能先劝人冷静，然后按例调解。宋祈没吭声，听了三言两语便做出判断，对那人道：“如果你真是来讨说法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们赔偿。但你一不摆证据，二不讲道理，上来就打砸，确定不是寻衅滋事？”

　　宋祈说的没错，这事也显而易见，甚至壮汉父子都懒得装，只管胡搅蛮缠。警察查看了店内监控，起初就是二人发生口角，然后壮汉进店翻冰柜扔东西，可他没对林愈动手，扔的也只是些食材，不曾损坏什么财物，按严重点来处罚也不过几天拘留。

　　这并不算大事，自是能调解成功最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观，祝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