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95、虚妄的现实

　　“我当时，在另一个幻境所经历的事。是和这两个渊者打了一架。”

　　“而故事中的起因和经过，很像现实中的一场战役。这场战役，以前我听一个……朋友说起过。”

　　那个朋友，他的父亲参加过这场战役，所以他知道的很清楚。

　　每次提起那件事，他眼中总是会有怀念与遗憾。

　　“幻境中的战斗背景，和他说的那场战役，很像。”

　　那是一场发生在现实生活三十年前的战役。在西南方的一座城市发现了火之渊者的痕迹，然后人类方派出精英去猎杀。

　　在对火之渊者形成围攻之势时，没曾想暗处潜伏着一个长夜之渊者，其闪身袭击向人类方。

　　在幻境中，因为“童话”的伪装，月的加入，这场战斗以胜利告终。

　　但是现实中那场真实战役，是以失败告终。

　　——惨死。

　　“那个幻境与现实的相似却又不同，我便是猜测幻境是改编自现实的真实故事，只是建立出一个童话般的外壳，并由闯入者达成完美结局。”

　　童话中，她带领大家打了胜仗。那个和朋友七分相像的男人也活了下来。

　　或许这样便能救下他的父亲了吧。她心想。

　　但是意识到这只是个幻境的自己，心却凉了下来。

　　完美结局，在现实中，可真是讽刺啊。

　　明明完全与之相反。

　　“那我们这个幻境，真实和虚幻从何而起？”木礼鹤问道。

　　雪长景突然想起。那个神秘声音，突然带着感情的第一句话。

　　“如果他的生活当初有你们，那现在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他……是谁？幻境的主角？

　　——马雷奥。

　　如果他的生活里没有我们的参与，会是什么样？

　　因为这个幻境是现实生活改编的“童话”。那，现实中呢？

　　没有闯入幻境的人。没有人去拯救他们。

　　或许那个男孩，在救下女孩之后，因为没有人救他，所以死去了。

　　或者，更好，也或者更坏的可能。

　　他从火场逃出来了，但是因为伤痕被人嘲笑。但这次，没有人站在他身边。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

　　木礼鹤捏起的拳头又放下。

　　“会很难过吧。”最先说话的是许不语，或许她才是最有感触的那个。

　　如果，当时有人站在她身边。

　　“不只是难过的问题。因为‘魔女’，现实中也存在。”月垂睫，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我那个幻境，也出现了魔女。依旧是没有对她进行讨伐，但是那场战役，确实有她的操作在内。”

　　“而在我完成我的幻境之后，对你们的幻境进行快速闪回，我看到了魔女，也看到了火的化身，恶龙。再根据将军的事迹，当时我便猜想，那或许就是火之渊者。”

　　“说明我们两个幻境之间，必然是有着联系。”

　　“魔女有了，火有了，那长夜在何处？”

　　难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神秘的声音肯定了月的话语。

　　木礼鹤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剥离童话的外壳，现实确实很残酷。”

　　“但当时或许就缺了那么一个人或者几个人阻止途中，便完全可以避免灾祸。”

　　神秘的声音似是叹息了一声，开始讲述真正的故事。

　　童话中的“魔女”，现实中是“深渊意志”，深渊之主。

　　是很可怕的……无法形容的存在。

　　控制整个深渊来吞噬人类世界。操控人类转化变成渊者，打开深渊裂缝放出怪物。

　　诸如此类的，对飞月大陆的生灵来说，祂就是对立面的存在。

　　欲望会越滚越大。作为恶的化身，深渊之主自然也不能幸免。

　　本来只是慢幅度的感染，但……

　　“人太少了，得再找找。”

　　“人如果自己不来，那我……便找些好苗子，自己培养吧。”

　　祂露出了贪婪而玩味的笑容，灰色的眸子在这无光的天地，阴翳异常。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是“魔女”的阴谋。

　　或许也不能叫祂魔女。毕竟祂的真身，无人可知。是男是女？也不能用人类的规则去衡量。

　　祂开始蛊惑。让打了败仗，队友全部逝去的将军发疯。火焰燃烧，整座战场变成炼狱。

　　闻言，木礼鹤却想到了，在界树秘海中，他和公玉青经历的一个幻境。

　　他们看到了一片两军交战之地，后方起火，奇怪的现象让两人靠近。

　　近了，木礼鹤已经能看到在火里面，有个人就站在那里，但已经疯了般喃喃自语着。

　　那个男人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嘴角溢血。落下的血掉落在地上，燃起更大的火焰。

　　火焰也没有停下，却是更加猛烈地卷上了男人，血液在他身上凝结出一层血痂，却是呈现诡异的紫黑色。

　　血痂在一层层脱去，里面的男人恍若新生，却两眼无神。

　　当时公玉青告诉他，那是“渊者”。

　　是那个将军吗？被深渊意识蛊惑，然后变成火之渊者。

　　这样一切也说得通了。

　　声音讲述的故事仍在继续。

　　后来“将军被怪物蛊惑”的消息传播而回，只需要小小的推波助澜，在舆论的压力下，那些为官之人，为了那所谓的面子，就会灭掉那一族。

　　然后深渊只需要顺理成章地救下将军的父母，悄悄地告诉他们：“人类将要把你们焚却，不如来让这把火烧回。”

　　深渊将夫妻异化，成为徒有人类外形的深渊生物；也将被火焰吞没的将军变成了“恶龙”，变成了火之渊者。

　　待到她彻底控制了新诞生的渊者，她看到了下一个好苗子。

　　她让火之渊者离开深渊，潜伏在那座城市附近。算准时机成熟，她让异化的夫妻前往，给恶龙发送可以下手的指令。

　　——顺便也让那对夫妻报仇。

　　仇恨，是最好的养分呢。

　　冤冤相报，这可是深渊之主最喜欢的戏码之一。

　　火之渊者灰色的眸子彰显着深渊造物的身份。他望着过去曾经守护的城池——虽然可能也不记得了，他应了深渊之主的命令，手一挥，火焰侵犯城池，房屋倒塌，人群呼喊。

　　那如同当年战场上弥漫的火，也如同当年的灭族之火。他们所惧怕的东西，终于还是降临到了这座城池。

　　火焰中，附身在渊者身上的深渊之主看到了那颗“苗子”。

　　看到兄长为阿妹挡下火焰，祂显出身形——祂附身在渊者身上，此时接管身体。不过谁又知道这具身形里面意识的真假。

　　当着男孩的面，祂取走了阿妹的记忆。

　　“你妹妹的记忆，我带走了。所以，来努力打败我吧。”

　　“火之渊者”露出了睥睨的笑，然后挥手放任失去记忆的妹妹离开。

　　“不过，屠龙者终成恶龙。希望……你会是下一个。”祂看着男孩的面目开始狰狞。

　　正如前面所说。仇恨，是最好的养分。

　　对“恶龙”毁灭家园的恨，带走妹妹记忆的愤，开始啃噬他的内心。

　　正如幻境的进程，最终他被一位老者救下，还供养他去读书。

　　但是没曾想，这是另一段黑暗的开始。

　　在学校努力学习也被嘲笑，只因为面庞的伤疤。

　　小孩最心直口快，言语毫不遮掩。不曾想这样的话语，却是最伤人心的刀子。

　　从此，男孩的内心变得闭塞阴翳。

　　好人命不长，当初救他的老人也故去了。他无依无靠。备受外人冷视。

　　由于他的性格，且灵态为匕首的原因，走投无路的他被杀手组织看中，学会了刺杀术，当了一名杀手。

　　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腥。

　　有一次在外出任务时，他“凑巧”掉进了深渊的裂缝。

　　深渊之主没有显示身形，如同多年前分离他和阿妹一样，话语贴在他耳边回荡，继续着蛊惑的话语。

　　“你还是太弱小了。这样可是击败不了那个人，他可是……‘恶龙’啊。”

　　“屠龙者终成恶龙。但是提前成为恶龙，便有了能击败另一只恶龙的力量。”

　　“那些人类，怎么对你，你知道。你可以将你的黑暗，惩戒在那头恶龙身上，也可以使黑暗降临人间，报复那些伤害了你的人，还有冷漠旁观的人类。”

　　“你愿意做新的恶龙吗？”

　　男子是犹豫的。

　　他浑浑噩噩过了这半生，孤苦无依，但也有找回阿妹的梦想在支撑着他。而且他也听说过深渊的名声。

　　如果要成为恶龙才能击败恶龙，那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可惜，他看来是出不去了。没办法再找回阿妹。

　　“还在想你的妹妹吗？”深渊仿佛能看穿他的想法，“只可惜，你的妹妹早就死了。她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男人震惊了。

　　冷漠的声音道出残酷的真相：“她确实死了，死在你的手里。”

　　他第一反应就是深渊在欺骗他：“你胡说！”

　　“四年前的八月十五，你接到了一个任务。击杀莫恩国潮生府的养女。”

　　那时正是团圆夜，他独自潜入府内，蹲在房檐上看到了他的目标，黑发的女子，在一群金发中格格不入，却又相处的很好，大家阖家团圆。

　　他却是孤身一人。

　　这对比之下他心里叹气。圆月明亮，却没能照进他的心里。

　　后来，在夜深人静之时，聚会的各位已经散去。在那间闺房中，他顺利完成了任务。

　　深渊之主“贴心”地为他复现当时的情景。

　　看到黑发的女子倒在血泊中，他没来由地一阵心痛。团圆之夜，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手刃了自己的亲人，唯一的执念。

　　“当年她逃出火海，你被莫恩国青蚨县的那个老头救下，她在流浪几天后也被潮生府的人救下，由于性格乖巧，便收为养女。”

　　“你们人类还真是奇怪。”深渊之主感叹着。

　　明明深渊才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元凶，但是男人已经陷入了深深地悔恨。

　　“那我现在再问一次，你……愿意做新的恶龙吗？”

　　——成为我手上的新的刀刃，让你的仇与悔成为最新的养分。

　　他点头了。

　　在被黑色的外壳即将吞没的时刻，他落下了一滴泪。

　　告别了作为“人”的一生。

　　“我只能去成为恶龙，才能杀掉恶龙。”

　　“这样或许就能报仇了吧？或许，能让我心中的悔恨，能少一分。”

　　“阿妹……对不起。”

　　后来，长夜之渊者，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