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计划》君墨卿酒

1、旭日东升

　　2023年10月1日上午6:55。旭日东升。
　　广播里响着一天的天气预报，血红的太阳就灼在天上，红光照射着干净的出租屋。屋里的电视开着，一个双马尾的小姑娘似乎在做何获奖感言：“……综上，本次获奖得感谢我的父母……”电视前的一张老藤椅上，戚喻懒懒地半眯着眼，以标准的“退休老干部”的姿势捧着一杯茶，全身放松地蜷在里面，似乎在很“认真”地听——当然实际上并没有。
　　没心没肺的戚小少爷现在的心情可不大晴朗。昨天楼上的住户在搞装修，哐啷哐啷稀里哗啦闹到半夜，戚喻的大脑就跟着响了大半夜。十一假期，他是要带同学回老家玩，顺带回无锡看看父母的——从南京到无锡，远不了一点，他定了八点的票，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阳光笼了他半边的侧脸，让他五官都柔和了些，自然，又有些慵懒。左眼角下有两粒细细的泪痣，在光里有些不甚清晰。他醒了有一会了，但还在醒神——被装修声音吵醒的日子实在不太美妙。他头发留到了颈侧，平时惯常扎个小辫子，现在也懒的打理，有些散乱的被光分成金丝。
　　此刻他半合着眼，目光盯在阳台地板上的某一点处，敞亮的一圈光里。红白的卫衣被光染了些许绯红，他却感受不到来自太阳的任何温度。这许是有些奇怪的。他的屋子在三楼，窗外的楼下有人走过，看得清楚。此时经过的这个，身影高挑挺拔，中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成一个低马尾，发色是像黑色的群青——对于他如此独特的发色，戚喻一度颇有微词，按严格算，他得叫这家伙为大师兄，当然喊是一回事，阴阳怪气地喊就是另一回事了。戚喻磨了磨虎牙，眼睛斜斜地瞥了过去，紧盯着对方走到对面一幢楼的大门口。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在门口站定，微微侧了侧脸，有些冷漠地、宣战似的挑了一下眉毛，目光和戚喻撞上——别问隔了这么远为什么还能看这么清楚，问就是怨恨可以穿越空间！戚喻眯了下眼，收回了懒散的笑意。
　　三秒钟，相隔十数米，戚喻目光单方面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三秒后，戚喻看到那人轻蔑一样挂上细微的笑，转身进了楼道。戚喻咬牙切齿在内心碎碎嗫咒骂了对方一番后，有些意兴阑珊。
　　心情不佳，自然要发泄自己的小脾气，戚大少爷从来不委屈着自己。于是他开始转移注意力，对他原分配的舍友闻启，进行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叫醒工程。戚喻会让自己已经起床了还被气到了而让自己的小傻子损友安安心心地睡觉吗？不会的。
　　电话拨过去，“嘟——嘟——”叫了两声后便被接通了，他的便宜前舍友在电话那头鬼哭狼嚎：“啊啊啊啊老喻放假了！！！我不要上早八我要睡！懒！觉！！”嗯，情绪很激动，精神很饱满。戚喻随口回答：“再不起赶不上车。小启子，我都起了一节课了，你还在睡？”“拜托看一眼时间再说话吧戚大少爷，才七点OK？”闻启尝试着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分贝戚喻闻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多不少七点整。“今天咱少爷火气有点小大啊？怎么了？”闻启大大咧咧地开玩笑，虽然这种东西他经常猜对就是了，戚喻跳过“自己和某人眼神大战三百回合还被对方挑衅导致自己觉得自己在这场较量里输了”这段，翻了个白眼：“嗐，楼上没素质，傻*住户半夜装修白天装修凌晨五点还爬起来装修。”绝对不是因为那个路过的家伙，绝对不是。［戚宝微笑.jpg.］
　　闻启那儿似乎网卡了一下：“……一……喻尼……了吗？”“信号不好，限你五秒内重说一遍。”戚喻起身伸了个懒腰，老藤椅轻轻晃了两下，“吱呀吱呀”叫了两声。他起身走向洗漱台，把头发扎了起来。
　　“我说，老喻你东西收好了吗？我现在有点激动。”闻启又重复了一遍。“废话，我可昨天就收完了。这句话不应该问你吗小启砸？”戚喻笑起来。他这位原·被迫分配到的舍友，虽说学了计算机工程，但日常生活中可谓是丢三落四换七八糟无所不为。“啧啧我说啥来着呢，你这种刻板印象要不得！偏见！纯纯的偏见！我昨天收到老晚，差点兴奋地没睡好觉！”闻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哦——”戚喻拖长了音，“啥时候带哥们儿去你那转转，我也想体验一把‘兴奋到睡不着觉’的感觉。”“得，我那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闻启停顿了一下，“而且你会晚上兴奋到睡不着吗？你会被自己蠢哭还差不多。”戚喻：“给点颜色你就染坊开张了是吧？”
　　话是这么说，他完全属于抱着强烈情绪也能安然入睡的那种人。但闻启始终拒绝谈论他自己，还是另人感到担心的。戚喻背上了早就收好的黑色背包：“行，你洗漱一下，咱一会儿南校门集合。”对面传开闻启兴高采烈的声音：“收到！我马上下去！”“哦对了，出宿舍之后别忘了给自己开个导航。”临挂断，戚喻还是又调侃了对方一句。想我南大，地形错综复杂，对于闻启这种小路痴而言，还是十分的不友好。在对方惨绝人寰的一声叫唤出声之前，戚喻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他对于他的舍友的方向感，早已彻底失望。
　　戚喻背着包往门外走去，好好一个双肩包，活生生给他背成了单肩。刚走几步，电话就又响了，正感叹着今天早上电话真勤快，打开一看，是戚母蒲容：“喂，小喻啊？”“嗯？妈，我去接朋友呢。吃饭前应该能到。”戚喻懒洋洋地汇报，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楼梯。“晓得。一有多带几件衣服啊？要降温啊这天，别回来又感冒。”蒲容絮絮叨叨地交代。“一共才一小时车程，别担心啊。”戚喻耐心回答完，画风一转，“老戚呢？”戚白，他亲爱的老父亲。电话那头传来蒲容招呼人的声音：“老戚，小喻叫你呢！”
　　电话里响起一阵摇晃的杂音，一会儿便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干嘛？没大没小的，不是还有个把小时就回来了吗，打什么电话？”戚喻吊儿郎当：“没啥，问候一下您老人家。”“哎哟喂，那我可真有福气！”戚白同款阴阳怪气。“好啦你俩，都多大人了，小孩子吵架。”蒲容笑着打圆场。这是他们惯常的相处方式。
　　蒲容退休前是某高中的地理老师，戚白则是创业成功的少数成功人士之一，二人平日里恩爱，戚喻——嗯，应该是意外。一家子用奇异的相处方式，又无比和谐，想来这就是“家”的定义了吧。
　　“今天都七点零头了，还冷着，一下子降这么多，听妈的话，带几件衣服，昂。”戚喻走到了楼道口，抬头便瞥见了太阳。昨天晚上是血月，今天的太阳，红到现在。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虚虚挡了下：“知道，你儿子没这么傻。”
　　蒲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不科学。现在亚洲有太阳，美洲为什么也是白天？”“什么？”戚喻没太听懂，或者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没来得及再重复，两边同时传来收到短信的“叮——”的一声。电话两端都罕见地静了一瞬。戚喻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就是一顿。戚白暴躁：“怎么这么多短信啊。”
　　戚喻也分屏进行查看，只见界面上有一条私人短信：【公元2023年B1907号维度线10月1日上午7:05分，天气晴，红日高照是个好兆头，请全体人类前往户外沐浴阳光。】